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11期：器官捐献市场，工厂造肉是未来，大学生篮球联赛黑，杨安泽修修补补

2019年8月16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11期

【睡前消息11期文稿】为啥美国华人不想要华裔总统？

中国器官捐献应该学习欧洲的“默认同意法案”

在节目开始之前，我要向步长药业公司郑重道歉。第十期睡前消息，我说他们的老板花650万美元送女儿去耶鲁大学，这是错的，正确的说法是，步长药业董事长赵涛行贿650万美元，想让女儿去斯坦福大学，斯坦福只承认收到50万，其他600万被中介黑了。现在他女儿已经被退学，所以他女儿没有去耶鲁，也没有拿到斯坦福的文凭，赵家也是受害者。在此我向步长药业表示同情和歉意，对发弹幕提醒的网友表示感谢。

8月14号媒体报道，安徽省怀远县逮捕了六名医护人员，其中包括当地人民医院的ICU主任，他们欺骗患者家属，劝他们捐献器官，然后摘走了尸体的肝和肾。事后医生给了家属20万元，说是国家的补助费，后来又给了46万元封口费，但最终还是被戳穿了。督工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这个案子本身的事实很清楚，以捐赠的名义骗家属，切开尸体偷器官，这六个医生蹲监狱不冤枉。但是公立医院的管理层直接偷尸体，还以国家的名义说是捐赠，很熟练的给人补助费，这说明中国存在一个成熟的器官黑市。

《卖肾，买肾！起底猖獗的“人体器官黑市”》

去年九月，新华社杂志《半月谈》就披露了一个跨省卖器官的产业链。黑市卖器官当然违法，但这件事的细节暴露了三个严重问题，如果不解决黑市就不会消失。

首先，器官短缺是一个客观事实，中国每年至少30万人需要移植手术，但最终只有1.6万人成功移植，其中2000多例是亲属捐献，遗体捐献只能满足不到1.5万人，每20个需要移植的病人19个要死，不甘心等死的就会去找黑市。

其次，这起案例医生第一时间给了20万，担心被戳穿之后又给了46万，说明很多人愿意出大价钱买器官。前几年有段子说卖肾买苹果，现在看来肾的零售价比苹果手机高很多。2014年北京抓住一起非法买卖器官案件，304医院的医生贩卖51个肾脏，平均每个20万，现在肯定更贵。


第三，怀远县的医生虽然伪造了一个捐赠表，但还是要给你补助费，这说明民间普遍认为捐器官可以领钱，而且应该领钱。如果不是碰上一个不在乎钱的家属，估计他们的买卖还能做很久。

民间普遍认同经济补偿，那么捐献器官到底能不能给钱呢？

法律上不允许，国家唯恐出现合法的器官市场，所以严禁任何物质刺激。《人体器官移植条例》第七条明确规定：“人体器官捐献应当遵循自愿、无偿的原则”，“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强迫、欺骗或者利诱他人捐献器官”。所以给钱就犯法。

但这个法律现实中行不通，没有足够的物质刺激，很少有人主动捐献器官。2012年，卫生部副部长黄杰夫公开承认，要用经济手段刺激捐献，花钱换积极性。

现在各地负责器官捐献的机构是红十字会，红会的执行细则里面有“人道救助”的概念。有些省份，比如山东红十字会，公开建立了器官捐献专项基金。但是由于这件事本质上违法，所以红会始终强调给钱不是物质刺激，而是救助，是“人道主义行为”。当然从经济学来看，这和黑市是一回事，也给黑市带来一定的合法性。安徽地区用红十字会的名义偷器官给20万补偿，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学合法捐赠。

红十字会也出钱，黑市也给钱，那给钱到底合理不合理呢？

现在国家号召我们搞“供给侧改革”，这个说法很符合马克思主义。因为绝大多数的问题，根源上都是供给不足的问题。在供应不足的条件下，我认为只要能促进生产，就有一定的合理性。目前绝大多数中国人没有捐献器官的主动性，但是每20个病人只有一个能拿到器官，如果给钱能缓解一点矛盾，我认为是合理的。

黑市买卖器官固然很残酷，但是要看到客观上这也增加了器官的供应，这也是用死人去救活人。至于红十字会的经济救助，那就更应该理解了。从效果看，经济刺激一出，捐赠数字就变成原来的三倍。

