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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消息477期：新“民师”教家长“带孩子”，锂矿资源争夺战，谷仓类建筑很坚固，没多少人关心更改后的小学教材插图，可以学新加坡限糖，黑山峡项目要动起来了，排球协会文字游戏，煤老板造的药媲美进口药
2022年8月28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477期
【睡前消息477期文稿】慧育中国，新“民师”教家长“带孩子”
大家好，2022年8月28日星期日，欢迎收看第477期睡前消息。
因为工资低，落后地区家访员不好找
今年中国面临两个转折点，一个是经济高增长阶段可能结束，一个是人口很可能会从增长转为收缩。所以睡前消息一直关注和生育有关的新闻。8月3日，搜狐旗下的”极昼工作室”推送了一篇文章，讲述了一个五孩妈妈离开工厂回到老家做“家访员”的故事。她参与的项目是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的“慧育中国”。
对于大多数城市观众来说，这个项目很遥远，但马前卒工作室搜集资料之后发现，这可能是最近几年中国社会最有创意的社会改造探索之一，值得介绍一下。
https://www.sohu.com/a/572718163_120146415
慧育中国项目在贫困地区聘用了一批 “家访员”给农村留守儿童家庭提供每周一次的入户养育指导，进行营养和早期养育的干预，重点是改善看护人的养育技巧，也就是教农村家长怎么养孩子。
只要孩子年龄符合要求，父母中有一方在外打工、单亲家庭，或者是父母、儿童有残疾，以及母亲的学历在初中以下，都符合入户家访的条件。
项目开始规划的早教课程是6到36个月，但山村孩子上幼儿园的时间普遍晚，早教结束之后，可能之后会有一两年处于不上学的放养状态。为了让教育更连贯，早教课程时间增加到了42个月。
https://www.cdrf.org.cn/hyzg/index.htm
现在一般的研究认为，人类的最初1000天，从母亲怀孕到孩子两岁，要形成87%的脑部重量，以及80%的综合能力。这期间如果希望孩子正常发育，前提除了营养充足之外，还需要有来自外界的积极刺激。如果看护人在这一时期花费更多时间与孩子互动，保证孩子语言的早期积累，以后儿童能以更快的速度学习语言，发展更多技能。
但是陪伴意味着付出时间，而时间对于打工的父母来说就等于钱。所以很多留守儿童的“最初1000天”成了教育真空地带。很多农村家庭对孩子的照顾还停留吃饱穿暖，不哭不闹的层次。老人带着孩子下地干活，甚至会把孩子拴在一旁的树上，毕竟他们的父母当年也是这么带大的。
但是，下一代的工厂，几乎不需要当代意义的蓝领工人，上一代农民工可以从田间地头直接走进工厂，他们的子女如果沿着同样的路线成长，恐怕胜任不了2040年的中国工作。前几年有人粗略统计过，父母至少有一方去城市打工的儿童有6100万，现在统计父母都外出的是902万。如果我们改变不了他们的整体成长环境，至少可以通过加强一些早教课，提高他们人生起点的下限。
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最近几年有一个研究，对0-6岁儿童做丹佛发育筛查测验，上海90%的孩子处于正常标准，在甘肃华池县，正常比例是66%，贵州毕节七星关区只有43%。
2020年，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与中国儿童中心联合调查20个脱贫县，发现中部脱贫地区生长迟缓率是全国水平的4倍，西北部脱贫地区是全国水平的5.5倍，西南脱贫地区是全国水平的7倍，基本反映了各地区和东部地区的经济差异。
为了缓解发育迟缓问题，2015年，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在甘肃省华池县试点，派出家访员，以每周一次、一次一小时的频率进入家庭，依托标准化教材，带孩子阅读绘本，教儿歌，玩拼图、积木游戏。除了上课，还给儿童发放补充锌、钙等元素的营养包。
三年项目周期结束后，华池县项目的终期评估报告显示，营养与家访相结合的综合干预显著促进了儿童的生长发育，也能提升家庭长期养育环境。丹佛发育筛查测试正常概率提高51.4%，儿童“粗大动作”能力提高0.436个标准差，消瘦率降低15.3%。
