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170期：中国印钱比欧美少，使医保成为保险，别让王金平脏了服务员的手

2020年9月20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170期

【睡前消息170】全球房地产救经济，中国这次不“跟”

大家好，2020年9月20日星期日，欢迎收看170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欧美都在扩大债务规模，中国相对要保守的多

在疫情的打击下，二季度美国GDP同比下降了9.6%，是1947年以来最大的降幅。但是根据全美房地产经纪人协会的数据，美国房产市场进入极度繁荣期。7月份美国二手房销量达到586万套，是2006年以来的新高，全美房价中位数达到了30.4万美元，刷新了历史记录。美国人要靠房地产来救国吗？

现在靠房地产救国的地方不止美国一家。英国央行最新数据显示，7月份房价创下了新高度，同时房贷的批准量比6月几乎翻倍，达到6.6万件，是历史第二高的月份，看来大家都是买涨不买跌。同样还是7月份韩国住宅价格涨幅近十年最高，汉城公寓平均售价达到了10亿韩元580万人民币。几乎所有现代经济体都出现了房价暴涨问题。

从历史经验来看，经济衰退往往会带来房价下跌。这次全球房价上涨是什么原因呢？

经过1929年大危机的负面教训和2008年勉强稳定局势的正面经验，一旦发现这次疫情会导致全面的经济衰退，全世界大多数政府都立刻选择了效果最猛的兴奋剂，也就是印钱。

2008年金融危机，美国政府向金融系统注入了7000亿美元，已经是创造历史的天文数字了。但是今年4月份第一轮财政刺激计划，美国政府就投入了2万亿美元，现在还不到半年，这笔钱已经快花光了。在金融方面，美国央行联邦储备委员会也在拼命放水。3月份美联储宣布降息到零利率，同时启动了无限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购买美国国债和股票。不到三个月，美联储资产负债表扩大了3万亿美元，从4万亿暴增到7万亿，这是一个挑战经济学原理的数字，导致黄金创造了历史最高价。

欧洲虽然很想证明欧元比美元靠谱，但是经济衰退压力太大，欧洲央行向市场注入资金的速度甚至比美国还快。

根据摩根大通最新报告，欧洲央行的资产负债表规模已经超过了美联储，欧元区的经济规模不如美国，美联储资产表现在相当于GDP三分之一，而欧洲央行已经超过了50%。

欧美带头印钱，其他国家印钱的心理压力就小多了。比如说韩国也宣布央行提供无限流动性。

美国银行的6月份的一份报告认为，2020年上半年全球央行和财政部门一共向市场注入了超过十八万亿美元的资金。这么多钱总要买点什么？但是资金达到万亿规模以后，能容纳他们的去处只有债券、股市和房地产。

传统上发达国家的股市和债券会吸收多余资金，但是作为全球的股市风向标，美国股市今年恢复活力实在太快。在今年初四次熔断以后，美国股市不到半年就已经基本补上了经济衰退带来的下跌，股价和实体经济形势完全相反，明显的积累风险甚至已经进入了泡沫期。这样的股票市场不再需要多余的资金，而且大家也确实不太敢买了。

债券市场目前的问题和股市差不多，资金太充裕，靠谱的债券太少，大多数发达国家都已经进入零利率甚至是负利率时代，再多的资金也不可能改变这个格局了。所以通过排除法筛选，资金纷纷选择了房地产行业。

早在这一波疫情爆发之前，很多国家和地区的房地产市场就已经有上涨压力了。瑞典地广人稀也被公认为是全世界社会保障最完善、收入差距最小的国家之一，但是到了2015年就有人担心房产泡沫。

今年初的新冠疫情暂时冲击了欧美房价，一旦央行提供几乎无限的廉价资金，全世界的房价就马上反弹了。

炒房肯定是投机，但是客观上总是要拉动建筑行业的。现在欧美经济有没有被房地产拉动起来呢？

短期看确实如此。从美国数据看，虽然大多数行业都萧条，但是住宅和建筑业的就业情况已经基本恢复到疫情之前的水平，装修家具之类的消费大幅反弹。美国的正常房地产水平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2019年中国房地产业创造了接近7万亿人民币的GDP差不多是1万亿美元。而美国房地产业2019年创造的GDP是2.6万亿美元，绝对额是中国的2.6倍。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2019年房地产业占美国经济的比重达到了12%，中国只有7%。

