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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
好久不見,最近過得好嗎?我提筆寫下這篇日記,希望筆記本有一天能回到遙的手上。
在那之後,過了七年。
當時的情景仍留在我的腦海。穿制服的妳提著書包,走在紛飛的雪中。在學校一角的陰影處,妳一副很冷的樣子,避開四周的視線,小心翼翼地和我交換日記。從窗戶透進明亮陽光的那一邊,傳來學生的喧鬧聲。我仍能清楚憶起走廊的空氣和樓梯平台的味道,那彷彿是不久前發生的事。
銀杏葉轉為金黃的時節,我搬離原本的住處。那位久米田女士寫的應該是真的,筆記本從行李的縫隙掉落。在新家整理行李時,怎麼找都找不到。
我有話想跟妳說,就是與科學社一起觀測哈雷彗星當晚的事。
為了談話,我和鈴原萬里離開頂樓,並肩坐在教室的桌上。遙目睹這一幕,以為我們在接吻。
從遙手中接過筆記本的最後那天,讀完妳寫的日記,其實我很想反駁。
不過,當時我已決定今後不再與妳交談。
那恰恰是一個斬斷與妳的關係的機會。其實,一開始妳向我告白時,我就該拒絕……我沒有任何反駁,便和妳結束交往,是考慮到我們之間的師生關係,不是默認鈴原萬里的話。
那一晚,我與鈴原萬里只是在聊天。她為什麼要撒謊離間我們,我不清楚。或許她內心曾萌生類似嫉妒的情感。事到如今,妳可能不會相信……
很開心能夠再次向妳傳達我的想法,真希望能跟山田先生道謝。我當體育老師時寫的小說,不久前得到新人獎。書名是《哈雷彗星》,筆名是鹽川芳雄。出版後,山田先生讀了小說並認出我。他透過出版社寫信給我,告訴我筆記本和妳的事。
跟山田先生取得聯絡,到實際見面前的期間,我一直懷疑是詐欺。然而,在神保町的咖啡店裡,他拿出我十分眼熟的筆記本。
妳們還住在東京的明大前車站附近嗎?雖然是三年前留下的訊息,但我很慶幸多少能知道妳的近況。
我拜託山田先生將筆記本借我一晚,我們約定明天在神保町再次見面。聽到和泉遙是真實存在的人,他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今後,我恐怕沒有機會再碰觸到這本交換日記。與妳交往的時間,及在筆記本上寫下日記的時間,或許不過是漫長人生中如針尖般短暫的一瞬,但重讀這些文字之際,那段時光又重新復甦。再見了,和泉遙。
1993.9.12 圭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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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為止,我寫下這些文字,都不是為了給誰看。跟筆記本中的其他人不一樣,只有我的文章不是寫給特定的人,而是單純的日記。自行完結,不需要別人接續的日常瑣事紀錄。同理,也不會有人寫下給山田康志的訊息。
不過,我終於能夠放手。筆記本該回到真正的主人身邊了,我不禁感到一陣落寞。
最後一天,就讓我留一句話給自己以外的人吧。
我明天會開始努力找工作。
所以,妳也要加油喔,和泉遙。
1993.9.15 山田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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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們兩個近來還好嗎?
沒染上夏季感冒吧?
之前遙掃墓時摔一大跤,跌出的瘀青消了嗎?
有紀接下來要和朋友去沖繩,對吧?
十月的沖繩還適合游泳嗎?
小心波布水母喔!
媽媽也想去旅行。
妳們突然收到郵件,應該嚇了一跳吧。
前陣子,遙上過的學校打電話來:
「請問是八十七學年度畢業的和泉遙同學府上嗎?」
他們說收到給遙的郵件,我就去了學校一趟。
送來的紙箱中裝著熟悉的托特包,我一看就知道是遙的。
發現包包裡裝著這本日記,我嚇一跳,畢竟上面有媽媽幾年前的留言。
紙箱中附著山田康志先生給學校的痛信,大意是說他不曉得遙的住址,只好麻煩學校轉交。
我一併寄給遙,詳情直接讀信吧。
對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
寄到學校的紙箱,貼著山田先生的宅急便送貨資料。
上頭有山田先生的地址和聯絡方式,所以我沒丟掉,留了下來。
總得寄信向人家道謝嘛。
話說,我不知道遙喜歡年紀比較大的對象呢。
這次我也沒告訴爸爸,別擔心。
妳們下次回家應該是過年吧。
我會伸長脖子期待。
1993.10.1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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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
媽媽寄來包裹。
希望妳先看一下箱子裡面。
這是幾年前妳在電車中被摸走的包包吧?
想起那天的情景,我就覺得很不甘心。
聽到電話中遙的哭泣聲,我還在想發生什麼事。
包包裡似乎沒有皮夾,一定是犯人拿走的。
讀過筆記本,我覺得跳蚤市場的攤主十分可疑。
搞不好那傢伙就是順手牽羊的犯人。
想寫的事很多,但我該出門了。
等我回來,我們再談談吧。
1993.10.5 和泉有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