https://www.cdrf.org.cn/hyzgxmdt/4374.htm
在甘肃试点之后，慧育中国项目在新疆、贵州、湖南、青海、西藏、四川凉山启动了试点，也明显改变了儿童发育状态。2020年，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测试了三个试点县儿童早期发展水平。结果显示，6至36个月儿童92.0%发育正常，已经接近全国平均水平了。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8854199584407799
从这些干预的效果看，中国很多成年人的确不是合格的父母或者说家长，至少还不知道怎么培养一个适合现代社会的孩子。而从入户教师得到的回应看，还有很多家庭拒绝承认这一点。
家访员虽然是免费服务，很多家长有抵触心理，认为家访员是偷孩子的、搞传销的，老人堵在门口不让进，前几次课程只能让村干部、医生陪同进行。遇到这些麻烦之后，项目招聘家访员尽量遵循就近原则，最好就在本村招聘，交通成本低，也更容易被接纳。在一些更偏远、没人报名的山村，家访员的学历降低到了初中。
看到这些细节，我立刻想起了上一代人的民办教师。同样是尽量在本地招聘，同样是发动受过中学教育留在本地的年轻人。1999年，张艺谋在距离北京100多公里的河北张家口邀请当地非专业演员，拍了一部基于真实故事的电影《一个都不能少》，故事情节还是十三四岁的初中生来当民办老师。从效果来看，民办教师和现在的“家访员”也有点像，都是用低成本改变了农村儿童的成长起点。
从实践来看，一旦本地化的家访员在几户人家取得效果，当地居民就开始愿意接受他们的服务，某些地方甚至所有适龄的孩子都会主动报名。自古以来，中国人能接受把自己的孩子很小就送出去读书或者当学徒，但基本上认为六七岁之前的教养完全是各家私事，现在这些家访员从最薄弱的环节入手，开始教中国人怎样当父母，怎样带孩子，我觉得是非常了不起的尝试。
项目稳定推进之后，下一个障碍是人员的稳定性，包括家庭看护人的稳定性，也包括家访员队伍的稳定性。
家访员每周只到家庭走访一小时，除了陪孩子之外，还要求家庭看护人在旁边学习，试着自己日常生活中训练孩子，提供成长刺激。从慧育中国网上部分培训课件截图来看，学习内容并不复杂。
https://www.cdrf.org.cn/hyzgxmdt/5840.htm
但现实情况是农村孩子的看护人经常更换，有时候母亲在家带一两个月就外出打工，改成父亲带孩子，或者爷爷奶奶带。家访员就要重复针对看护人的培训，家访进度变慢，孩子的干预效果也受到影响。有时农忙的时候，家长也可能中断家访。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2533064281111810
另一方面，家访员招聘也困难。在贵州省毕节七星关区一个镇，慧育中国招了40多个人，第二年一半以上离开，只能继续滚动招聘。有些人离开的理由是是不适应和人打交道，有的是嫌工资低，基本工资几百块，上一节课只有30元。家访员有严格的考核，每次都要拍照片，如果跟孩子玩得太开心，忘记拍，20块钱就没有了。满打满算下来，一个月能挣3000多。
在有些地方甚至招聘都有困难。因为家访员要求有一定的文化程度，但是有文化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比如说四川凉山的雷波县，是全国最知名的吸毒县，每年都要给全体公务员做一次毒品检测。本地社会落后到找不出足够中学生，项目只能改成两周家访一次。项目刚实施一个月时，选出来的七个乡镇督导就有两个离开，一个考了教师编，一个考了西昌的护士。
对于现在中国落后农村来说，一个月3000收入也不算太少。在雷波负责项目执行的基金会工作人员说，流失的家访员大多不是因为待遇低，而是觉得这个项目没前途。
目前家访员的薪资由基金会负担，但没有留出缴社保的部分。如果要给家访员缴纳社保，个人和政府大概每个月需要各掏一千块。一年下来，政府需要给每个人多补贴一万块钱。贫困县没法在预算外挤出这笔收入。这个特征再次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民办教师，他们最担心的也是公办教师有退休金，自己老了之后还要种地，所以趁着年轻，纷纷改行去做其他职业，攒点养老钱。
https://www.caixin.com/2019-06-08/101431163.html
