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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过后,维克把车停在了人行道上。他熄灭车头灯,眼睛盯着一栋黄灰色的砖砌房子:美丽的石拱门,灯火通明,门上挂着花环。这座房子里曾有他二十年的生命岁月,包括多年的荣誉、回忆、生日、圣诞节。对于街上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平安夜,雪花轻抚着肩膀、帽子、围巾、雪人,以及那些被秘密打开的车库,里面藏着身着盛装的圣诞老人(通常是家人),肩上扛着装满礼物的袋子。
他深吸一口气,下了车,手上拿着一个包裹,仿佛陌生人一样按响了门铃。岳父母的车就停在车道上。他听到了房子里的音乐声和餐具的碰撞声。他不停地按门铃,直到纳塔丽出现,后者微笑的眼睛立刻变成一条细细的直线。她转过身,确认没有被父母看见,半推着门。
“该死的,快凌晨1点了,维克,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见见科拉莉。”
她仔细打量着他,探察他是否喝了酒,或者在这样的时间是否还清醒。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一眼看见了他那辆破车。
“不可能,你没必要来的。我父母都在,如果被我父亲撞到了,那就糟了。”
维克推了推门。
“你不明白。我必须见到她,就两分钟,就在门口,然后我就走。我向你保证。”
她犹豫着,看了看包裹,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是疲劳,还是哭过?她下意识地点点头。
“我试试吧。”
她关上了门。五分钟后,科拉莉出现在门口,穿着一件亮片连衣裙,头发盘在脑后,裸露着优雅的天鹅颈,活脱脱一个美少女。维克不假思索地抱住她,心想着她还能活着是多么幸运。不,他从来没有对女儿说过他爱她,即使在这种特殊的日子里。这的确太难了,甚至比宣布年轻的萨拉的死讯还要难,那种话会像铁丝网一样刮擦他的喉咙。他收紧他的拥抱,这是他表达爱的唯一方式了。
“爸爸!你……你弄疼我了!”
“哦,对不起。”
他尴尬地放开她,看着一脸困惑的女儿,用袖子揉揉眼睛。
“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这个。”
她终于对他笑笑,伸出手。他羞涩地把礼物递给她,以前一直都是纳塔丽负责礼物和陪伴的。
“谢谢老爸,太好了,很高兴你能来。”
她吻了吻他的脸颊。维克微笑地看着她,抚摸她的脸,手指滑进她的长发。
“圣诞快乐,亲爱的。”
他没有要求更多,而是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己的车。是的,他没有太多力量和勇气要求更多,只能尽可能地忍住眼泪,把汽车开出两条街,然后痛哭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仍然拥有女儿感到高兴还是难过,庆幸自己没有像摩根一家那样被剥夺了唯一的孩子,被抛弃在孤寂的大别墅里,注定此生被困在不公平的命运、遗憾和质疑中。
回到旅馆时,他确定眼泪已经干了。他腋下夹着档案袋,用一只手和罗穆亚尔德打招呼,另一只手拿着一瓶杜松子酒——在格勒诺布尔车站出口处的布伊布伊超市买的,106欧元,放在一个纸袋子里。
“圣诞快乐,罗穆亚尔德。”
“圣诞快乐,维克先生。”
“我的狗还好吗?”
“很好,先生。”
“谢谢你,晚安。”
“晚安,先生。”
他用最后一个微笑武装自己,随即沉入空荡荡的走廊。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就像停车场和隔壁房间——谁会在圣诞节睡在这种鬼地方呢?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他彻底地安静下来,整个旅馆都是自己的。他锁上房间门,扬手推开堆放在桌上的乱七八糟的物品,安置好科林·贝尔切隆的调査文件副本、安迪·让松的档案、杜松子酒瓶和国际象棋盘,然后摆好棋子,准备再来一盘也许已经是第一千遍的“卡斯帕罗夫的不朽”。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再次面对“旅行者”。因为这一次,他掌握了一个关键信息:让松在萨拉·摩根的案子上撒了谎。他盗用罪名,宣称自己能提供埋尸的准确地点;但这是不可能的。
“旅行者”为什么要声称杀死萨拉?如果这四年不是他在囚禁这个女孩,那又是谁呢?莫里亚蒂吗?他为什么让她活了这么久?
维克拿出一张纸,坐在脏兮兮的灰白色地毯上,写下了让松留给他的那个词:误导。然后又写下德尔皮埃尔笔记本上的那串数字,它一直留在他的记忆深处:27654。
他喝下一大口杜松子酒,打开档案袋,将白棋从e2推到e4。
对决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