资本主义也许很残酷，但是比神秘主义还是强一点。眼下中国捐器官，很大程度上就看“好人有好报的神秘主义”，所以捐赠的很少，黑市很发达。

但是很多人担心用钱买器官，最后将发展成富人不断换器官，但穷人永远买不起，我们怎么避免这个问题呢？

我先讨论这个问题的另一面。在现有条件下，如果完全禁止器官进入市场，买器官和卖器官都禁止，那么分配就只剩一种选择了，排队。

排队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允许医生调整排队顺序，把更紧急的患者排到前面，另一种绝对不允许变动，严格按时间顺序来。从医学角度说，显然是可以调整顺序更合理，急诊室里的医生就有权决定抢救顺序。如果有的病人不移植就要死，有的病人是慢性病，那显然应该让最紧急的病人优先做手术。但是医学判断并不像数学那么精确，会产生很多漏洞。

美国的器官移植排序已经很严格了，但是乔布斯他有钱，能雇到最好的医学专家和律师，替他找到了法律上最适合他的州去排队，利用规则加塞，移植了一个肝，多活了两年。这以中国现状，这样做必然会制造明显的特权和腐败。

如果严格按照时间排队，貌似公平了，但是中国30万人排队等1.6万个器官，这排队必然会越来越长。队尾的人知道自己肯定等不到，想活命就得赶快去黑市，黑市一定会壮大。

所以问题不在于掏钱买器官是不是合理，而是在供给不足的情况下，所有的选项都不合理。既不会让大家满意，也不符合人道主义原则。所以眼下唯一的选择是落实中央号召，搞供给侧改革。

但是器官又不是工厂制造的，要怎么增加产量呢？

从长期来看，我们需要放开一些伦理学限制，允许生物工厂增加一些制造器官的方式。上个月日本批准在动物身上转基因生产人类器官，以后我们年纪大了，就可能需要养一头猪，给自己造一套器官。但是这些技术进步太慢了，远水不解近渴。过去我们还用过死刑犯的器官，缓解了一些压力，但是有严重的隐患。

移植死刑犯的器官，会有人在死刑中获得巨大利益，这死刑判决的公正性就不好保证。所以2014年中国公开宣布不再用死刑犯器官，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其实有小学数学算一下，我们根本不应该缺死刑犯的那点器官。；一般估计中国每年3000个死刑，但是全国死亡1000万人，其中200万意外死亡，这些人本来至少能够提供几百万个正常器官，但是绝大多数都直接烧掉了。所以说我们不缺器官，缺的是捐献器官的人。中国十四亿人口，登记捐献器官的才122万。

所以我建议学习其他国家的先进经验，修改器官捐献规则。很多欧洲国家这方面做的不错，全世界每100个器官就有七个来自西班牙。去年12月，荷兰通过了一项“默认同意法案”，18岁以上的人，只要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就默认你愿意捐器官，只要你去世，政府就会移植你的器官。这样会有相当多的人停留在默认捐献状态，这30万个等器官的人立刻就能做手术。

另外，法律还应该把权利跟义务挂钩。你可以因为宗教或者其他理由拒绝捐器官，但你年轻时候没有同意捐献，年纪大了就不能做移植手术。反过来说，一旦你做过移植手术，你死后就应该把所有能用的器官捐出来。如果中国能落实这两点，我猜器官捐献率会很高。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像造香肠那样造器官，但在这之前我们每个人都可能需要移植其他人的器官。要是不搞供给侧改革，只靠警察去抓人，我们永远消灭不了器官黑市。

工厂造肉才是肉食品的未来

8月13日媒体报道，双汇公司的美国分公司在开发人造肉。双汇公司是中国最大的肉食品企业，眼下猪肉长得这么快，是不是我们以后吃的肉跟猪肉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呢？

这几年开发人造肉公司已经很多了，13号加入的这家公司叫Smithfield，是美国猪肉行业的第一名。2014年双汇拿出72亿美元把它收购了，但是收购以后，双汇总公司改名万洲国际，下面的中国双汇和美国Smithfield分别独立运营。

就这个新闻来说，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家美国公司，是美国公司针对美国资本市场的炒作行为，眼下的造香肠还离不开猪。

那如果不用猪的话，这家公司能用什么材料来做香肠呢？

从技术路线来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面筋、素鸡、辣条的升级版，用植物蛋白来模仿肉，主体是豆制品，用椰子油替代脂肪，加竹纤维模仿肌肉纤维，加血红蛋白模仿肉的颜色跟味道，最后还要加类胡萝卜素去掉植物的味道，比如说豆腥味。这样做出来的肉类似于加工好的肉馅，可以用来炸丸子、灌香肠，或者加到汉堡里。不过大豆人造肉和真肉还有明显的口感差距，把真肉和人造肉放在猫面前，猫只对真肉感兴趣，下次我用蛋卷试试。

另一种人造肉，这几乎就是真肉了，因为它是用动物细胞培养出来的。用一个容器模拟动物的体内环境，让细胞不断分化膨胀，最终形成一大块肉。这样的肉口感和猪身上的一样，但技术太复杂，和前面说的培养器官差不多了，所以暂时还在实验室里生产，一磅上千美元。

