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356期：云南白药的历史和危害，体育重在保下限，中国严重缺少税警，莫迪取消三项农业改革法案，集体诉讼和独立董事，中国大学很快就没有足够的学生可招了，网络科幻征文

2021年11月21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356期

【睡前消息356】云南白药乱投资，自己信不信中医？

大家好，2021年11月21日星期日，欢迎收看356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云南白药乱投资，自己信不信中医？

10月28日，云南白药炒股亏了15亿成为热搜新闻。云南白药公布业绩，第三季度营收92.8亿，净利润6.49亿，财报显示第三季度公允价值变动收益是负的15.5亿，它为什么会亏这么多钱？

公允价值变动负收益，就是持有其他公司的股票价格波动，产生了亏损。2020年，云南白药拿出138亿现金投资腾讯、小米、伊利和恒瑞医药的股票，当年效果不错，浮盈23.5亿，但2021年前三季度，这几家股价都不太好，又亏了不少回去。2年算总账，云南白药还是赚了8亿人民币的。

不过，云南白药的本行还是造药。2020年云南白药营业收入327.4亿，净利润29亿。成本方面，和大多数中成药企业一样，云南白药很舍得在营销上花钱，，投入了38亿的销售费用，另外还花了1.8亿去搞研发。销售费用是研发的21倍。

也许云南白药觉得成熟的药方不需要再搞研究了，但是，过去三年，云南白药系列产品的销售增长率快速下降，从每年增长10%左右，下降到每年增长不到3%。而这部分业务的毛利率超过60%，是最赚钱的板块。云南白药之所以不愿意通过研发升级产品，增加销售收入，原因很可能是比别人更清楚云南白药系列产品的技术潜力。

但是，就算不升级产品，把当前产品的药效说清楚也很重要，根据云南白药在美国公布的配方，主要止血成分是三七根部含有的三七素。但是，虽然成分明确，但是实际止血效果缺少实验支撑。在知网上查云南白药相关论文，引用量高的文章都在研究企业管理经验和资本运营经验，没人关心药效。云南白药是中国应用主要的止血药之一，已经普及了几十年，我很吃惊没人关心它的实际效果。

当然，拿云南白药做实证研究的论文也有，但基本不会在大刊物和云南本省的刊物发表。发表刊物的影响因子都低于1，甚至有的影响因子低于0.2。

从实验方式来看，似乎很少有人愿意做对比明确的实验。前瞻性试验采取的样本量少，只有几十人。实验组和对照组都使用了氨甲环酸，只给实验组增加了云南白药的内服使用做测试。但氨甲环酸本来就有止血效果，云南白药给中国人自己用的牙膏都会掺入氨甲环酸止血，现在和云南白药本身放在一起测试，无论结论是什么，都没有说服力。

因为拿不出可靠的临床试验证据，云南白药在海外的销售受到巨大影响。为了面向海外华人销售，云南白药集团曾经向美国FDA提出申请，希望以膳食补充剂的名义进入美国市场，拿一个类似于国内“保健品批文号”的准入资格，但还是被FDA驳回了，理由是云南白药胶囊不具备膳食补充效果。云南白药再退一步，申请以传统医学草药补充剂名义销售，终于获得了FDA批准。

为了拿美国市场准入资格，云南白药对海外市场表现出的善意远远超过境内。2013年2月，云南白药在香港被检出毒性成分乌头类生物碱，而且是说明书未声明的成分。原来云南白药在国内宣布配方保密，在美国公开的配方也不含有草乌类成分，在这次发现毒性物质之后，云南白药在国内也提了一句在 “本品含草乌”，但依然不会在广告中提到这种可能致死的物质。后来面对媒体的质问，云南白药说，经过炮制，乌头碱含量会降到对人体无害的水平。但很显然，炮制并不能百分百保证乌头碱被去除，而最终的含量比例，云南白药也并不愿意给出数字。

