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徐福东渡之谜

秦始皇服膺法家，也深受道家、阴阳家的影响，他强烈地感受到创建大一统王朝的重任与个人生命短暂的矛盾，祈求长生不老。公元前219年他首次巡幸到山东海滨并在琅邪立碑时，遇到了鼓吹海上仙山可以找到令人万寿无疆的仙药的方士徐福（徐市），徐福请求派他去海上探险，寻找神仙居住的三个琼岛。于是出现了历史上十分壮观的一幕：徐福携带耕织冶炼等各种工匠，以及童男童女几千人，跨海东渡，一去不复返——传说他们在日本定居了下来。这是一个历史之谜。

司马迁在《史记》中提供了徐福实有其人，徐福东渡实有其事的记载，其中有两处最值得注意。

其一，《史记 · 秦始皇本纪》：“……齐人徐市（即徐福）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人海求仙人。”

其二，《史记 · 淮南衡山列传》：“（始皇）又使徐福入海求神异物，还为伪辞曰：‘臣见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皇之使耶？”臣答曰：“然。汝何求？”曰：“愿请延年益寿药。”神曰：“汝秦王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于是臣再拜问曰：“宜何资以献？”海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与百工之事，即得之矣。”’秦皇帝大悦，遣振男女三千人，资之五谷种种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

比司马迁略晚的桓宽在《盐铁论》中也有相似的记载：“……及秦始皇览怪迂，信祥，使卢生求羡门高、徐市等入海求不死之药。当此之时，燕齐之士释锄耒，争言神仙，方士于是趣咸阳者以千数，言仙人食金饮珠，然后寿与天地相保。于是数巡狩五岳、滨海之馆，以求神仙蓬莱之属，数幸之郡县，富人以资佐，贫者筑道旁…”两人所见略同，可见此事绝非子虚乌有。

《史记》所说徐福“止王不来”的“平原广泽”，据近代学者考证，似为日本，即后世史书所说的“澶洲”（即亶洲）。《三国志》记述黄龙二年（230年）孙权派将军卫温、诸葛直率甲士万人浮海至夷洲、亶洲，卫温、诸葛直返回传言：“亶洲在海中，长老传言秦始皇帝遣方士徐福将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蓬莱神山及仙药，止此洲不还，世相承有数万家。”《异称日本传》卷下摘抄《日本国纪》与新井白石《同文通考》，认为澶洲是指日本列岛之一本洲岛的中部，因为那里是传说中徐福祠、墓的所在。《日本国纪》说：“秦始皇遣徐福入海求仙，福遂至纪伊州居焉”；“相传纪伊国熊野山下飞鸟之地，有徐福坟”。《同文通考》说：“现在熊野附近有个叫秦住的地方，据当地人传说是徐福的故居。距该地七至八里处有个徐祠（新宫），其间有古坟，属家臣坟，古迹至今尚存。这里既然住有秦的人，那么他们之间的来往也是必然之事。”

五代后周时，日本僧人弘顺来到中国，对僧人义楚说：“徐福他们在日本的富士山麓，现在的子孙自称秦姓。”义楚把此事写入了有名的《义楚六帖》之中：“日本亦名倭国，东海中。秦时，徐福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止此国也。今人物一如长安。又东北千余里有山，名富士，亦名蓬莱。其山峻，三面是海，一朵上耸，顶有火烧……徐福止此，谓蓬莱，至今子孙皆曰秦民。”

清末曾任驻日参赞的黄遵宪在《日本国志》中记录了他在日本关于徐福遗迹的见闻：“今纪伊国有徐福祠，熊野山有徐福墓，其明证也。日本传国重器三：曰剑，曰镜，曰玺，皆秦制也；君曰尊，臣曰命，曰大夫，曰将军，又周秦语也。”

这一切引起20世纪30年代以来学者的广泛兴趣，徐福研究的论著层出不穷，香港卫挺生最早涉及这一课题。影响较大的当推梁嘉彬，他在论文《吴志孙权传夷洲亶洲考证》中指出：“秦始皇之遣徐福入海，求蓬莱神山仙药，事见史记秦始皇本纪、淮南王安传及封禅书，其他汉人著作亦有记载，匹夫之事而得人帝皇本纪，自系事实，非传说。第其在秦始皇末年（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入海后，在帝皇本纪内遂失其踪迹，故后人每以‘传说’视之。其实其人与秦始皇事迹关系密切，其事自秦至汉，乃至六朝唐宋，记之不绝。日本愈秘其事而其事愈彰，内而宫廷，外而边徼，或留其迹，确有其人，确有其事，不可诬也。”据他考证，蓬莱即亶洲即今日本，徐福与日本开国关系密切，谓日本《新撰姓氏录》中，秦氏最多，神武天皇之曾祖天孙氏之同胞长兄，也是秦氏。梁嘉彬还著有《关于徐福史料之观察》、《中日先史关系的几个问题》、《从徐福碑有真假追踪蓬莱亶洲》等。关于徐福的研究，到20世纪80年代形成了一个新高潮。1982年全国地名普查时，在江苏省赣榆县金山乡发现了徐阜村，1984年4月18日《光明日报》发表署名文章《秦代东渡日本的徐福故址之发现和考证》，引起海内外强烈反响。1984年4月19日《朝日新闻》刊登记者横堀克己从北京发回的报道：《传说中来日寻求长生不老药的道士徐福确有其人》，在日本引起轰动。日本新宫市市长以“徐福第二故乡”身份，致信赣榆县政府，要求结为友好城市，以徐福为纽带进行文化经济交流。

在日本熊野地方，对徐福的信仰历时千年以上，从不间断。即使在今天，新宫市每年二月和八月都要举行盛大的祭奠，每次活动都与徐福有关。

日本的弥生文化是由绳纹时代进入文明时代的里程碑，其主要特征是以渔猎采集为主的生产方式进化为以种植水稻为主的生产方式。日本考古学家根据大量的出土文物和遗址断定，促成这一转变的原因，是“秦汉归化人”对文明的传播。因此把徐福当“神”来祭祀，称之为“弥生文化的旗手”。发现弥生文化遗址的佐贺县的金立神社就是祭祀徐福的神庙，据说已有两千年的历史，每隔五十年举行一次徐福大祭，盛行不衰。中日两国一衣带水的关系可谓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