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有时候,从未见过的东西会突然一下子出现在眼前,这次的事件就是这样。
裕子偷偷地和其他男人相好,这是悠介一直认为不会有的事。而当悠介想进入房间责问她的时候,她居然看着那个男人拨打了110,叫来了警察。
裕子的不专一对悠介来说当然是个打击,但是裕子亲眼看着那个男人叫来了警察对付自己,对于悠介来说更是触动巨大。真没想到裕子会这般冷淡地对待自己。但是现在平心静气地想一想,这件事也未必能说就是一个意外。
像裕子这样的银座红人,肯定有各种各样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和其中一人相好并不奇怪。以前也在一起住过,总觉得裕子不会红杏出墙,所以悠介从不把她当回事,现在看来那只是自己盲目自信的表现。
本来裕子离去是因为悠介着迷于其他女性,悠介一直认为虽然自己用情不专,但是裕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老实本分,这样的想法真是太愚蠢了。
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应该早一点防范才对。悠介为自己的迟钝感到吃惊。不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连钥匙都给自己的女人会有别的男人啊。
和其他男人相好,甚至到了留宿过夜的地步的话,应该会要求我归还钥匙吧,不然的话也应该换一把新锁。对我什么也不要求,也不换锁,就把男人带进来,也太大胆了吧,不是太厚颜无耻了吗?
而且那个男人好像不是她偶尔认识的。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我和她以前就很熟”是真的,那么自己从很早以前开始就被骗了。与其说不能原谅,还不如说是男人的面子完全丢尽了。
但是……
在以前,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悠介一定会勃然大怒,喝酒滋事,但是现在他能够稍微沉住点气想一想了。
假如裕子想要自己还钥匙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说,就算说不出口,换个门锁也很方便。可她什么都没做,还是让自己留着钥匙,不就是因为多多少少对自己有着留恋吗?
想到这里,悠介不安起来,自己的想法太傻了吧!
但是,之前裕子和自己相处时轻松自在,怎么也看不出她有想夺回钥匙的意思。也许裕子怀着“最好是还给我,不还也无所谓”这样的心情吧。
悠介这样想未必武断,多少也有一些根据。
事情发生两天之后的傍晚,裕子给悠介打来了电话。
悠介还在为前天的事烦恼,坐在桌旁一个劲儿地抽着烟,这时电话铃响了。
“喂……”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裕子,悠介摆好一副不管怎样都奉陪到底的架势。
裕子以轻松的语调说道:“怎么样了?”
被傻乎乎地这么一问,悠介顿时答不上话来。
裕子接着问道:“都还好吧?”
这样的话,感觉是裕子担心自己才打来的电话。悠介本该生气的,但一下子声调全乱了。
“你……怎么样?”
“一个人呀……”裕子的声音异常爽朗。
“总之,我是倒霉透顶了。”
悠介突然间这么一说,裕子轻声训诫似的说道:“那是因为你胡来呀!”
“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叫警察。”
“那不是我干的呀!”
确实是那个男的打的110,可是那时裕子就站在他旁边,难道不会去阻止吗?
“不过,你没有反对吧!”
“说是这么说,但你进来的话会变得很糟糕呀!”
这话像是在说叫警察比较好。确实,那时要是进了屋的话,自己非常激动,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一进屋自己肯定会和那个装腔作势的男人发生口角,然后扭打在一起,也许会有一方受伤吧!从这点看来,裕子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就没有再稳妥一点的方法了吗?至少可以帮自己说句话吧,表明自己并不是擅闯私宅的可疑人员啊!
悠介那么一说,裕子冷淡地说道:“我没说吗?”
“那是我求警察叫你过来的,我要是不求他们的话,你什么都不会说吧!”
至少在那个男人面前,裕子什么也没说。
“不过,不是马上就放你回去了嘛。”
“我什么坏事都没做,那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不是挺好的吗?”
裕子的话似乎有些跑题了,听起来很怪,但听她这么一说悠介感觉也挺有道理。
“但是,你很过分啊……”
悠介一想起从门缝中看到的裕子和那个男人的脸就妒火中烧。
对于因吃闭门羹而大喊大叫的悠介来说,真恨不得撕碎那两张挨在一起的脸。
“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觉得。”
“那,为什么置我于不顾?”