所以房地产业回到正常水平，对美国经济是非常厉害的兴奋剂。7月份美国消费支出连续三个月实现环比增长，已经基本回到疫情前的水平。

欧洲经济也在建筑业带动下出现了明显的复苏性增长。8月份欧元区经济景气指数回升到87.7，还高于预测值。

不过为了保持这种畸形的经济复苏，发达国家付出了极大代价。

首先就是国债爆炸。美国国债余额在2020年8月底是26.7万亿美元，比2019年末增加了3.5万亿。特朗普上台前后一直猛烈抨击奥巴马借国债，说他执政8年，美国国债增加了近十万亿，但是现在保守估计特朗普四年任期要新增8万亿美元以上的债务。现在的美国国债负债率已经超过了120%，未来几年必然会继续增加，当然再增加也追不上欧洲，更追不上负债率200%的日本。

另外上万亿的美元从央行倒出来，什么时候收回去也是个金融问题。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为了救急，很多国家推出了货币量化宽松，也就是QE。当时各国央行都宣称一旦经济形势趋于稳定，就要逐步退出QE，但十几年过去了，量化宽松越来越松，无限印钱已经变成了常态。这种操作到底有什么后果？以往的历史经验已经不太够用了，我们只能抱着学习的态度，准备迎接史无前例的金融风浪。

睡前消息之前介绍过，国内也存在很大的地方债和企业债压力，中国上半年也被疫情强烈的冲击了经济，央行和财政部门也放了不少钱出来。现在中国的情况怎么样？

无缘无故撒钱一定有代价，但在这次疫情导致的全球性衰退中，中国使用的刺激政策最少、最轻。

5月份的全国人大、国务院提交预算，赤字率只提高了3.6%，比2019年计划增加1万亿赤字，再加上1万亿的特别国债。

年初我曾经提醒过大家，中国现在的GDP可以直接记一个100万亿的概数，2万亿人民币国债只相当于全国GDP2%左右，在世界主要经济体内，这是力度最小的财政刺激方案。

同时根据7月底的最新数据，和2020年初相比，人民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规模从37万亿人民币略微下降到35.7万亿。中国央行不仅没有泼水，反而慢慢再把水抽回去。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经济依然实现了反弹，全国电力消费在疫情以后快速增加。到了8月份，全年的累计数据也开始变成增长了。

一向被认为是工商业发展指标产品的重型卡车，前八个月的销售量超过去年全年，这其中一部分是新环保和载重规范逼出来的需求，但也说明物流业全面复苏。

同样是8月份，根据海关估计，当月出口额1.65万亿人民币，同比猛增了11.6%，顺差超过4100亿。今年的全球贸易各国普遍下降10%以上，中国能稳住外贸，说明在世界贸易和产业链中的地位进一步加强。

面对世界经济整体衰退的局面，中国的外贸数据当然也不可能连续增长太多了。但是就算将来中国大规模印钱来维持经济稳定，空间也比大多数欧美国家要大。

中国已经连续五年没有降息，距离上次降低准备金率也有两年多了。

这些金融资源就像战场上的储备弹药，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希望中国能够把这笔弹药存的更长一点。

怎样排除阻力让医保成为保险，进行“劫富济贫”

8月26日国家医保局发布了《关于建立健全职工基本医疗保险门诊共济保障机制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督工你怎么看这一次改革？

这个征求意见稿如果最终通过，可能是1998年职工医保制度确立以来，对核心规则力度最大的调整，值得所有人关注。

首先，这次改革增加了一部分福利和选择自由。新规定通过以后，职工医保个人账户上的资金可以给直系亲属使用，包括配偶、父母、子女。从稳定婚姻和家庭的角度说，这比离婚冷静期靠谱100倍，聪明了1万倍。

普通门诊的共济保障也得到了加强，统筹基金将至少支付50%的门诊费用。有些慢性病和其他长期病的疗程很长，不可能一直住院，需要经常去挂门诊号看病。这些治疗的单次诊疗费不算低，但是没法报销。新规定执行以后，这些病患家庭的负担会大幅减轻，医院也能减少小病大治、过度住院的现象，算是双赢。

但是这都不是本次改革的重点。

这次最关键的一个操作是大幅裁减职工医保个人账户的收入，放进总的医保账户。目前职工医保个人账户收入除了从个人工资直接扣款，还能从单位缴纳的医疗保险费里边拿到一部分，比例大致是30%。新政策如果落实单位缴纳的医保费全部进入统筹资金，大部分参加职工医保的人员个人账户收入会减少一半甚至更多。

这么大力度的调整，是医保的统筹部分缺钱了吗？

将来很有可能会缺钱，但当下不缺钱。根据国家医保局公报，去年职工医保统筹基金收入1万亿，支出8000亿，结余率超过20%，而且收入增长速度还略高于支出增长速度。所以这次调整也许有长期的财务考虑，但肯定不是因为短期的财务压力。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为了让职工医保更像一个保险，而不是储蓄。

