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251期：甘肃和宁夏就黑山峡水库争吵，敦煌防护林事件的媒体事件，无锡“事实孤儿”的“梦想小屋”，艾滋病家庭成员知情权有法可依，挖沙黑社会集团，多生育残疾后代骗补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台海之声

2021年3月21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251期

【睡前消息251】为一条峡谷，宁夏甘肃争吵70年

大家好，2021年3月21日星期日，欢迎收看睡前消息251期，请静静介绍新闻。

为一条峡谷，宁夏甘肃争吵70年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多位来自宁夏的全国人大代表，包括四五名省级高官，向全国人大提出了同一个诉求，建设黄河黑山峡水利枢纽。宁夏为什么会需要这个工程呢？

我先解释一下黑山峡的地理位置。在中国地图上，黄河是一个几字形，左边那一笔串起了兰州和银川两个省会，在甘肃兰州方向，黄河在山地中间穿行，往东北方向进入宁夏，立刻进入了开阔的高原面，黄河在离开山地之前的最后一段峡谷，就是甘肃和宁夏之间的黑山峡。这个峡谷的西南面在甘肃白银市，东北面在宁夏的中卫市。如果去宁夏旅游的话，可以在沙坡头景区看到黑山峡的终点。

整个宁夏的核心就是黄河泥沙在开阔地貌上冲出来的平原，但是黄河的冲击效应也给宁夏带来了麻烦。因为平原落差小，水流缓慢，泥沙沉积下来以后河床不断提高，到一定程度河道就有在平原上摆动的趋势，制造洪水和盐碱地，尤其是黄河在沙坡头景区一带直接穿越沙漠，给下游带来了强烈的淤积。所以宁夏和更下游的内蒙河套地区，每年都需要黄河有一定时间变成急流，把淤积的泥沙往下冲，在现有的河床上冲出一个深槽，才能避免下一年爆发洪水。现在测算下来，每年至少要有一个月的流量大于每秒2500立方米。

但是黄河上游靠自然降水不一定能够保证每年一个月的大流量，平均来算宁夏段全年的平均流量也就是每秒1000立方米，兰州往下的每秒流量超过2800立方米，就已经要发洪水警报了。所以宁夏希望在紧靠着河套平原的黑山峡修一个大水坝，蓄水控制流量，每年制造一个月的急流。

另外黄河还有凌汛问题，黄河在这一段是从南向北流，几字形的顶端在兰州北面500公里，经常是北面结冰的时候南面的水还在持续向北流，把冰块冲到一起阻碍水流，制造冬季的洪水。所以宁夏希望在冬天快结冰的时候增加流量，避免北面的河套地区结冰太快，春天化冰的时候又要控制流量，避免冰块堆积在一起，这也需要的黑山峡建一个大水库。

现在从河套平原往上游去，适合建水库的峡谷基本都修了水库，只有黑山峡没修，又正好紧贴着河套平原，所以宁夏人大代表的共识就是一定要修黑山峡大坝。

之所以宁夏代表在北京理直气壮的提方案，还有一个原因是1956年人大已经通过了黑山峡水利枢纽方案，当时拟定的是相距48公里的两个水坝，比较次要的矮坝在峡谷下游，宁夏这边的大柳树，主要的大坝设在甘肃景泰县草窝滩。

从网上的游客照片看，预计修大坝的地方已经立了奠基的石碑，甚至山上都标出了位置，但直到今天大坝还是没有开工，宁夏只能用境内的青铜峡水库来调节水量。

但是宁夏境内黄河两岸的地形已经很开阔了，没有办法修高大坝，所以青铜峡水库大坝只有42米高，蓄水量7亿立方米，完全不足以调节水量。更何况青铜峡水库已经深入河套平原，本身也是黄河淤积的受害者，几十年用下来库容量现在只有不到0.5亿立方米，只能发挥一点灌溉作用了，必须依赖上游的大水库来冲刷河床，所以宁夏不断要求修建黑山峡大坝。

