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就业体制的国际比较

大千世界.每个国家的体制都不一样。本书将世界各国劳动力市场上丰富多 彩的现象视为相同的经济学原理在不同体制下的作用结果，因此，我们在统一了本 书的语言和概念之后来比较一下世界各国的就业体制。世界上有太多的国家，我 们只能关注那些在经济、政治和文化上比较大的国家和经济体。为此，在本书中我 们将世界各国按其经济体制划分为发达市场经济和转型经济两大类,包括四小类, 它们分别是：

（1）崇尚自由竞争的英、美市场经济国家。主要包括一些说英语的具有英美 传统的国家，也被称为“盎格鲁-撒克逊模式”国家，包括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 亚等；

(2) 强调国家干预的欧洲大陆市场经济国家。也被称为“莱茵模式"国家，主 要包括法国、德国、意大利等欧洲大陆国家，由于日本在建立现代市场经济体制的 过程中深深地受到了欧洲大陆国家的影响，因此，也把它归入“莱茵模式”国家；

(3) 实行了激进式改革的东欧转型经济国家。主要包括俄罗斯、波兰等前苏 联、东欧国家,这些国家对其计划经济体制采取了激进式的改革方略；

(4) 实行了渐进式改革的中国。在中国，改革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用两句话定 下了渐进式的改革方略，一句是“摸着石头过河”，另一句是“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 鼠就是好猫”。

劳动力市场：体制差异与历史演变

在这一节中，我们主要研究两类不同的市场经济体制，在简要回顾西方国家劳 动力市场发育过程的同时,总结英、美和欧洲大陆两类市场经济下的就业体制产生 的背景、存在的主要差异和一些共性特征。

在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历程中，首先经历了长达二百年的自由竞争的 资本主义阶段。在这一阶段，劳动力所从事的大量都是简单劳动岗位，劳动力之间 的相互替代性很强,因此这一时期的劳动力市场也始终处于完全自由竞争的状态。 虽然在完全自由竞争的劳动力市场下，劳动者的权益未能得到充分有效的保障，工 人组织的力量也较薄弱,但这一阶段劳动力市场的运作客观上却为整个资本主义 市场经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西方国家在这一阶段加快进行资本积累，同时，劳动 力市场也基本形成了工资自由浮动和劳动力资源充分流动的就业机制。

从19世纪中叶以来，在空想社会主义和马克思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思潮的影响 下，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运动有所高涨，劳动者越来越多地以有组织的方式展 开争取自身权益的斗争。从20世纪初期开始，失业保险制度等有利于劳动者的法 律制度在西方各国逐渐建立。但是，这一时期政府还没有开始对劳动力市场的运 作进行太多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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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市场经济与“看不见的手”

亚当•斯密生活的时代恰值英国资本主义快速发展的时期。英国资产革命已 经完成，对于私有产权的保护已经写进了法律。

18世纪的英国已经逐渐地发展成为一个工业国，工场手工业仍然是生产的主 要方式，但一系列的重要的工业技术革新也陆续产生，机器大工业的时代即将到 来。如果说工业革命为生产的发展提供了技术支持，那么圈地运动则为资本主义 生产的发展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同时也为产业资本的发展提供了广大的国 内市场。

在国际上，18世纪中叶的英国迅速地拓展着国际贸易，这时英国已经取代西 班牙、葡萄牙和荷兰而夺得了海上霸权和贩卖黑奴的垄断权，并在全世界范围内占 领了大片的殖民地。对殖民地的掠夺贸易不仅为英国的产业发展提供了广大的国 际市场，而且也为资本主义大工业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资本和劳动力资源。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不管你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早期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它对于人 类经济成长本身的推动所产生的意义是非凡的。与经济的成功相比，英国产业资 产阶级的政治地位却不稳固，议会由土地贵族和商业、金融资产阶级控制，产业资 产阶级仍然受制于一些限制产业资本发展的法律。在对外贸易方面，保护关税政 策已经成为产业向外扩张的障碍。

在这样一个经济成长意欲突破一切束缚的年代，斯密出版了他的《国民财富的 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即《国富论》。在这本伟大的著作里，斯密全面地论证了自由 市场经济的合理性。

斯密及同时代的经济学家的理论出发点从一开始就直指个人与国家的关系， 这一主题使得当时的经济学被广泛地冠以“政治经济学”的名称。斯密相信，自然 法则反映了造物主的思想，而实在法则只不过是世俗的法院的一纸公告，因此，自 然法则比实在法则具有更高的约束力。个人的自由就是一种自然法则，相应地，自 由放任的市场经济体制则符合这样的自然法则。在斯密的理论里，他首先要回答 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每个人都是自利的，那么，社会的福利怎么能够保证。斯密 论述道：