职工基本医保名字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互助性质的保险，而保险资金必然要集中在一起，才能分摊意外事故的损失。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强制社会医保都是把所有资金放到共同账户下，就算是商业医保，也不可能出现个人缴费只能给个人用的情况，那就根本不是保险了。但是在我国的职工医保里，个人账户和其他人既不共享收入，也不共同负担支出，其实只是强制的专项储蓄，只有剩下的统筹基金才是真正的保险基金。

到去年年末，职工医保基金结存2.25万亿人民币，其中个人账户有8400多亿，占了1/3还多，这部分资金占了社会保障负担的名义，但实际上没有社会保障的功能，属于中国医保的历史遗留问题。

上世纪末建立职工医保制度之前，中国城镇医保制度首先按机关、事业单位、国企、集体企业、民企来分类执行，适用不同的标准。实际执行的时候还要分单位计算，每个人享受的实际医保待遇不仅要看工作性质，还要看本单位的经营状况。后来国家把所有单位的医保合在一起，某些资金宽裕的单位和个人肯定会抗议，觉得自己吃亏了。所以国家要设立一个个人账户，减少改革阻力。但是这种妥协实际上严重破坏了医保基金的保险性质，也大大降低了资金的使用效率。

现在中国基本医保制度下有两个主要医保基金，除了3.3亿人的职工基本医保，还有建立比较晚、标准比较低、覆盖10.2亿人的城乡居民基本医保，它就直接取消了个人账户结余制，把所有收支全部集中给统筹基金。这次职工医保改革是职工医保向城乡医保学习，进行公平化的改革。

减少个人账户的收入，等于从医保缴费较高的人手里拿钱补给其他人。那这部分的阻力要怎么解决呢？

医疗是个无底洞，只要你肯花钱，总有更夸张的治疗方式可以买。职工医保和居民医保都是全社会型普及医保，目标从来不是满足全部的医疗需求，只是给每个人提供基本必需的医疗。

对于基本的医保来说，大多数人最重视的还是保证大病重症的安全感，以及看病买药的实际支出。

医疗保障事务原来分散在很多部门管理。2018年国家医保局成立以后，控制大多数基金，主导了医药药品目录调整，公立医院药品和耗材集中采购，对看病的影响程度比裁减个人账户收入更大。8月份医保总局完成了第三批国家组织药品集中采购，依靠庞大的采购量提高谈判能力，中标药价平均降幅达到53%，最高降幅达到了95%。

这就是统一医保的好处，减少内耗，降低实际医疗成本，对所有人都有好处，也能减少高收入阶层的抵触。但是就算没有这些好处，个人账户改革也是迟早要做的。

国家医保一方面是保险，另一方面也是社会保障，必然要干一些劫富济贫，向弱势群体让利的事情。如果是所有人满意才改革，那什么改革也推进不了。经济发展不能吃大锅饭，但唯独基本医保这件事必须吃大锅饭，否则国家还不如放弃职工医保，直接扔给商业保险。

考虑到这次改革必然会增加高收入阶层逃避社保的动力，医保总局可能要和税务总局合作，加强对少交医保的惩罚了。

别让王金平来脏了我们服务员的手

督工，最近央视一句话引起了台湾政治圈关于“求和”说法的争议，最终国民党代表团拒绝来大陆开海峡论坛。督工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我觉得值得庆贺。假设没有这件事，代表台湾国民党反动派来开会的是王金平，这个名字我几十年前就听说过，现在还能看到他来海峡论坛浑水摸鱼。与其和这样的人开会，还不如早点翻脸，让两岸人民都认清局势。

王金平出生于台南的高雄市，祖上随郑成功到台湾，在台湾的政治语境下是典型的“本省人”。1975年王金平34岁当选高雄市立法委员，今年1月宣布退休，在伪立法院一共混了44年，是台湾立法院中独一无二的1到9届连任委员。其中1993年到1999年他担任伪立法院的副主席，1999年到2016年他担任伪立法院的主席。从资历上来说，他是政治元老，来开一个海峡论坛也没啥。但是从政治立场和节操来看，王金平来开会，我们和他说一句话都丢了整个大陆的脸。

王金平本人是高雄地方“名流”，父亲开食品厂，自己做了高雄商会主席。蒋家负责统治台湾的时候，既要保证自己野蛮独裁，又要让地方选举显得热闹，大量扶持了各种没什么野心的地方土棍当政治宠物，在独裁政治下形成了地方派系轮流坐庄的“奇观”。

