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一月的第二个星期天,是岚山的红叶节。妹妹亮子说要去观赏红叶节,早晨九点就坐着来接她的男朋友的汽车出门了。
迪子去年和阿久津一起去观赏过红叶节。
从上午起,筝曲小督船、今样歌舞船等出现在渡月桥上的大堰川,表演今样念佛、六斋念佛;从下午起,祗王船、天龙寺船、落柿舍船等各竖锦旗,一边在河面上来回游弋,一边表演京都的传统艺能,船上奏着悠然的雅乐,在小仓山火一样红的红叶中缓缓划过。这副情景让人追忆起往昔平安时代的风雅。
去年的红叶节,很不凑巧地从下午起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山峡里的红叶在秋雨中别有一种风情。
今年则从早晨起就晴空万里,不用担心会下雨。
三天前见到阿久津的时候,迪子就想起了红叶节。她刚想问今年怎么样,但又马上把话咽了回去。她并没有想跟他一起观赏的打算,只是想说又到了这样的季节。
然而不知为什么,迪子总觉得这些话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阿久津的妻子十天前又住进了国立医院。他家里看来又是丈母娘赶来照顾孩子,星期天阿久津和孩子也许都要去医院里探望。
迪子不愿若无其事地提起什么红叶节,给阿久津在心理上增加哪怕些微负担。
以前,连阿久津去医院里探望她都会感到生气,现在即使他说要去,她也没有丝毫感觉。她已经感到释然,他是丈夫,去探望生病的妻子是理所当然的。为那种事情发生争执,已经毫无意义——这样的虚无感攫取了迪子的心。
迪子装作很大度的样子,但这一次好像连阿久津也不怎么去探望了。
是因为得知是慢性病,放弃临时性护理的打算了,还是顾忌着迪子?不管怎样,两人之间已经不会因为那件事而恶语相向了。夫人成了阿久津和夫人、迪子这个三角形的焦点,因为她生病,迪子心里也许已经失去了斗争的欲念。
那天,迪子一直待在家里,打扫、洗涤,从中午起她又难得地编织起毛衣来,是冬季穿的粉红色对襟毛衣。
阳光明媚,和煦温暖,令人不敢想象这竟是十一月。
迪子停下手望着窗外。她觉得在这明媚的朗秋中待在家里不出去实在很可惜,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她很快又醉心于编织之中。
绕着毛线、扎着棒针,在这简单的动作中,迪子感到某种充实,有一种步调虽然缓慢却是实实在在地结出果实来的预感。预计来例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个星期,但例假还没有来。
虽然还没有明显的症状,但身体仿佛正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有微微的倦怠感,乳头好像比平时更敏感了。因此,如果再出现孕吐的话,应该就确定无疑了。
她一面担忧如果怀孕的话怎么办,一面却又隐约地希望怀孕。她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想象着那样的情景便感觉满足。
从下午到傍晚,迪子一直坐在靠近窗边的阳光能照到的位置,怀着那种充实的感觉舞动着棒针。
“电话!”
楼下传来母亲的喊声。这时,太阳就要落山了。
迪子走下楼梯。听筒没有挂上,就放在电话桌上。
“喂,喂。”
迪子一呼叫,马上传来男人的声音。是圭次!
“我现在在京都。”
“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我想马上和你见面,你能出来吗?”
“这么急……”
电话这时中断了。好像是公用电话的三分钟通话时间结束了。迪子放回听筒,等他再打过来。
片刻,电话铃又响起。
“刚才断了。我现在就去上次我们见面的H酒店。我在大堂里等你,你过来吧!”
“这么着急,有什么事?”
“反正,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和部长……”
“见过了,刚刚分手。”
阿久津和圭次之间大概为什么事争吵过了,圭次的声音比平时高亢、激动,略显得粗狂。
“你一定会来的吧?我等你。”
于是,电话挂断。迪子将听筒放回去,觉得某种结局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