“每个人都必然努力尽可能使社会的年收入增大。实际上，一般说来，他既不 打算促进公共利益，也不知道他自己在什么程度上促进公共利益。由于宁愿支持 国内产业而不支持国外产业，他只是盘算他自己的安全；由于他按这样的方式管理 产业，即使其生产价值最大，他所盘算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利益，在这场合像在其他 许多场合一样，他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引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想要达 到的目的。也并不因为事非出于本意，就对社会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 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利益。”

因此，在市场的“看不见的手"的引导下，每个人在追求自己个人私利的同时, 也就无意识地促进了社会的公共利益。这一论断在今天看来是过于简单了，但是, 对于当时受到限制的产业资本的成长而言，对于那些政府和计划的信徒而言，斯密 所代表的古典传统仍然是值得借鉴的基本经济学思想。

资料来源：摘编自陈钊、陆铭,2007,《微观经济学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第16章。

一个关键性的转折点出现在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危机之后，这时凯恩斯 主义经济学诞生，结束了新古典主义自由竞争经济学理论一统天下的时代。凯恩 斯主义经济学奉行国家干预主义，认为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体制不能保证经济自 动良好运行，当市场机制运行出现“失败”的时候，政府就有必要出面纠正市场机制 的不足。在劳动力市场上，新古典主义的经济学认为失业是因为一部分劳动者不 愿意接受市场竞争形成的工资,而凯恩斯主义经济学认为大量的失业不是由于职 工不愿接受更低的工资造成的，相反，正是由于完全自由的市场经济体制可能导致

周期性的生产过剩和有效需求不足，从而导致经济危机和工人失业。在这一指导 思想下.西方国家开始以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和收入政策等手段对经济进行干预, 以实现经济的稳定增长和劳动力的充分就业。20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之后，工 会组织迅速得到加强，对劳动力市场上工资和就业的决定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1938年,美国开始实施《公平劳动标准法案》,这是美国首部在全国范围实施的保 护劳工权益的法案，法律规定了最低工资和长时间劳动的补贴标准，并对使用童工 进行了限制。

劳动力市场：体制差异与历史演变

与资本主义国家有所不同，在社会主义国家中劳动者成了国家的主人,国家通 过计划就业体制保障劳动者的充分就业,劳动者之间的收入差距也有所缩小•这些 现象也在西方国家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对国家干预经济的思潮起到了进一步的推 动作用。但国家干预主义在经历了 20世纪60年代西方国家的“黄金增长期”之 后,很快便面临了自身的危机。70年代以后,西方国家开始面临通货膨胀和经济 停滞并存的现象，于是又引发了向自由竞争回归的思潮，在经济学理论方面，以货 币学派和理性预期学派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理论均主张放弃国家对于经济的干 预。到了 80年代,理论界又形成了新凯恩斯主义学派，这一学派认为失业产生的 原因主要是劳动力市场的功能性障碍。在理论逐渐发展的同时，以自由竞争和劳 动力充分流动为基本特征的劳动力市场日益得到完善，而政府的职能则是对市场 进行适度的干预,在建设社会保障制度和保护劳动者权益的同时保证市场机制的 良好运作。

思潮是反映现实的,二战以后西方的资本主义制度出现了一些分化的趋势。 其中，以美国和英国为代表的一类国家更加崇尚自由竞争，从而形成了所谓“盎格 鲁-撒克逊模式”。在这类国家，工资浮动的灵活性更强，劳动力的流动性也更加充 分，但社会保障的完善程度相对较差，于是在这类国家里人们的收入差距较大，而 失业率却较低。另一类国家是以德国、法国和日本为代表的“莱茵模式”国家，在 这些国家中，工会力量较强，工资浮动的灵活性较差，劳动力流动性相对较低，但 是这类国家的社会保障制度却比较完善，企业为职工提供更多的培训和各种福 利，有时职工还能够参与企业的管理。所以，在“莱茵模式”国家中，人们的收入 差距较小,享受的福利水平较高.但由于劳动力市场的竞争性较差，失业率水平 相对较高。①

通过上面这些讨论我们可以发现，在西方市场经济国家中，劳动力市场从完全 自由竞争的状态开始逐渐走向各具制度和文化特征的有管理的模式。在经济发展 的同时，各种经济理论和社会思潮也不断发展,在这一过程中职工的权益总体上得 到了有效的保护，而政府也适度地干预市场，保证了市场机制充分和良好地运作。 虽然在不同的市场经济国家劳动力市场有着一些不同的特征，但是现代市场经济