中国经济网报道，2003年云南白药曾经制造过一次严重医疗事故。华南农业大学学生杨钧参加完学校运动会，出现排黑便及呕吐症状，住院三天，病情趋于平稳。但随后主治医生王平给杨钧多次服用云南白药，每次4克，导致他在12小时之内开始手足抽搐、口吐白沫、持续高烧、血管收缩无法输液的，一个星期之后死亡。

https://health.sohu.com/20140410/n398009080.shtml

现在，因为原理不明确，效果也模糊，很多医生不建议使用云南白药。还有一些医生指出，云南白药气雾剂只止疼，不利于受损组织修复损伤，反而让一些人喷气雾剂之后继续运动，反复扭伤，最终加深受伤程度，制造本你来不必要的手术。从实践来看，急救医生经常发现云南白药外敷药粉容易引起伤口感染，给清创带来困难。这些质疑很少得到云南白药的正面回应，也看不到营收数百亿的云南白药做实验自证清白。

现在云南白药的亏损提醒我们，这是一家能拿出100多亿炒股票的企业，根本不缺钱。他们不希望把药效和原理搞清楚，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不愿意，二是他们自己知道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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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云南白药牙膏掺化学止血药事件暴露的时候，马前卒工作室曾经有文章分析过这家企业。首先，云南白药掺入的止血药不仅仅是模糊了中药成分的实际药效，还很可能掩盖了牙结石或者牙龈发炎对牙齿的病变损害，不利于治疗口腔疾病。此外云南白药在政府方面得到的支持不只是国家特许，用保密药方造临床药品，每年还要从国家拿几千万的特殊津贴，指明用于科研的国家补贴。

https://mp.weixin.qq.com/s?src=11&timestamp=1637400208&ver=3448&signature=2r7WOWS7rU791WWRRfuil3JEM8gzx7StK*UIoXVZTVlWoEYYckXFjb0XLqwUVqdytCgFFP2vtrBvub*X4lYN7HWPwWpMNK8PHF5tbhzEwo0m4E*egh7XPLWpTtpkwxp5&ne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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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写文章的时候相比，最近几年，云南白药牙膏拿到的政府补贴又上了一个台阶，2018年差不多9000万，2019年2.2亿，2020年1.8亿，抵偿这几年的研发投入绰绰有余。政府有补助，企业本身又有上百亿的资金可以拿来炒股，云南白药应该做几个试验证明自己的药效了。

我们经常说云南白药是中医保密配方，但它的发明人曲焕章其实是彝族，配方也很大程度上源于西南少数民族，彝族医药体系也有几千年的传承，和中医经典理论是平行发展关系，如果说这也是广义中医的一部分，那首先要把中医和彝族医学理论融合才行，不可能两者都对，毕竟我们国家不能随便允许印第安巫医或者印度草药给中国人治病。

曲焕章比亚历山大弗莱明只大一岁，云南白药的发明时间是1914年，只比青霉素早14年，比阿司匹林还要晚十几年。这些现代药物在发明之初就成为无数论文的研究对象，到现在依然要参加很多严肃试验，没有理由说云南白药以一句“保密”就略过试验。希望云南白药公司在享受国家优待的同时，早一点履行自己的社会义务。

体育重在保下限

http://jiangsu.sina.com.cn/news/2021-11-12/detail-iktzqtyu6866534.shtml

江苏省明确2025年开始江苏的中考体育成绩比例要超过10%。督工你是江苏学生的父亲，325期睡前消息你还专门抱怨过，说“双减”之后，因为政府没有安排对应的体育老师和场地，体育活动时间反而减少了，多出来的时间变成了自习课。现在省政府要用考试引导增加体育锻炼，你怎么看？

这里我想回顾一下182期睡前消息的观点。当时教育部提出了更激进的计划，中考体育分数要和数学持平。

我在182期睡前消息说，现代社会已经工业化了，绝大多数工作的力量都来自于机器，对于经济来说提高肌肉的上限没什么意义。现代社会的个人能力“上限”源于知识和技术。

从正常的逻辑来说，提高“上限”最好的办法是竞争，是考试。但是，身体素质保证的是工作效率和生活质量的“下限”。这就不适合考试了。355期睡前消息我分析救灾问题的时候提出了一个逻辑，提高上限可以搞竞争，搞市场经济，保证下限最好的办法是计划经济一刀切。现在80%高中生都近视，十几岁的年轻人普遍怕跑1000米，我们需要的是每天强制户外活动至少一小时，而不是用考试去选拔体力最好的学生。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所以，我反对体育考试，反而支持全国学校晚放学一小时，搞强制的体育锻炼。

