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致恩格斯
曼彻斯特
1863年1月24日[于伦敦]
亲爱的弗雷德里克: 在给你回信以前,我想还是稍微等一等为好。一方面是你的情况,另一方面是我的情况,都妨碍我们“冷静地”考虑问题。
从我这方面来说,给你写那封信是个大错,信一发出我就后悔了。然而这决不是出于冷酷无情。我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可以作证:我收到你的那封信(清晨寄到的)时极其震惊,就象我最亲近的一个人去世一样。而到晚上给你写信的时候,则是处于完全绝望的状态之中。在我家里呆着房东打发来的评价员[153],收到了肉商的拒付期票,家里没有煤和食品,小燕妮卧病在床。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通常只有靠犬儒主义来解救。还特别把我气得要死的是,我妻子还以为我没有完全如实地把真情告诉你。
在这点上,你的信来得恰巧正好,因为它清楚地表明了“实在没有办法”。因为她很好地知道,我不需要你劝我去找表舅 [注::莱昂·菲力浦斯。——编者注];我在伦敦不能同瓦茨打交道,因为他和他的营业所都在曼彻斯特;在拉萨尔拒付期票以后,我不能再在伦敦开出期票;最后,2月间的二十五英镑既不能帮助我们度过1月份,也不能防止面临的危机。既然在我告诉你我们正处在曼彻斯特工人的境地之后,你还不能够帮助我们,那她就只好领悟到“实在没有办法”了。而我正 希望这一点,因为我们至今所处的状况,这样在文火上烤,把脑袋和心都烧光了,而且吞没了宝贵的光阴,去维持对我和孩子们都同样有害的虚假的门面——这种状况应该结束了!自那以后我们度过的三个星期,终于使我妻子同意我早已向她提出的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尽管有使人极不愉快的一面,但它不仅是摆脱已经造成的局面的唯一出路,而且要比最近三年特别是最近一年我们所过的生活好得多,同时,这个建议还使我们有可能重新恢复我们的自尊心。
我将写信给所有债主(房东除外),如果他们不让我安静的话,我就用不付期票的办法,在破产法庭上宣告自己是无支付能力的债务人。这当然不涉及房东,他有权得到应该留给他的家具。我的两个大女孩 [注::燕妮·马克思和劳拉·马克思。——编者注]将通过肯宁安家找到当家庭教师的职位。琳蘅将在别的一家服务,而我同妻子和小杜西 [注::爱琳娜·马克思。——编者注]将迁入西蒂区一所模范公寓,红色沃尔弗 [注::斐迪南·沃尔弗。——编者注]和他的家眷曾经在那里住过。
在下这个决心以前,我当然还曾经写信给德国各式各样的熟人,但是自然毫无结果。无论如何,这样的办法比我们现在所处的而且绝对不能再继续下去的境地要好些。我不得不费了不少工夫,讲了许多好话,许了种种假愿,才说服房东和肉商,使他们带着评价员和期票一起离开了我这里。在新的学季里,我没有能力送孩子们去上学了,因为旧账还没有付清,而且除此以外,她们的穿着实在太不体面。
我希望实行上述的计划,至少能不需他人的任何干预重新获得安宁。
最后,还有一件与上面没有关系的事。我在动手写我的书关于机器的一节[292]时,遇到一个很大的困难。我始终不明白,走锭精纺机怎样改变了纺纱过程,或者确切些说,既然从前已经采用了蒸汽力,那末现在除了蒸汽力以外,纺纱工人的动力职能表现在哪里?
如果你能给我说明这一点,我就十分高兴。
顺便提一下。我妻子背着我找鲁普斯要一英镑作为必需的日常开支。他给她寄了两英镑。这使我很不愉快,但事实终究是事实。
你的 卡·马·
阿巴伯内尔死了。萨宗诺夫在日内瓦也死了。
[153]评价员是英国的官吏,有权估价或变卖因欠债而被查封的家产。——第150、219、271、312页。
[292]马克思指的是他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第Ⅴ本中关于机器的论述。马克思在这个手稿的第ⅪⅩ本和第ⅩⅩ本中写下了关于机器的补充材料。在上述几本手稿中的论述,成了后来所写的《资本论》第1卷第13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3卷第408—553页)的基础。——第313页。
恩格斯致马克思
伦敦
1863年1月26日于曼彻斯特
亲爱的摩尔: 对你的坦率,我表示感谢。你自己也明白,前次的来信 [注::见本卷第308—310页。——编者注]给我造成了怎样的印象。同一个女人在一起生活了这样久,她的死不能不使我深为悲恸。我感到,我仅余的一点青春已经同她一起埋葬掉了。我接到你的信时,她还没有下葬。应该告诉你,这封信在整整一个星期里始终在我的脑际盘旋,没法把它忘掉。不过不要紧,你最近的这封信已经把前一封信所留下的印象消除了,而且我感到高兴的是,我没有在失去玛丽 [注::玛丽·白恩士。——编者注]的同时再失去自己最老的和最好的朋友。
现在谈谈你的事情。今天我去过瓦茨那里,我本来以为他还在伦敦;不过他在伦敦派尔-麦尔2号有一个营业所。但是同他没有谈出什么结果。他的保险社不再向外贷款了。他向我提了另外一个地址。那个人愿意出借,但是要求根据情况,对利息、酬金以及贷款的偿还有 加倍或甚至更多倍的保证。遗憾的是,我们提供不出这种保证。我们能找谁帮忙呢?自然可以找龚佩尔特,但是人家未必肯接受。既然我们两人都没有殷实地位,那末无论如何还是会要求我们再找一个人;最后,为这笔借款所需的费用将事先从所借的款子中扣除,结果也就所剩无几了。
我起先想卖出一部分为投机而购进的棉纱,把钱寄给你,而不是退还给欧门(钱是他的)。这无论如何是可行的,因为这件事只有到7月才会发现,而到那时好多事情又会发生变化。但是我们不走运。目前市场呆滞,出售不仅无利可图,而且简直要亏本,在本周内也许根本卖不出去。
我不能随便支钱——欧门会拒绝,而且十之八九会拒绝,所以我不能采取这个办法。向别人,向高利贷者去借,就等于给欧门提供同我撕毁合同的最好借口。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听任你实行你在来信中所说的那种计划。因此,我找了老希尔,从他那里弄到一张一百英镑的约翰·拉普公司名下的期票,2月28日到期,我背书了你的名字,现在附上。我想这在7月以前不会被发现,这样我们就能喘一口气了。从我这方面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因为我现在确实会有亏空,但只好铤而走险了。老实对你说,要不是查理(他编制了一个类似最近六个月总平衡表的东西)今天下午对我说,事情比我所能设想的对我更有利,大约有三十到五十英镑余额,那我是不敢走这一步的。在这六个月内,我大约挣了三百三十到三百五十英镑。
而你自己现在也应该明白,自我从1862年6月30日起作了异常的努力之后,我已经完全挤干了,因此在6月30日以前,除非零星小数,你不要再指望从我这方面得到什么帮助。6月30日以后会出现什么情况,那只有鬼知道——因为我们现在什么也挣不到,市场不再活跃了。
这张期票同现金一样。弗莱里格拉特会很乐于给你贴现,在流通中几乎没有比这更可靠的证券了。现在偷窃邮件的事很多,而你在商界又谁也不知道,每个人都可以冒充卡尔·马克思博士,所以收到信后,费心立即通知我。
你的 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