但无论哪种技术路线，我估计都不会很快进入中国。中国眼下倒是有很多宣称搞人造肉的企业，再仔细一看，就是辣条工厂稍微改造一下，炒概念，说自己是大豆人道肉。至少几年内，我们还是靠养猪来解馋。

那将来我们能吃上人造肉吗？

从长期来看，中国人吃人造肉是必然的，至少需要人造肉来稳定市场。2018年，中国人吃了8800万吨肉，这比美国和欧盟加起来还多，如果中国的肉类供应出问题，比如说眼下闹猪瘟，这谁也补不上这个缺口。

预计到2036年，中国肉食品缺口3000万吨到4000万吨，全靠进口不太可能，必须在技术上想办法。工厂造肉，这比养猪场或者农田都稳定，送电就能稳定生产，不会因为气候和传染病就大幅波动。从长期来看，这是最好的方案。

我们应该用生物技术培养肉，总有一天我都要装人造器官的，再吃一点培养皿里面长的肉，心理上也应该尽快适应。

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球员没未来

8月6号晚上，厦门大学篮球队集体发微博控诉主教练林晨耀，说他一不参加训练，一心推广自己的品牌，还占用休假时间，强迫球员打不正规的比赛。除此之外，主教练训练的时候经常打人、骂人，对球员罚款，严重的时候一次就要罚好几千块钱。现在很多当事人都把微博删掉了，督工你认为他们举报真实吗？

项目内容删了不少，但是还有不少留下来，还有一些新闻网站也报了，大家很容易就能搜索到。以我这么多年的上网经验来看，主教练这么软弱的回复，等于证明球员绝大多数举报内容都是真的，林晨耀对大学生球员就是这么狠。

但是大学生篮球队又不是军队，也不是职业球队，教练队球员这么粗暴还要罚款。抱怨一句教练就要罚2000块钱，为什么球员要忍到现在，学校也不管一管呢？

我不是当事人，这个问题不能下定论，但从公开资料来看，林晨耀算一个资源丰富的篮球队教练。厦门大学和球员在一定程度都有求于他，这应该是他长期为所欲为的资本。

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cuba是模仿美国大学生篮球联赛NCAA建立的。但是发展了20年，依然和美国相差很远，既不能产生足够的经济回报，也不能给球员提供足够的前途，所以少数有资源的参与者非常强势。

从商业价值来看，2016年的时候美国大学生联赛一次性卖掉了九年转播权88亿美元，每年10亿美元。去年阿里巴巴花10亿人民币就买下了cuba七年独家运营权，每年1.4亿。这个教练林晨耀自己也开体育用品公司，他只花了1000万就成了CUBA唯一指定装备供应商。

相对这么有钱的老板，这对大学生体协，对学校来说都是上帝，所以他的权力非常大。至于大学生球员，虽然不能直接从他手里拿钱，但是林晨耀提供的加入职业篮球队的可能性，这比钱还重要。

美国大学篮球联赛是nba的后备军，70%的NBA新秀从这里选，所以美国大学校队的球员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就算去不了nba，也可以去其他国家，去其他联赛打球。

但中国大学生球员不行，2015年cba开放选秀，cuba17个人去参加，只有一个人被选中，而且第二年就退役了。过去四年只有37个人从cuba进入CBA，减去迅速退出的八个，平均每年只有七个人。所以绝大多数cuba球员的未来就是打业余比赛，给各种单位的内部比赛捧场。

有人专门写论文，统计过这些大学生学员的前途，1/3进企业，1/4进政府。我在贴吧上看见过cuba球员发帖找工作。他们在大学的专业一般都是民族传统体育类，不去各个单位打篮球的话，其他地方发展机会其实很少。

在中国大学里面，林晨耀是极少数提供职业升级可能的教练，他自己之前打过CBA，开体育用品公司，他有钱也有关系。

今年大学生联赛，厦门大学拿了第三名，这个学校很看重他。他的球队这几年，年年有人参加CBA新秀，所以球员受点轻微虐待也能接受，这毕竟有希望就比没有好。

总的来说，林晨耀能统治厦门大学球队，根本原因是中国大学生篮球联赛没有找到自己的定位，还不是一个可以独立运营的事业。在大学看来，这就是一个打名气的地方，能出成绩就不在乎教练要怎么干，也不在乎球员的未来。不过这件事以后，厦门大学估计很难靠篮球再来刷名气。

杨安泽只会修修补补

8月10号特斯拉的马斯克发推文，支持并看好华裔总统候选人杨安泽，督工你看好这个人吗？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杨安泽的名气比马斯克小多了，咱们还是先看看他的观点。