① 对两类资本主义制度差异的讨论可参见［法］米歇尔•阿尔贝尔,19994资本主义反对资本主义》,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10月版。对于两类国家中社会保障、失业和收入分配的不同特征, 请参见本书第10、12章中的详细讨论。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体制下劳动力市场的基本特征是,劳动力充分地参与市场竞争，工资在一定范围内 能够有效地浮动，劳动力要素能够充分地流动。其次，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即使政 府对劳动力市场的运作有所干预,也多以经济手段为主，政府的干预不会影响企业 作为劳动力市场独立主体的地位。只要不违法，企业通常能够根据自己的经济目 标作出劳动力雇用的决策。此外,成熟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就业体制是统一的，也就 是说，不同的企业所面临的是同样的体制环境，一个国家内部的不同地区的就业和 社会保障体制也是统一的。成熟市场经济国家的劳动力市场发育过程和基本特征 为我们考察中国的劳动力市场发育和就业体制转轨提供了很好的参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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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市场失灵与“看得见的手”

1929—1933年间，以英美为代表的自由世界经历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经济大危 机。这场经济危机从美国开始，迅速波及世界上其他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全世界 都仿佛陷入了末日的恐慌。1932年，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业生产比1929年下降了 三分之一以上，5年间失业人数从1 000万人增加到3 000万人，加上半失业者共达 4 000—4 500万人。这场危机竟然使工业生产倒退到了 1908—1909年的水平！

经济的衰退使经济学家也陷入了同样的恐慌。也许没有来自于残酷现实所带 来的理论恐慌就不会有理论的发展，经济学家们陷入了深深的反思。在大危机来 临之前，经济学家们醉心于新古典经济学所构建的逻辑体系，相信市场经济那只 “看不见的手”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生产将会自动地产生需求，当供给者得 到收入时他就会去买同样多的东西,——这就是以英国古典经济学家萨伊的名字 命名的“萨伊定律”——市场将始终是平衡的，经济危机只会是短暂的。大危机使经 济学家意识到新古典的经济学出了问题,但没有人能够发展出一套驳得倒“萨伊定 律”的理论,直到凯恩斯在1936年出版他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即《通论》）。

凯恩斯的入手点是价格与供求的关系，他认为，宏观上的供大于求问题出在价 格。价格并不是无限自由地浮动，从而可以在瞬时间使市场达到供求平衡的。在 短期内，当市场出现供大于求的现象的时候，价格具有向下调整的刚性，使得商品 滞销和工人失业这样的现象不能通过价格调整而及时消除。

当经济从有效需要不足而走向衰退的时候，市场是不是可以自动地解决问题, 使经济重新走向繁荣呢？凯恩斯的答案是否定的。虽然价格（包括工资）总是可以 对供求产生反应，从而使市场再回复到均衡，但那需要很长的时间，在短期内，价格 的调整是具有向下的刚性的。所以，如果要使经济能够很快地走出低谷，只能依赖 政府的干预。政府一方面可以通过增加政府支出直接增加有效需求，另一方面可 以通过增加货币供应而降低利率，从而刺激投资。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对于有效 需求的增加将首先缓解供求不均衡的局面，然而，更重要的是，有效需求的增加能 够增加劳动力需求，从而减少失业，增加劳动者的收入，而这些又将进一步地增加 有效需求，从而产生一系列的“乘数效应”。

凯恩斯的有效需求不足理论为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提供了很好的解释，这在 理论上是革命性的。凯恩斯的理论为政府在市场经济中的功能提供了全新的认 识，从此，人们不再单纯地认为政府只要像一个守夜人一样，除了打更和防止失火 以外什么都不要管。他的理论直接将国家引上了政府干预的道路，当经济中出现 了有效需求不足的时候，政府就可以通过需求管理政策来使经济重新走向繁荣，这 就为政府自罗斯福新政以来的货币和财政政策找到了理论的支撑。从此直到第二 次世界大战后的20世纪50、60年代，经济学家们几乎不再相信市场是会自动实 现均衡的。

3劳动力市场：体制差异与历史演变

1971—1973年是当代世界经济史的又一个转折点。石油危机带来了石油的 价格大幅度上升，西方国家的经济出现了“滞胀”（即经济停滞和通货膨胀并存）的 现象。这一新的现象给凯恩斯经济学带来了严重的挑战，因为在凯恩斯经济学里, 如果政府增加货币供给，一方面会出现通货膨胀，一方面实际工资和实际利率都会 下降，结果劳动力雇用量和投资量都会增加，经济增长率必然上升。也就是说，在 凯恩斯经济学里，通货膨胀和经济停滞是不会同时出现的两个现象。正是在这一 背景下，自由主义的复兴时代来临了。在凯恩斯的国家干预主义大行其道，特别是 政府全面管制经济在前苏联获得成功的时候，一些自由主义的经济学家从来没有 放弃过他们的自由主义倾向。也许这标志着经济学已经走出了迷信的时代，如果 说在凯恩斯时代，他拥有的经济学知识来源主要就是新古典主义的话，那么，到了第 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经济学家拥有的知识资源就不仅有自由主义，也有干预主义了。

资料来源：摘编自陈钊、陆铭，2007,《微观经济学原理》，高等教育出版社.第16章。

3.2 中国的就业体制及渐进转型5.1.3加总的劳动供给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