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宴诸从弟桃李园序

李白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¹；光阴者，百代之过客²。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³，良有以也⁴。

况阳春召我以烟景⁵，大块假我以文章⁶。会桃李之芳园⁷，序天伦之乐事⁸。群季俊秀⁹，皆为惠连¹⁰；吾人咏歌，独惭康乐¹¹。幽赏未已，高谈转清¹²。开琼筵以坐花¹³，飞羽觞而醉月¹⁴。

不有佳作，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¹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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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逆旅：旅店，客栈。

²过客：过往的客人。

³秉烛夜游：手持火把或蜡烛在夜晚游览玩耍。秉：拿。《古诗十九首》其十五：“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曹丕《与吴质书》：“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意为应该及时享乐。

⁴良：的确。以：原因。

⁵烟景：春天烟雾朦胧的景色。

⁶大块：大自然。假：借，助。文章：锦绣河山。

⁷芳园：花园。

⁸序：畅谈。天伦：天生的血缘关系。《穀梁传·隐公元年》：“兄弟，天伦也。”范宁注：“兄先弟后，天之伦次。”一般指父子、兄弟关系。

⁹群季：诸弟。古代称呼兄弟往往用伯、仲、叔、季。季为最小，代指弟弟。

¹⁰惠连：谢惠连，少年聪颖，是谢灵运族弟，深为谢灵运喜欢。

¹¹康乐：南朝刘宋时山水诗人谢灵运袭封康乐公，世称谢康乐。

¹²清：清雅。

¹³琼筵：华贵的筵席。坐花：坐在花团簇拥的地方。

¹⁴羽觞：古代的一种双耳酒杯，做鸟雀状，有头尾羽翼。

¹⁵金谷酒数：金谷，指金谷园，在今河南洛阳西北，晋大富豪石崇建筑，他常在这里宴饮宾客，招待名士。其《金谷诗序》：“遂各赋诗，以叙中怀，或不能者，罚酒三杯。”后泛指酒宴上罚酒三杯的常例。

【译文】

天地就像是万物的旅馆，光阴如同百代的过客。短促的人生像做梦一样，欢乐的日子能有多少？古人手持着蜡烛在夜里及时行乐，的确是有道理的。

何况春天用美好的景色召唤我们，大自然把锦绣的河山供我们欣赏。我们相聚在这桃李锦簇的花园，畅谈兄弟间的欢乐事情。诸弟才华杰出，如同谢惠连；我作的诗，自愧不如谢康乐。欣赏美景的闲情逸致还没有停止，已经开始高谈阔论清雅之事。摆好华贵的筵席，坐在花团簇拥的地方，觥筹交错，醉倒在月色之下。

没有好诗，怎么能抒怀？如果作诗不成，就按照金谷园前例罚酒三杯。

【评析】

这是李白与他诸弟饮酒赋诗的一场夜宴。文章开端即俯仰古今，纵览宇宙，感叹时光短暂。“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更是千百年来人们的普遍感叹，故及时行乐是汉魏六朝以来士人中流行的价值观。到李白，更为凝练，直抒胸臆，无比痛快！心情开朗爽健，文笔清新自然，与其诗风同工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