“因为那个人怕你……”
“那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吗?”
“我还是担心你的……”
“你和那家伙调情,现在却说担心我之类的话,说不通啊!”
悠介越发生气地说道,“因为你,我差点被警察扭送到了警察局呀!”
“对不起!”
裕子真诚地道了歉,悠介再次战意全无。好不容易挥起了紧握着的拳头,却不知道往哪儿打。
搞不懂……
想一想,裕子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分明被悠介当场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把他推给了警察,现在却像是忘记了吵架这回事似的,若无其事地打电话过来,而且还担心地问自己“怎么样了”,还坦率地说“对不起”。
拜其所赐,悠介的思绪被搞乱了。裕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管怎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悠介已经不想再被这样的女人拉着到处转了,他要确认一下裕子的真实想法,不行的话就拉倒,与她断绝关系。
“你讨厌我吧?”
“……”
“喜欢那个男的吧?”悠介进一步问道。
裕子嘟囔了一句:“可那个人说想要结婚。”
悠介拿着话筒,不知所措。
“和你吗?”
“嗯,但还没决定。”
确实,悠介还没有想过要和裕子结婚。当然,自己是很喜欢裕子,但是很难作和妻子离婚的决定,然后跟裕子在一起。
“那个男人结过婚吧?”
“是啊!”
“那他老婆怎么办?”
“会离婚,然后和我过吧!”裕子像在说别人的事似的。
悠介再次想起了从门缝中看到的那张男人的脸。确实是一个令人憎恨的对手,不过从他那脸色铁青的表情和与年龄不符的尖叫声中,似乎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
“那样的话,随便你吧!”
“不过,可能不行了。”
“为什么?”
“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
“你是说因为我捣乱,所以就不行了,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吧。”
听裕子这么一说,悠介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彼此喜欢的话都会在一起的吧?”
“他害怕了。”
“你是说怕我吗?”
“你可是拿着凶器来的呀。”
对于悠介来说这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却给那个男的留下了极其可怕的印象。
“他好像认为你是地痞流氓呢!”
“我并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一看就知道了吧。”
“我也说你不是了,但他不相信。”
锯锁链的那一瞬间,悠介确实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流氓,但是真被别人这么说,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我也挺害怕的。”裕子说道。
“我们两个人过去一起努力过,所以能在一起的话,不是很好吗?即便是结婚,我也一点不在乎的。”悠介勉强而僵硬地继续说道,“你是想结婚了吧?”
“哪有啊!”
裕子冷淡地说了一句,悠介不知所措。
“你刚才不是说想结婚吗?”
“想结婚之类的话,我可一句都没有说过。”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啊。”
“可是就这样下去好吗?”
“没办法啊。”
悠介怎么也没办法理解裕子的想法,也许这可以称之为裕子式的思考方式吧。
看看裕子目前为止的生活方式,似乎只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并没有深入思考的时候。大概,和那个男人相好也是这样。男人劝说她和自己好,并说想跟她结婚,不知不觉间裕子就答应了。
不去认真思考,而是依靠天生的感觉来行动,结果都能达到目标。而且她不争强,不好胜,自然处事,这也许就是裕子的长处。
“你说没办法?”
老实说,悠介无法那样简单地下结论。或许是年长的原因,不知不觉想得过多,把事情复杂化了。
“知道啊……”
在这次事件中,悠介以为终于了解女人了,但是看来还差得远。若把女人比作洋葱,那自己只是剥开了表层窥探了一下而已。即便越往里剥越了解女人,也有剥得泪流眼迷、头晕目眩的时候啊。
“那么,怎么办呢?”
“什么?”
“今后啊!”
既然和房间里的那个男人不能再发展下去了,那有没有打算再回到自己身边来呢?如果裕子郑重地向自己道歉的话,自己可以考虑接受她。虽然自己也有点好色,毕竟是个男人嘛。悠介打着如意算盘,可裕子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和现在一样呀!”
“一样啊?”
“是啊……”
裕子突然间说道:“我得去工作了。”
“现在很忙吗?”
“今天有集会,那再见了!”
裕子根本没有谈到想和悠介和好的事,以一贯开朗的声音说道:“拜拜!”然后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