现在晚放学1小时已经实现了，但是，这1小时的主体是自习课。这也是我182期睡前消息预测的结果，当时我说，如果不用考试分数来诱导，完全靠固定的锻炼时间来提高学生身体素质，降低近视率。很可能各学校会占用体育锻炼时间去上其他课。所以，我说，体育锻炼这种事干脆就不要指望教育部，直接把时间和场地交给当地武装部，由武装部的军人再加几个保健医生，每天强制中小学生运动一小时，锻炼身体，足够保证身体素质和视力的下限，结果肯定比中考拉平数学和体育分数好。

接下来分享几条近期简讯

中国严重缺少税警

https://difang.gmw.cn/gz/2021-11/19/content_35323313.htm

11月18日，贵州省成立了“警税合成作战中心”，之前的10月，广东省也成立了“警税合成作战示范基地”看来国家在增加税收的征管力度。一个现代国家，必须在不给经济制造太大障碍的前提下，保证充足财政能力，所以税收体系必然会越来越复杂，税收机构的工作也必然是精密核查与强力征收相结合。

意大利只有6000万人，财政部控制的税务警察就有6万，中国也许不会达到千分之一人口负责收税的水平，但和税务相关的公务员肯定还会继续增加。346期睡前消息我们介绍过，2022年国家公务员招录考试，全国一共3.1万个岗位，其中2万个在税务系统。我们可以看看中国的税收体系将来发展到什么程度。

莫迪取消三项农业改革法案

205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们分析了印度农民抗议粮食收购价改革的运动，还介绍了加拿大锡克族移民从海外施加的影响。11月19日，印度总理莫迪发表讲话称，决定取消三项农业改革法案，这场全国性抗议活动终于要结束了。莫迪用资本主义改造农村的进程又要拖后几年。

https://world.huanqiu.com/article/45eCm8AQ4PH

集体诉讼和独立董事

第91睡前消息和第116期睡前消息我们都呼吁中国尽快建立完善的集体诉讼制度，对付那些违规伤害公共利益的大公司。

11月12日，中国第一场证券市场集体诉讼案做出判决，董事长本人判了12年，康美药业承担5.5万名投资者损失总额24.59亿。判决中特别明确了其他被告尤其是董事会成员的分担赔偿比例，连独立董事也没放过。

5名独立董事一共要赔3.68亿，和十万年薪很不成比例。独立董事再也不是一份白拿钱，还能炫耀地位的闲职了。现在A股已经有上百个独立董事宣布离职，估计一个月内我们就能知道，中国有哪些独立董事是纯粹搞利益输送的花瓶。

中国大学很快就没有足够的学生可招了

11月19日，今年的高校就业会在北京召开，预计2022届高校毕业生1076万人。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6831911.html

同时，《中国统计年鉴2021》正式发布，人口数据显示，2020年全国人口出生率是8.52‰，乘以14.44亿是1200多万人。中国大学很快就没有足够的学生可招了。

https://www.yicai.com/news/101235201.html

网络科幻征文

最后是文学时间：

9月10日第325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们发起过一个网络科幻征文，现在已经收到了一批高质量稿件，在点众文学的科幻页面可以看到列表。征文截止日期还有半个月，我从本期开始，陆续谈谈我对现有投稿的观感。

从我刚开始读书开始，老师和文学论著就告诉我，所谓文学作品，就是一组展现矛盾冲突的文字。分析文学作品，首先要看它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在什么地方进入矛盾的主线，在什么地方达到矛盾的高潮。矛盾的发展和爆破决定了文学作品的结构。比如说《八十天环游地球》，上来就用绅士的打赌定义了整篇作品的核心矛盾。对19世纪新世界的描写，都是附属于这个矛盾的。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拥有写作能力，也随着游戏的普及和视频剪辑能力的扩散，我发现年轻时的认识需要扩展了。很多人写一篇文章，做一个视频，设定几个甚至几十个人物，并不是为了展现或者爆破一个矛盾，而是只想传达一种感觉一份气氛，引起你的共鸣，这就是已经是成功的作品了。