民办教师最后大多数改成了公办教师，这些家访员开创的事业，最后可能也是公办教师来接手。十年前中国每年还能出生1600万人，今年恐怕保不住1000万人。集中在城镇的公办教师很快就会过剩，消化方向一个是小班化，一个可能就是深入家庭做早教。就我的观察，不仅是留守儿童和残疾儿童需要早教，大多数父母都需要系统化的早教指导。而一旦公办教师深入家庭，开始考察每个家庭从0岁开始的养育情况，对不合格父母的监督和筛选也就自然开始了。所以我非常期待政府能严肃评估类似项目的成果，看看要不要用公立教育体系全面推广。
接下来分享几条简讯。
燃油车终将成为历史，接下来是锂矿资源争夺战
8月中旬，海南省政府引发了《海南省碳达峰实施方案》，要求到2030年，全岛全面禁止销售燃油汽车。海南省买燃油车进入8年倒计时。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9560327
8月25日，美国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投票决定，2030年新能源车比例达到68%，2035年禁止销售新的燃油汽车。
https://wallstreetcn.com/articles/3668787
我知道一代人之内燃油车肯定会成为历史，但是看到还有个位数的年份就有中国省份全面禁止燃油车，还是觉得未来距离我们实在有点近。
这意也味着新能源车的需求在今后几年会快速增长，中国必须用越来越高的价格买锂矿。中国海关数据显示，7月份中国进口了9369吨碳酸锂，同比上涨108%；进口均价达到每吨62498美元，同比上涨878%。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9561451
今年上半年，墨西哥和智利都通过法案，规定锂矿资源要国有化。8月中旬，墨西哥成立国有锂业公司，准备开始落实锂资源国有化。未来几十年，我们争夺锂资源可能会有点像之前各大国争夺中东的石油。
https://www.caixin.com/2022-08-25/101930574.html
谷仓类建筑很坚固
2020年8月第151期睡前消息分析了黎巴嫩港口大爆炸的建筑强度问题，战术核武器的爆炸没有摧毁几十米外的粮仓结构，还提到斯大林格勒巷战的时候，也是谷仓类建筑最坚固。
今年7月份，粮仓剩余的腐烂粮食自燃，燃烧了好几个星期，又破坏了粮仓内部的的钢筋强度。本周8月24日，坚持了两年的粮仓终于又跨掉了一部分，但还有一半站着，充分证明了现代筒仓结构的坚固性。以后如果城市遇到什么灾难，留下来的粮仓应该是很好的避难所。
http://www.news.cn/world/2022-08/24/c_1211678971.htm
没多少人关心更改后的小学教材插图
本周还有一件事，就是教育部通报了人民教育出版社小学数学教材插图问题处理结果。教育部认为，插图存在三方面问题。
http://www.moe.gov.cn/jyb_xwfb/gzdt_gzdt/s5987/202208/t20220822_654438.html
一是画风不符合大众审美习惯，部分插图人物形象比较丑陋，精神风貌不佳。
二是不严肃规范，个别插图甚至存在错误，存在科学性、规范性问题。
三是不细致准确，部分插图容易引人误读。绘制粗糙，图片比例不协调。
但是，绘图人员和管理人员不存在利益输送。
教育部的通报出来，基本没引发什么反响，和当初要求追查的声势相比，完全不成比例。这再次证实了我在440期睡前消息节目的判断，就是当初最关注教科书插图话题的群体并不是家长，而是刚刚毕业，没有子女，对教科书还抱有一定崇拜的年轻人群体。他们自己上学的时候没看过插图，也不关心自己子女看到什么插图，只是想跟风骂一下意识形态阴谋，寻找存在感。
这次教育部不仅公布了调查结果，还公布了这次整改之后放出的新插图样例。如果当初在这个话题下急着表达意识形态立场的人真的关心教科书改成什么样，这一轮的讨论热度应该比当初批判的时候更高。但实际上连半天的热度都没有。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41906221743715602
可以学新加坡限糖
第303期睡前消息介绍过英国和美国一些州实施的“糖税”制度，认为中国也有必要动用政府力量，压制含糖饮料的销售量。
新加坡卫生部长8月11日宣布，从2023年年底开始，要根据含糖和反式脂肪酸比例给食物分类，果汁奶茶一类饮料归为受限制的最高级别，禁止进行任何广告宣传，几乎要享受中国香烟的限制待遇了。新加坡人的基因和中国比较接近，这一轮健康试验应该成为中国关注的案例。
