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 莎 行

题 画

露湿春莎，草生芳甸，渔舟迤逦依山转。斜光明灭照村墟，绿槐深护幽人院。 小栅鸣鸡，古梁巢燕，柴门不锁蓬蒿遍。

问渠莫是武陵源？一溪流水桃花乱。

【赏析】

边贡是明代“前七子”之一，又曾与李梦阳、何景明、徐祯卿一起并称“弘正四杰”。钱谦益《历朝诗集小传》说他：“雅负才名，美风姿，谙吏事，好交与天下豪俊，久游留司，优闲无所事事，游览六代江山，挥毫浮白，夜以继日。”这首题画词大概作于他在南京为官期间。词作以清新俊逸的文笔，勾勒出幽雅清静、风光秀美的隐逸境界，表达了作者对清幽佳境的向往钦慕和对退隐生活的内心追求。上片主要点染环境、美化氛围，颇有写生之趣。“莎”，莎草，一种多长在河边沙地或潮湿之地的多年生草本植物。“芳甸”，花草丛生的郊野。南朝齐谢朓《晚登三山还望京邑》诗云：“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边词的前两句即以细腻生动的笔墨描绘出一幅嫩绿温润、花木争荣的图画，静雅天然，著色素淡。一“湿”则不使画面干涩，给人以悦目之感；一“生”则顿显蓬勃活力，使物传达出生命的律动。以下“渔舟”句摹写动景：那打渔的小舟缓缓来往，自由自在，穿梭在青山绿水间，时而飘来婉转动人的渔歌。“迤逦”，缓行的样子。通过渔舟点出人，又以舟之动带出人之歌，以有声写无声，颇富神韵，绝妙天然。接着，作者又以详尽细密的工笔刻画，展现画面上的渔村生活场景。“明灭”，谓光线忽明忽暗。夕阳西下时的阳光，忽明忽暗地映射着杂花生树的村庄，浓绿粗大的槐树以其宽阔的身影护持着隐士们居住的庭院。这种境界明显脱胎于陶渊明《归园田居》中描绘的美好景象，其中光线与色彩的巧妙组合、村庄与庭院的合理布局以及整幅画面的和谐自然，都十分恰切而准确地传达出图画本身的丰富内涵与深刻意蕴。

下片旨在表现原画对隐逸世界的描述，以寄寓作家的情怀理想。前三句，铺叙隐士们清贫恬静、自得其乐、与世无争的平淡生活，画面淡雅素穆，语言淳朴浅切。鸡在栅栏里鸣叫，古老的屋梁上有燕子筑的新巢，简陋的柴门任其自由关闭。鸡鸣、燕叫给寂静祥和的山村增添几分生机，同样使画面显得活泼明快。这种以动写静、以有声写无声的艺术技法，被作者运用得娴熟老辣、游刃有余。最后以问句作结，进一步抒发作者心慕田园、向往归隐的愿望与理想。“武陵源”，即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绘的世外乐土。但这二句实化自唐田园诗人王维《桃源行》诗的末二句：“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作者自问自答，意蕴丰富，言尽而意未尽，仰慕之心，自然流出。

填词并非边贡刻意所为之事，但这首题画之作，清新明快，淡雅纯朴，尤其是白描手法的运用，更显意蕴丰厚，情韵深长。读此词，可知赵尊岳《惜阴堂汇刻明词提要》对边贡词所作的“有逸趣”、“长于描写，而不见斧斤之迹”的评语是贴切的。

（孙京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