高雄地方派系“白派”的领导者是王金平，所以在参选的时候可以拿到蒋家故意安排的选票，1975年他就以接近20万票当选了所谓“增补立委”。蒋家集团当时为了方便控制台湾，带着1948年在大陆选出的“行宪立委”，在台湾组成立法院，以反攻大陆为借口，几十年不改选。但是为了讨好这些给自己捧场的土豪，国民党从1972年开始增补台湾省级立法委员。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王金平34岁就进入了伪立法院，是非常年轻的，有机会慢慢发展。后来蒋家政权倒台，伪立法院成为台湾政权的核心机构，王金平的年龄优势就发挥作用了。

王金平44年的政治生命总的来说可以分成前后两期。他1999年当选伪立法院主席之前，主要依靠所谓的“黑金势力”砸钱买职位。1999年之后，他放弃一切政治立场和所有派别都能妥协，延续了自己的政治地位。我先说1999年之前的黑金阶段，推荐大家去看1997年的电影《黑金》，可以充分理解台湾黑白灰三道互相勾结的关系。

但是从台湾90年代政治现实看，黑金政治的影响力远远超出电影情节。当时台湾地方选举，尤其是国民党一方并没有靠立场做竞选的意识，在上层靠“党”提名、在基层靠职业桩脚进行拉票，完全是烧钱开路。

比如说王金平所在的高雄县，在90年代被称为台湾的第一黑金中心，1998年花在选举上的钱估计超过50亿新台币，而当年县财政收入只有300亿。

王金平参加的立委选举，国民党当选6人，选举支出估计在10亿以上，平均每个“立委”要砸1亿5000万。有选举监督组织认为，台湾选举是全球的同规模选举里边最贵的。选举太贵意味着愿意花钱的人就能参加政治，王金平这种本地商人子弟成为高雄本地普通企业与团体的下注工具。

王金平作为国民党人，也的确具有一些特殊优点。首先它虽然是典型的地方黑金代表，但是远离经济发达的北部地区，不玩金融，没有卷入影响力最大的金融丑闻。和王金平同届当选立委的蔡辰洲，1985年因为十信案造成150亿亏空，被判了累计670年徒刑。王金平不招惹这些事，所以相对安全。

另一方面王金平在台湾南部的人脉发达，能够以国民党身份长期在高雄县这样的绿营地区稳定当选“立委”，国民党委必须容忍他的个人操作。所以王金平最后能左右逢源当上伪立法院主席。

当了伪立法院主席以后，王继平继续发挥自己左右逢源的妥协能力，直接一点描述就是不要立场不要脸，只要职务。闽南语有个词“乔”，意思是调整、协调，在政治上就用来表示协商讲情面。这个王金平就号称乔王，而当时的国民党也的确开始需要王金平的“乔”能力。

2000年前后，国民党失去了执政地位，但是暂时保住了伪立法院多数席位。为了和当权的民进党进行利益交换，王金平主导了“立法院职权行使法”改革，把大量的立法流程从立法院公开辩论转向实际不公开的“政党协商”，从刚性的多数通过转向柔性的“共识通过”。

所谓政党协商，实际上只有民进党、国民党两党，党团领导加上王金平这样的伪立法院头目，非常容易搞密室交易。为了通过法案往往需要对相关政客或者团体进行收买，除了直接给好处费之外，更多还是以利益交换的方式进行。比如说2012年为了快速通过预算案，王金平主动去检察院拉关系，停止对民进党“立委”“喝花酒”行为的纠缠。

在这个过程中王金平长期扮演第三方协调者的位置，拿到了很多好处，当然也会和比较死硬的国民党外省派发生矛盾，被指责是“蓝皮绿骨”。

早在2000年国民党下台，李登辉为首的本省政客组建“台盟”的时候，和李登辉关系密切的王金平就有“脱党”的风声，之后每隔几年就会有王金平退出国民党的说法，但是一直也没退。

到了2014年马云九出动“特侦组”，对王金平拉关系的行为搞监听，录音证明王金平为民进党党团总召集人柯建铭的司法案件说情，马英九因此宣布开除王金平的国民党党籍。但此事居然引起了民进党和国民党两方面的剧烈反弹，纷纷指责马英九用特权监视议员。最后法院以“立法院”主席不应受党藉控制为由，宣布国民党开除王金平党籍无效。经办此事的总检察长黄世明因为违反《通讯保障及监察法》及泄密罪，被判了一年零三个月的徒刑。

马英九也赶不走王金平，这说明国民党整体上对立场问题看得很淡，整个党不愿意站在保守主义的立场上谈政治，都喜欢向王金平这种人学习“谈关系”。所以一方面国民党被民进党到处追杀，不断丧失政治地盘。另一方面国民党派人来大陆参加活动，居然还得派和民进党关系最好的王金平来。这种党活该早点死，而他们派出的王金平就算只来露个脸喝口茶，都侮辱了我们为他倒茶的服务员，不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就是我对海峡论坛事件的态度。

好，感谢各位收看170期睡前消息，我们下周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