去年12月宁夏党委已经宣布，十四五规划包含省内十大项目，其中就有黑山峡水利枢纽。只是这件事还要甘肃省配合，所以宁夏的官员要在这次人大会议上集体发声，建言立刻开工。

从1956年全国人大决定修建黑山峡水利枢纽到现在已经65年了，为什么一直不能落实呢？

最直接的问题是甘肃和宁夏协调不好利益关系。黑山峡跨了两个省，如果修大坝，主要是下游的宁夏和内蒙古来享受好处，但是大坝要往上游回水淹没甘肃的一大段河谷，甘肃不愿意放弃这段农业条件不错的河谷，更不愿意替宁夏担起拆迁责任，所以黑山峡工程一直拖到今天。

总的来说黑山峡项目是利大于弊的，但是平级的行政单位之间很难做出市场化的交易，必须统一在一个行政单位下协调。1953年之前宁夏和甘肃的边界和现在差不多，工程只是个设想。1954年国家一度撤销了宁夏省，主体合并给甘肃省，甘肃省考虑到银川平原的需求，在1954年内就完成了黑山峡水利枢纽工程方案，这就是后来1956年全国人大批准的方案。

但是到了1957年国家成立了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平原和甘肃省又分开了，全国人大批准的方案也落实不下去，所以宁夏只能回去经营自己的青铜峡小水库。到了80年代青铜峡水库大多数库容都淤积满了，上游又修了龙羊峡和刘家峡两个水库，汛期要蓄水，这导致河套平源缺乏急流冲刷，泥沙淤积问题越来越严重，宁夏对黑山峡的水库的需求也越来越急。一度宁夏打算甩开甘肃，不在甘肃境内修大坝，把上下的高低坝方案改成单一的高坝方案，就修在宁夏境内的大柳树，这个规划总库容110亿立方米，50年后水库淤沙达到平衡，还能保留56亿立方米的调节库容，至少相当于8个刚刚落成的青铜峡水库。

但是即便在宁夏境内修大坝依然要淹没甘肃省21万亩耕地，都是灌溉非常方便的河谷水浇地，甘肃省所以宣布宁夏的方案会在甘肃制造12万的移民，我不愿意配合。甘肃省反过来提出的修正方案是四级开发方案，在黑山峡内部建四个比较低的水坝，移民可以压缩到5000人以下，但是这四个水库加起来只有4.8亿立方米的库容，还要两个省协调才能一起动用，所以方案被宁夏方面拒绝了。

2014年甘肃省电力投资公司总经理接受采访，公开说宁夏应该理性一点，不要再提不靠谱的方案，但一直到今年两会两个省还是找不到好的妥协点。

宁夏方面的人大代表明知道甘肃不会赞同黑山峡全面开发，但还是在全国人大提出这个方案，是想用中央的权威压迫甘肃省方面同意吗？

这一方面是宁夏例行提出需求，另一方面是情况有了新的变化，黑山峡项目可能对甘肃、宁夏两个省都有利了。黄河上游距离西南水系比较近，一直有人设想凿通西南地区的分水岭，从长江水系、澜沧江、怒江甚至是雅鲁藏布江向黄河流域调水，这就是西线的南水北调方案。但是中国缺水的地区不只是黄河下游，还有甘肃西部和新疆，所以大多数调水方案除了设想增加黄河水量，还希望能够找一个恰当的地方向新疆方向也引一条人工河。

从地形图上看，如果让黄河流进宁夏境内，高度就已经低于河西走廊的大多数地区了，水再多也不会自己向西流，尤其过不了金昌市附近的小山口。所以如果甘肃省希望河西走廊能够享受西线南水北调的好处，就必须在黄河水流进河套平原之前就修一个很高的大坝，然后才能开人国河让水沿着河西走廊流向西北方向，这个位置恰好对应黑山峡，也满足了宁夏方面的高坝蓄水方案。

青藏高原边缘地质复杂，过去中国工程能力弱，西线调水方案只是一个构想。现在一方面工程能力增强了，另一方面西北新增了大量的新能源发电能力，比如说风电和光电，在天气影响下发电能力很不稳定，超额的发电正好可以用来从低处抽水，减少了运河的工程量。所以甘肃省开始认真考虑西线调水进黄河的可行性，2020年甘肃人大代表范鹏就提交过西线调水的议案。

