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刘邦长子的家族秘事：低调的刘肥，为何有一群躁动的子孙？

汉高祖刘邦有八个儿子，他最宠爱的是三子刘如意，继承皇位的是次子刘盈，但刘邦的长子却一直比较低调，那就是齐悼惠王刘肥。由于史料缺失，《史记》中关于刘肥的笔墨相当少，给人的印象似乎是，刘肥仅仅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不过，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的几个儿子却都不是省油的灯。第一个反叛的同姓诸侯王就是他的儿子，参与七国之乱的诸侯王又有一半是他的儿子。

那么，刘肥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的子孙又为什么要走上反叛之路？

尴尬的身世

因为史书没有记载刘肥的生年，所以我们从刘邦的生年开始说起。

关于刘邦的年龄，李开元在《秦崩》中的观点影响力较大，他认为刘邦比秦始皇小三岁，即公元前256年出生。但此说值得商榷，《史记》和《汉书》中并无刘邦生年的记载，公元前256年生的说法出自《史记集解》引晋人皇甫谧之说，然而《汉书》颜师古注引臣瓒说却提出了另一个说法，即公元前247年。

其实这两种说法都值得玩味，因为前者是周朝末代天子周赧王去世、周朝八百年结束的年份；后者又是秦朝首位天子秦始皇登基、席卷六合开始的年份。这两种说法都像是某种暗示。

应该说，这两种说法都不能作为定论，但如果非要说哪种可靠的话，应该还是年轻的这种更为可靠。其中一条线索就是刘邦娶妻的年龄。按照《史记•高祖本纪》，刘邦娶吕后是秦始皇在位时。在楚汉之争时，吕后生的刘盈和鲁元公主当时尚是幼童，那么，刘盈和鲁元公主生年大概是公元前210年。如果刘邦是公元前256年生人，那么娶妻生子的年龄无疑过大了。如果是公元前247年生人，甚至更晚，比秦始皇年轻一辈，当然显得更为合理。

当然，刘盈并非刘邦长子，刘邦早在娶吕后前，在老家就有一个“外妇”曹氏了。这个外妇，一般认为是私通之妇，也就是说并非明媒正娶。不过，在《史记》中仍有几条不太容易发现的线索。

据《史记•吕太后本纪》，当时军功集团与刘氏宗室已平定诸吕之乱，大家商量立谁为新皇帝，这时候就有人提议“齐悼惠王，高帝长子，今其嫡子为齐王，推本言之，高帝嫡长孙，可立也”。《史记•齐悼惠王世家》也说：“齐悼惠王高皇帝长子，推本言之，而大王高皇帝嫡长孙也，当立。”刘襄是刘肥的嫡长子，当时的人却认为他是刘邦的嫡长孙，那么，刘肥就只能是刘邦的嫡长子了。

另外，据《史记•吕太后本纪》，齐王人长安与吕后、惠帝的宴饮，当时“孝惠以为齐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礼”，这让吕后非常恼火。这说明他们在老家沛县时，刘盈一直把刘肥视为地位更尊崇的兄长对待，这似乎不止是年龄长幼的问题，因为嫡庶才是决定身份的关键。

如果刘肥本是刘邦的嫡长子，为什么母亲曹氏会被记录为“外妇”？这可能与两方面的因素有关。

第一是刘邦与吕后的婚姻。吕公与沛县县令结交，应当有一定的社会势力，但他却看中了刘邦。这一婚姻可能也有一定前提，就是让女儿取代曹氏的嫡妻地位，或者曹氏本身早逝。曹氏也是沛县人，可能是曹参的同族。但从吕后后来并未刁难曹参来看，曹氏与曹参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密切。那么曹氏的家庭很可能在本家族中地位不太高，刘邦也就答应了吕公的要求。这样一来，刘肥自然也就由嫡长子沦为庶长子。但刘盈生性仁弱，对刘肥仍然尊敬有加。

第二就是代王刘恒的即值。如前所述，汉文帝即位之初，当时不少人还有印象，刘肥本是嫡长子。刘恒是刘邦的第四子，虽然是当时在世的刘邦诸子中年龄最长的，但无法对抗齐王一系的刘邦嫡长子孙身份。那么，从汉文帝一系来讲，当然需要像吕后一系一样，抹除关于曹氏与刘肥身份的记录。这样一来，我们在《史记》中就发现曹氏成了刘邦的“外妇”，她和刘肥的早期经历也变得语焉不详了。

当然，说刘肥是刘邦的嫡长子，不影响对刘邦年龄的推断。《史记•齐悼惠王世家》记载刘肥次子刘章，在吕后去世的前一年正好二十岁，那么刘章应当出生在公元前200年。刘肥子嗣颇多，生子应早而且频繁，那么大概出生于公元前220年，与刘邦出生在公元前247年或晚一些也能衔接上。刘邦仍然算是大龄生子，这与他年轻时好游侠的经历有关，但比起公元前256年，也还算是一个合理的生子年龄。

