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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自成扫荡中原之时,位处辽东的清人皇帝皇太极,突然于崇祯十六年农历八月初九日(1643年9月21日)暴亡,可能死于中风的皇太极当天白天还在处理政务,晚上就突然病逝,这使得清廷内部的多尔衮、豪格等人为了夺权,暂时陷入混乱。
尽管辽东战场临时歇了口气,但李自成并未停下脚步,就在崇祯十六年(1643)十月攻占西安、随后占领陕西全省后,李自成决定正式称帝。
此前,1643年农历三月,李自成在攻占襄阳后自称为“新顺王”,但他显然并不满足于此,到了崇祯十七年(1644)农历一月,李自成在西安正式称帝,并宣布定都西安,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至此,在1644年的中国大地上,同时出现了三个年号,这分别是:大明帝国的崇祯十七年,和辽东满清的顺治元年(多尔衮和豪格经过妥协,最终拥立皇太极的第九子、6岁的福临为帝,是为顺治帝,并于1644年改元顺治),以及李自成创立的大顺国的永昌元年。
正式称帝后,李自成开始发兵,计划取道山西进攻北京,农历二月,李自成先后挥兵攻克山西汾州(今汾阳)、阳城、蒲州和太原等地,除了在代州(今属忻州)和宁武关(今山西宁武境)先后遭遇总兵周遇吉的顽强抵抗,农民军死伤七万多人外,其他地方并未遇到像样抵抗。
宁武关陷落是在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初一日,此时,距离李自成农民军攻克北京、崇祯上吊自尽,还有18天时间。
作为拱卫军事重镇大同的门户,宁武关陷落,大同也岌岌可危,由于在宁武关遭遇顽强抵抗、死伤惨重,因为李自成下令对宁武关进行屠城,“婴幼不遗”,这种残酷的屠城政策,使得大同总兵姜瓖极为震撼,看到大势已去,姜瓖立即开关投降,随后,宣府总兵王承胤也向李自成递上了降表,当年三月十一日,李自成的大顺军开进宣府镇,“举城哗然皆喜,结彩焚香以迎”,满城军民都庆幸自己没有遭遇战祸,免于身受屠戮之灾。
就在李自成取道山西、进攻北京之时,崇祯再次想起了南迁的计划,为此,他与左中允李明睿多次秘密商谈南迁,但崇祯担心像此前计划南迁一样遭遇群臣反对,因此一直不敢公开,一直到农历三月一日宁武关和大同在同一天陷落后,已经接近走投无路的崇祯,决定公开召见百官,商谈南迁计划。
没想到,兵科给事中光时亨率先站出来反对,光时亨激动地说,如果不杀主张南迁的李明睿,“不足以安人心!”于是,其他大臣都不敢再公开讨论此事,死要面子的崇祯无可奈何,只得装样子说:“国君死社稷,朕将焉往?”
见群臣都不敢附议南迁,崇祯只得违心地表示要坚守京城,与京都共存亡:“如事不可知,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朕志决矣!”
有意思的是,激烈反对南迁的光时亨,却在李自成进入北京城后,率先投降农民军,在帝国最后的生死存亡关头,光时亨表现得激烈慷慨,但当北京城破之日,他却毫无骨气地屈膝投降。
面对这样不敢担当甚至虚伪无耻的臣子,在某种程度上,也难怪崇祯感慨“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为亡国之臣。”
此前,就在李自成于西安称帝不久,崇祯就计划调派宁远总兵吴三桂率领关宁铁骑入卫京师,但如此一来,等于是将明朝在辽东的最后一个重镇宁远拱手让给满清,由于阁臣反对意见甚大,因此崇祯一度搁置了计划。但当三月一日宁武关与大同同一天沦陷后,崇祯已经别无他策,于是只得下令征调吴三桂弃城入关。仓促之间,率领数万关宁铁骑和50万军民南下的吴三桂一行,根本无法迅速赶到,因此,当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的农民军攻破北京城时,进京勤王的关宁铁骑才刚刚走到直隶丰润(今河北唐山),离北京还有几百里路。
南迁遇阻,求援无望,走投无路之下,当年(1644)三月十六日,崇祯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当着众位臣子的面,崇祯泪流满面,文武百官也哭成一团。此时,距离北京城破、崇祯自杀,还有最后三天。
但崇祯仍在做最后的突围计划,三月十七日,李自成农民军兵临北京城下,无能为力的崇祯只得在紫禁城内绕着大殿不停环走,大声呼叫说:“内外诸臣误我!误我!”
为了保留火种,崇祯到此时才决定送走太子出宫南下,随后他召来自己的妹夫、驸马都尉巩永固,让他以家丁护卫太子朱慈烺南下。史书记载,为人性格豪爽、“慷慨多大节”的巩永固深得崇祯信赖,此前他曾经建议崇祯南迁,到了最后关头,走投无路的崇祯才想起这个妹夫,希望他能为大明帝国保留最后的火种,但巩永固磕头跪奏说:“亲臣不准藏甲,我岂敢私蓄家丁?”
君臣二人于是相对而泣,巩永固接着说:“臣等已积薪第中,当阖门焚死,以报皇上!”崇祯也动了情,说:“朕不能守社稷,朕能死社稷!”
崇祯的八妹乐安公主在明朝亡国的前一年(1643)就已病逝,由于国事纷乱,仍然停灵家中没有入葬,就在巩永固与崇祯君臣二人对话两天后,三月十九日,北京城破,巩永固兑现诺言,将自己和几个子女全部聚拢在乐安公主灵柩前,临死前他对孩子们说:“你们都是皇帝的外甥,不能落入敌人手中受辱”,随后他举火焚烧全家,自己也在乐安公主灵前自刎身亡,实现了与崇祯君臣共生死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