比如说刚刚收到的一篇投稿作品，《旅途无始终》，作者“只此一时”。整篇作品只有一万字出头，的确描写了矛盾和冲突，甚至很明确指出了代际文化冲突。但我认为，作品的核心内容是气氛。

小说的主角生活在星际飞船上，出生的时候飞船已经离开地球，有生之年也不可能到达目标。他的父辈祖辈努力想把地球文化习惯留给他们，飞船的设计者希望他们考虑到达新恒星系之后的生活方式。但是，对于主角和他的同龄人来说，生于飞船，也必然死于飞船，从空间上和时间上来说，飞船都是他的整个世界。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没有义务去全面继承地球文化，比如说吃大蒜，同时，一部分同龄人又很乐意继承父辈眼中的文化缺点，比如说吸烟。

在全文的最后，主角对自己提问，既然痛苦和痛苦斗争的使命感定义了人类，那么他们抛弃了这些历史，还能不能算文化意义上的人呢？

到此为止，我已经对主角的感受有代入感了。因为我们这一代人刚刚经历了工业化，眼看着自己的后代在一个完全工业化的世界上成长。农业时代的恩怨，工业化时代的痛苦和努力，都已经是过眼烟云，我完全说服不了下一代人完全继承这些文化结构，只能承认他们已经构建了后现代文化。去年观视频年终秀演讲，我的主题就是探讨当下的文化矛盾。现在看到科幻小说描绘一艘永远不回头的飞船，看到里面的人物在一代人时间里产生了文化断层，我首先想到的是身边的现实。

人类发明文字，最初目的是记录神灵提供的占卜结果，维护祭司的权威。然后是用来记账，维护统治者的利益。等到军事贵族开始认字，就出现了维护等级制礼仪，表达俗人情绪的诗歌，再后来。新的阶层不断出现，政论、民间神话、小说、剧本都要用文字展现，文字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内涵。等到普通市民开始读小说的年代，我们一方面希望看故事消遣，另一方面希望故事能包含一些超出情节本身的感情和意义，所以每个文学作品的核心，都是一个或多个特定的矛盾。通过解决矛盾，给普通人一个超出情节本身的故事。

但是，现在普通人也具备写作能力了，同时普通人见识过游戏和视频这些更复杂的表达方式。我们拿起键盘打字，不一定是要给别人传达一个“不普通”的故事，也可能只是分享气氛，传达情绪。所以，我很愿意看到科幻小说率先创造新的内容结构，哪怕它们和我小时候看的经典科幻作品不一样。这次收到的稿子，很多都类似于短篇小说《旅途无始终》，这说明历史又翻过了一页。

在《旅途无始终》这部小说的最后，主角回味着刚刚吸过的烟草，考虑着文化冲突睡着了，百年飞船上无始无终的文化气氛弥漫在他身边，仿佛2021年的中年工程师在夜班飞机上，回想自己和父辈的家族变迁。我本来想给这篇作品打75分，没想到结尾忽然出现一句貌似不相关的歌词：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很多科幻小说为了增加凝重感和历史感，都会引用历史经典文献。但是，中文科幻往往喜欢跟风引用圣经或者其他西方经典，结果是源于拉丁文语法的句子被强行塞进汉藏语系文化背景，总有一点生硬。偶尔有用中国经典文字的科幻作品，都能看出刻意感。现在这个短篇科幻结尾抛出《登幽州台歌》，好像可乐里面加入了冰块，拌菜里面洒了不多不少的芥末，整部作品塑造的气氛从静态转入动态。我决定给作品打90分。

最后再提醒大家，已投稿内容，发在拼音网址kehuan.dianzhong.com/ 投稿邮箱名是“点众科幻”的拼音，服务器在163，投稿请注明“科幻征文”。期待各位观众继续参加征文活动，

[email protected] （字幕）

好，感谢大家收看，356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