或许正是刘肥这种尴尬的身份，导致了其子孙的叛乱。

憋屈的人生

刘邦从公元前209年起义反秦，到公元前202年建立汉朝，在这八年时间里，均未提到刘肥的事迹。如果说刘肥出生于公元前220年左右，那么在起兵之初他应该还年少，所以一直在老家和吕雉、刘盈一起生活。此时曹氏应已去世，家庭事务由吕雉主持，刘肥只能唯命是从。包括刘邦起兵之前，吕雉在家也有较大话语权。大概正是这种经历，刘肥为人小心谨慎，处处不敢违逆吕雉。这也招致刘邦对其性格不太喜欢，刘肥也一直没有机会参战。

楚汉战争末期，韩信本为齐王。但齐地既远离京畿之地，又是当时最富庶的地区，刘邦当然不放心交给韩信。所以刘邦刚在垓下消灭项羽，就回头迅速拿下韩信，把他调任为楚王。不过，这样一来，*王的职位就空缺了。鉴于秦亡的教训和当时的形势，刘邦不敢全面推行郡县制，而是推行郡国并行制，但他同时也要集权，所以用信任的同姓王去取代异姓王。那齐国交给谁呢？

刘肥作为长子已经成年，刘邦多少又觉得亏欠他们母子，所以刘肥成了这个位置的最佳人选。他被分封到齐地，统治七十多座城，说齐地方言的百姓都划归齐国，可见封地之广。

当然，刘邦对这位长子的能力有所质疑，所以任命平阳侯曹参为齐相，辅佐刘肥。安排曹参，更证明了曹氏和曹参很可能有亲戚关系。在曹参的打理下，齐国倒也太平无事，刘肥能做的就是拼命生儿子。考虑到秦末楚汉战乱，长子刘襄大约生于刘肥就国后，其后刘章、刘兴居、刘将闾等诸子先后出生。

后来刘邦去世，刘盈即位为惠帝。惠帝二年（公元前193年），刘肥人朝，惠帝宴饮刘肥，让他坐在兄长的上座。刘肥接受了这个安排，却激怒了在场的吕后。她认为刘肥没有君臣之礼，肯定还觊觎皇位。于是吕后让人倒了两杯毒酒，让刘肥献酒祝寿。刘肥站起来想端酒，惠帝心知肚明，也站起来，端起另一杯酒。吕后见儿子从中作梗，只能打翻酒杯。刘肥见气氛不对，假借醉酒离去。

回到齐邸后让随行官员打听，听说酒水有毒，刘肥大吃一惊，心想自己这是要死啊。这时，他的手下献策：“太后只生了皇帝和公主，现在齐国有七十多座城，公主的食邑却只有几个，您不如拿出一个郡献给太后，用来增加公主的食邑。这样，太后必然高兴，大王您也就没有灾祸了！”刘肥听从了，主动提出把城阳郡送给鲁元公主，更奇葩的是，刘肥居然还尊妹妹鲁元公主为齐国太后！这下吕后果然满意，在齐邸设宴，送刘肥回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刘肥自然更加小心谨慎，直到惠帝六年（公元前189年）去世。

不屈的儿孙

刘肥去世后被谥为“悼惠”，按《逸周书•谥法解》：“年中早夭曰悼，肆行劳祀日悼，恐惧从处曰悼。”“柔质慈民日惠，爱民好与日惠，柔质受谏日惠。”他一生在恐惧中度过，去世时三十岁左右，“悼惠”两字算是对他中肯的评价。但与刘肥不同的是，他的儿子们在齐国出生，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加上本身有刘邦的基因，所以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刘肥去世后，长子刘襄即位为齐王，次子刘章、三子刘兴居分别封侯，并入长安为宿卫。

刘章血气方刚，年方二十岁，就在酒席上以军法杀死吕氏族人。后来吕后去世，在军功集团反攻吕氏时，刘章和刘兴居也充当了内应，他们希望大哥刘襄能当上皇帝。但军功集团忌惮齐王一系，最终选出了低调行事的代王刘恒。汉文帝即位后，齐王刘襄去世，其子刘则即位。汉文帝为了表彰刘章与刘兴居的拥立之功，将齐国城阳郡和济北郡分给二人，立为诸侯王。但实际上，这些土地是齐王刘则的，汉文帝是在削弱齐国实力。

非常蹊跷的是，公元前177年，年轻的城阳王刘章莫名其妙地暴死在长安，同年济北王刘兴居在长安叛乱。作为汉朝第一个叛乱的同姓诸侯王，刘兴居叛乱的根本原因，当然是汉文帝与齐王一系的矛盾；最直接的原因，可能还是刘章之死的蹊跷。刘兴居聊很快被平定，汉文帝也进一步对齐国动刀，将刘肥在世的十个儿子刘罢军、刘宁国、刘信都、刘安、刘将闾、刘辟光、刘志、刘卬、刘贤、刘雄渠封为诸侯。

刘则在位十四年，去世无子。汉文帝先将齐国收回，后又分封给刘将闾。刘将闾另外几位在世的弟弟——刘辟光、刘志、刘卬、刘贤、刘雄渠也同时封王，加上刘章之子刘喜继承城阳王，刘肥当年的齐国实际上已经被一分为七。

后来在七国之乱时，济南王刘辟光、胶西王刘卬、淄川王刘贤、胶东王刘雄渠参与叛乱，齐王刘将闾首鼠两端，济北王刘志坚守不发兵，无法形成一股合力，最终为中央军各个击破。

齐王一系的夺嫡之梦，至此也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