甘肃省社科院一直是西线调水的主要倡导单位。就在上个月，甘肃省社科院和甘肃省科学院联合召开了一个座谈会，主题是推动南水北调西线和黑山峡开发方案科学比选，把西线调水和黑山峡项目合并讨论。对于甘肃的这个态度，宁夏方面当然积极配合，所以宁夏人大代表纷纷在全国人大会议上喊话，要求启动项目。

回顾过去70年的历史可以看到，黑山峡项目的最大动力来自于甘肃和宁夏地区的共同利益，最大阻力就是行政区划拆分带来的交流障碍。总的来说黑山峡项目利大于弊，否则1956年两省合并的时候也不会策划开工。但是宁夏和甘肃之间不能像两个公司那样做交易，所以宁夏和内蒙古上千万人的收益不能有效的转移到甘肃去补偿受损地区，所以一旦宁夏和甘肃分开，项目就不再推进了。

如果用纯粹的计划经济或者市场经济原则来处理这件事，项目推进都能更快一些。但是在很长的时间里，跨地域的项目要依赖于条块分割的计划经济，既不能做到全国一盘棋，又不能通过交易来平衡利益，所以项目一直拖到了今天。

敦煌防护林事件的媒体事件

年初闹得非常大的敦煌防护林事件出正式结果了。自然资源部、生态环境部、国家林草局调查组联合公布了调查结论。督工你怎么评价这份报告？

从调查报告来看列的问题很多，汇总起来还有六大条，貌似经济参考报和新华社的秘密调查效果很大，但是仔细看内容没有一条能够对上当初的核心观点。经济参考报最初的标题是《万亩沙漠防护林被毁，敦煌防沙最后屏障几近失守》。1月26日当地举行新闻发布会以后，新华社坚持自己的立场，抛出了最过硬的证据，1997年敦煌林场自己宣布有1.4万亩防护林，现在说只有6000多亩，那明显是偷偷砍掉了。

这次的调查报告在介绍基本情况的部分就推翻了这部分证据，认为差额主要在于西南片区是否归属于阳关林场，一旦扣除了东北片区，林场的总面积只有1.16万亩，当然也就不可能从1.4万亩防护林开始计算损失。

具体到林场的问题，第一条问题提到乔木减少了3850亩，理由首先是多种经营，其次才是毁林开荒，定性并不严重。第二条认定毁林开垦的面积是567亩。第三条认为二百亩杨树林枯死，灌溉不足。第四条是文件审查不规范。第五条是林场违规使用了林业局26万资金，但是并没有经个人账户。第六条是违规承包，但是大多数土地在新华社调查之前就已经收回了。

这六条问题都不算严重错误，甚至可以说用同样的力度去查其他单位，绝大多数都会被找出类似程度的问题。新华社这一次的舆论监督棍子举得很高，但砸下来没有找到目标，只激起了一点灰尘。如果你问我是相信当初的新华社，还是相信现在自然资源部的调查，我会选择支持最终的调查报告。因为最近20年卫星遥感技术进步迅速，地方无论用什么对策，一般来说只能有短期的隐藏效果，长期违规占地砍伐是藏不住的。

2019年8月2日睡前消息第7期的最后一条新闻督工你就提到了山东新泰市矿山在地上刷绿漆的问题。那敦煌有没有可能使用了更高级的作弊手段呢？

做坏事首先要有动机，东部的确很多地方会在地上刷绿漆，在水泥地上盖一层土来种菜，暂时掩盖违法占地的问题。但是这样做一般是为了掩盖房地产或者采矿业，这两个行业利润高，资金回笼很快，所以值得地方政府冒险替他们掩盖。但就算看新华社措辞最严厉的原始报道，也只是指责敦煌林场砍树种葡萄，没有说搞房地产。无论这个葡萄是用来当水果还是去酿酒，回款的速度和总量都不会太大，不值得地方官员为他冒险挑战法律。所以我认为现在的调查报告已经找到了敦煌林场的大多数问题，新华社这次监督的确是打偏了，有可能是具体的调查记者不理解新技术带来的进步，过于相信少数文件的字面矛盾，急着造个大新闻，结果让全国媒体跟着白折腾一场，我们自媒体也要吸取教训。

