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 仙 歌
菊
丛金碎玉,看几枝疏瘦,昨夜新霜又重九。正古帘月悄,罗荐南山真意在,孤绝幽芳,千载襟期继陶叟。端不负初心,寂寞东篱,总未向、春风低首。愿岁岁、秋光似花浓,这夕照闲门,有人同守。香寒,是词客、薄醉微吟时候。 南山真意在,孤绝幽芳,千
【赏析】
吕湘是清末民初安徽旌德三个有名的女词人———吕氏三姐妹之一。这首咏菊词,借前人典故,表现菊花不同凡卉的精神风韵,借以寄托词人自己不同凡俗的高洁襟怀。
词的上片,在点明菊花当令的同时,带入词人自己。它如墨卷将开,意在启发下片的重笔抒情。起韵以金玉为比喻,直写重九时菊花绽放的疏姿瘦态。金玉在古代雅士的眼光里,本是与表现萧然物外意趣的诗词不相容的俗物,但这里词人却用得巧妙警醒,寥寥数字,就点染出菊花黄白相间的饱满色彩。一个“看”字,更把自然的菊花景象,化为欣赏者眼中的菊花意象。“几枝疏瘦”一语,汰除了“丛金碎玉”所可能带来的过度热烈的嫌疑,使此花精神,跃然纸上。“昨夜”一句,补充交代菊花开放的时令。其中一个“又”字,于不经意中显示了词人对于季节迁变的感慨之情。接下去的一韵,带入一个幽独而风流的赏菊人即词人自己。这个赏菊人与菊花之间似乎有着前缘般的和谐:她幽居在古老的、远离尘嚣的门帘里,醇酒微醺,新词低吟,相伴着她的,只有那静静的明月了。“罗荐”,缎面的坐垫。此处以“古”来修饰“帘”,以“寒”来限定“香”,都很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传递着赏花人清雅绝俗的精神追求。
下片则进一步化去形迹,借用文学典故,赞美菊花千古不迁的高洁与幽独,并抒发了词人自己神同芳菊的幽情逸韵。过片直揭陶渊明《饮酒二十首》之五的意境,赞美菊花与陶渊明同清同幽的精神特质。自来以花比喻人的修辞,经常可见,而以人比喻花的逆反式修辞,却比较少见,更何况是以“叟”———一个老头子来比喻菊花呢。这种逆反,起到的效果是很鲜明的。陶渊明曾经在《饮酒》诗里,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诗句,表达过他所体会到的人生真谛,现在在词人的感受中,这孤独绝俗的芳香幽菊,就好像是陶渊明的一个千载不变的追随者。菊花作为一种自然物,是无所谓“襟期”即情怀的。但在词人这有情能感者的心中,它却有灵性,有性情,它简直就是陶渊明的精神化身。那么,它的“襟期”究竟是什么?下面三句作出了回答,是绝对不肯违背本性,宁愿在寂寞的秋日篱落开放,也不愿向春风低头———不愿苟且作趋炎附势者。在此,词人对于菊花作这样的精神抽象,不仅体现了她对于菊花的无比欣赏,也体现了她对于某种精神境界的极意赞美。后者使这样的菊花意象有了寓言的象征意味。词人为什么对菊花的精神境界设定得那么高?通过这样的菊花意象,词人想要表达些什么?结拍就是对这一潜在疑问的正面回答,她就是那不肯改变素志的“菊化人”:她愿意在今后的岁月里(就像在过去一样),与秋光中绽放的美丽菊花一样,带着一丝丝悲凉感,坚守着自己的寂寞命运和清高本色。词至此处,将咏菊人和菊在精神上泯合无痕了。
全词层层递进,脉络清楚,由菊姿而菊神,由菊神而“我”神,使菊与“我”之间最终达到完美的叠合。在修辞上,不仅运用典故,而且兼有整体性比喻之妙。(邓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