在竞选纲领当中，杨安泽说破了美国一个基本事实，美国不仅财富存量两极分化，增量也两极分化。穷人现在没钱，将来也不能从经济增长中得到好处，会一直穷下去。

对于这个现象，他认为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自动化进步太快，美国企业需要的员工越来越少，经济上不会给普通人发工资。第二是因为大企业、大资本掌握了美国政治，法律上也不给普通人发福利。

杨安泽调查过，发现如果某个地方的制造业大量使用机器人，引入自动化生产线，那么特朗普的支持率就会上升。密歇根、俄亥俄、宾西法尼亚和威斯康兴州，这本来对特朗普持中立态度。但他们搞产业升级，减少了400万个制造业岗位，立刻就对大选产生了绝对性影响，送特朗普进了白宫。

现在美国正在搞自动驾驶，要淘汰几十万卡车司机，接下来是零售业、客服、保险代理、会计。这些人基本都没有读过大学，不太可能去转型当程序员，所以只能失业，失业之后支持特朗普。但特朗普也不能解决问题，美国马上要天下大乱了。

那杨泽打算怎么拯救美国呢？

他的口号是以人为本的资本主义，基本思路是缓和失业的冲击，打击大企业。我简单整理一下他的政策。

第一条每个月每个成年人发1000美元补贴。

第二条不允许大企业砸钱影响选举。政府给每个选民发100美元的“民主券”，捐给自己喜欢的候选人和政党换现金，让平民政治家也有机会。

第三条禁止大企业拖欠小企业的钱，所有合同必须准时付款，增加小企业生存空间，吸纳就业。

第四条，提高总统和主要官员的工资，总统年薪400万美元，让他不缺钱，不用讨好大企业。

第五条是全民医保。

第六条是发低息学生贷款。

总的来说，他这套做法有一点古希腊伯里克利改革的意思，比如说给公职人员加薪，给普通人发民主券，打击大企业，减少普通人的债务。这些政策放到公元前的雅典也很适用。

听起来都是很好的，但是之前其他候选人为什么不能提出这些政策呢？

好的政策都是要花钱的。许诺高福利的同时，他也得说明钱从哪来。杨安泽提出要给资本加税，对提高自动化水平的资本加税，然后拿这些钱来发福利。这等于把企业往外赶，把技术往外赶，而且很有可能是赶到中国。这样不仅资本不支持他，普通美国人未必会支持他。

我前面说他的改革有点像古希腊的伯里克利改革，但是伯里克利最主要的政策也不是扩大民主，而是给雅典搞钱。伯里克利父子两代都是海军司令，他们依靠雅典舰队，强迫大多数希腊城邦给雅典交保护费，这才给雅典人发了足够的福利和权利。要是雅典舰队不够强，伯里克利就没钱改革。

伯里克利那个时候军舰是人力驱动的，他改革民主制，为的是雅典穷人也有积极性去当水手，这反过来又加强了雅典舰队，这逻辑是通的，能够从其他的国家收更多的钱，所以伯里克利的改革能够成功。

现在的美国普通人再解放，航母的动力也不会更强，也不会多一艘航母。所以杨安泽这套说法在经济上很难站得住。

那马斯克为什么要支持他精选呢？

这可能是IT精英对世界都有类似的看法。杨安泽和马斯克的人生经历有点像，但这批技术人员提出的方案本质上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其实不算一个完整的方案。

归根结底，杨安泽自己也承认，他这套东西是对割裂社会的改良，是让底层人民过得更舒服一点。但是过的舒服一点不等于提高生产率。现在社会不是停滞的农业社会，不可能停下来搞改良，问题只能用发展来解决。

和杨安泽的政策相比，帝国主义逻辑虽然简单粗暴，但现实可行。我猜美国人民多半还会选择帝国主义，选择特朗普当下一届总统。

另外杨安泽是华裔，但是他赞同压制华裔家庭的考试优势，支持华裔细分法案，理由是华人不能过于追求精英化，要给其他种族更多的发展空间。从这个态度来看，他的理想停留在修修补补的层面，做不出什么大事，华人也并不喜欢他。估计特朗普现在还没有把他当做对手。

百度要被历史淘汰了

前天周三美股收盘，网易市值335亿美元，百度只有331亿，BAT这个时代结束了。

BAT这个概念是2011年出现的，我也恰恰在2011年进入媒体行业。这八年我写了几百万字的文章，做了几十场演讲或者直播。但是我IT知识很差，英语也不行，很少上国外网站，80%以上的内容我都得靠百度写出来。

现在百度要被历史淘汰了，我心情有点复杂，既希望报应快点来，又担心某些方面暂时找不到替代品，但无论如何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