无锡“事实孤儿”的“梦想小屋”

最近我多次提到社会化抚养问题。前两天有观众给我留言介绍了无锡市的新闻，当地希望工程办公室给6到16岁的“事实孤儿”规划了70座“梦想小屋”，依托原有的住房，改造出基本可靠的独立空间，提供基本的生活和学习条件，预计夏天投入使用。这个“梦想小屋”计划虽然只涉及居住空间，不涉及具体的监护管理责任，但依然是一个很重要的进步，因为他做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给未成年人的生活环境画出一条底线，如果低于底线，社会力量就要介入家庭来改造环境。希望下一步的政策不仅仅关心未成年人成长的硬件条件，也关心现有监护人对他们的管教和交流方式，如果达不到社会能够容忍的底限水平，政府也应该强行介入。

艾滋病家庭成员知情权有法可依

艾滋病防治条例规定个人有配合国家流行病学调查的义务，如实提供情况，但是民法典同时也规定医疗机构公开患者信息需要本人同意。至于家庭成员是否应该拥有知情权，法律规定长期是空白。

今年3月1日起新修订的《云南省艾滋滋病防治条例》生效，第二十条规定感染者应该将感染艾滋病的事实及时告知配偶或者性伴侣，本人不告知的医疗卫生机构有权告知。第五十七条又规定不履行告知义务的依法承担民事责任，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艾滋病和其他传染病的家庭成员知情权终于有法可依了。

挖沙黑社会集团

最近几年全球黄砂供应都紧张，睡前消息第46期就提到了沙砾供应不足以及破碎旧建筑制造沙砾的德国科技。3月15日广东宣判了一个把持河沙行业的黑社会集团，他们在珠江流域北江干流挖沙十几年，非法获利10亿以上，三水区的政法委书记、副书记和水利局长各收了900万的贿赂。现在犯罪团伙主犯判了24年半的有期徒刑，整个团伙还要承担29.6亿的生态环境修复费用。这笔附加的环境罚款在过去的判罚中很少见。

多生育残疾后代骗补贴

上一期睡前消息节目我提到了河南农村智力残疾姑娘嫁人背后的社会矛盾。知乎有关于这一期节目的问题，好几位基层政府工作人员讲了更惊人的事实，指出民政局现在给这些残障人士的拨款很不少，而且都是发放到家庭，有些家庭三四个人都有残障，这导致经济比较困难的农民家庭会通过生育来换补贴，生出智力残疾的后代，反而可能会因此改善生活。这个触目惊心的事实值得我们关注，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政府直接去照顾残疾人，比默许她们结婚生育要好。

最后分享一条新闻。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台海之声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重新开设了对台湾省和福建省金门马祖地区的广播节目。在普及互联网的今天，大家可能已经不太关注收音广播了，但如果发生突发事件，比如说自然灾害或者战争，互联网暂时不能使用，无线广播配合空投的一次性收音机还是非常好的大众信息传播工具，可以用来安定人心，传递人道主义的信息。2008年汶川地震救灾部队和灾区居民点都得到了空军送来的收音机，中央广播电台连续十几天向灾区播放救灾指南，帮助灾民获救，希望台湾人民能够记住播音频率。另外这次推出的播音节目，前奏和结束曲都非常好听，结尾我们一起来听一段。

穿越海峡两岸一家。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台海之声。 收听频率am549765837。 福州马祖地区FM102.3。 厦门金门地区FM94.9。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台海之声。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台海之声。 听众朋友，台海之声本次播音到此结束，欢迎你在4:55分继续收听。再见！

好，251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收看。前面提到的简讯基本都在睡前消息编辑部微信公众号的每日新闻列表出现过，欢迎各位关注，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