黑山峡项目要动起来了
睡前消息第251期睡前消息的标题是《为一条峡谷，宁夏甘肃争吵70年》，说的是宁夏甘肃关于两省边境黑山峡水库的争议。总的来说，黑山峡水库利大于弊，但是因为拆迁移民的压力在甘肃一方，而主要的好处反映在下游宁夏河套平原，所以一直不能推进。
8月17日，中国政府采购网发布黄河水利委员会移民局黄河黑山峡河段开发治理工程可行性研究项目公开招标公告，预算3.66亿，要求力争明年8月底前完成可研报告，明年6月底前完成环评报告。看来黑山峡项目要动起来了。
排球协会文字游戏
上一期我们已经提到了，8月25日，女排亚洲杯，中国对伊朗比赛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伊朗一方面带着头巾，中国一方带着口罩打球，输掉了第一局。接下来三局，中国队摘掉口罩，连续胜利，打赢了比赛。
8月26日，中国排球协会对口罩对头巾的神奇比赛给出了回应。措辞非常周密。请静静帮我读一下中国排球协会的回应全文。
http://www.news.cn/sports/2022-08/26/c_1128950730.htm
北京时间8月25日进行的2022年女排亚洲杯小组赛中国对伊朗的比赛中，中国女排姑娘第一局戴着口罩比赛，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担心，我们对大家对女排的关心深表感谢，对我们工作不够细致给大家带来的困扰诚恳道歉。
比赛之前，队伍了解到参赛队伍中已有运动员感染情况，且我们个别运动员也有症状，为了防范疫情传播风险，队伍从保护运动员健康出发，要求运动员进入比赛场馆时要统一佩戴口罩。因组委会未对运动员上场比赛是否佩戴口罩做出明确规定，我们运动员为了保护自己，比赛开始后佩戴口罩上场比赛。由于我们临场经验不足，没及时提醒上场运动员摘掉口罩，因此第一局我们运动员均佩戴口罩上场比赛。第一局后半程，意识到戴口罩打球对运动员健康不利后，队伍及时进行了提醒，我们运动员摘掉口罩完成了后面的比赛。
今后我们将认真总结经验教训，统筹好疫情防控和比赛、训练，在保护好运动员健康前提下，打好每一场比赛，回报大家的关心。
我真诚地给这段文字的作者提一个建议。如果想在仕途方面发展，应该去外交部；如果想在商业方面发展，应该去知名律师事务所，或者是超级互联网公司的公关部，总之留在在排球协会当秘书太屈才了，不知道要隔几年才有这种发挥空间。
煤老板造的药媲美进口药
第474期睡前消息介绍了煤老板投资开发的中国原创抗新冠药物阿兹夫定。节目播出后，有热心观众提醒我们，君实生物的VV116新冠肺炎药三期882个样本的研究，对照组不是常规治疗，而是直接挑战了辉瑞帕克斯洛维德（paxlovid），他们希望正面证明vv116不比帕克斯洛维德差，甚至更好。
https://clinicaltrials.gov/ct2/show/NCT05341609
我们查阅了临床研究注册信息，发现我们确实遗漏了这一关键信息，也就是说，根据公开消息，VV116三期临床实验的效果优于帕克斯洛维德。这意味着君实生物的研发团队很自信，艺高人胆大，敢于向目前效率最高的药物发起挑战。如果VV116获得国家审批通过，中国人就得到了一种价格相对低廉，药效优于辉瑞口服药的产品。
另外这名热心观众还提出，阿兹夫定能够同时对抗艾滋病病毒和新冠病毒，并不是基于同样的原理。因为这两种病毒的复制模式不同，所需底物也不一样。工作室研究了阿兹夫定分子结构和原论文之后，认为这位观众说的对，我们当初的说法不够准确。
在毒性方面，这位观众认为，阿兹夫定独特的治疗原理可能有一定风险，这的确是我们之前没考虑到的地方。但是抗新冠药物不需要长期服用，可能患者只需要吃4-5天，参照阿兹夫定治疗艾滋病的说明书，基本安全性是有保障的。所以，一方面我们应该鼓励国产原创药物，另一方面，真实生物公司和药监局也应该开展阿兹夫定的安全性追踪实验，看一看它到底有多大的副作用，探讨是否值得为越来越弱的新冠轻症使用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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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文字内容随后会发在睡前消息编辑部公众号，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