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王 孙

春 望

妒春良夜爱春朝，花外红楼卷绛绡。极目香尘旧板桥，路迢迢，不见归鞍见柳条！

【赏析】

这首题为“春望”的闺情词，用《忆王孙》词调的本意，抒写闺中女子春日望远怀人的情愫。

“妒春良夜爱春朝”，首句出手擒题，紧扣“春”字，揭示词中女主人公春日复杂的情感波涛：又“妒”又“爱”。良夜清宵，本是情人爱侣同欢共悦的好时光。然而这位闺中女子却独处索居，一人品尝孤寂冷落的情味，想到此时此刻天下有情人正同室共眠，欢愉无限，怎不引发深深的妒意？说是“妒春良夜”，实则妒的是春宵良夜中享尽人间情爱的情侣伉俪。饶有意趣的是，这位闺中女子的情感并不止于“妒”，她还有“爱”：爱春日的早晨。春日的早晨，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给她欣喜，给她愉悦，给她期盼，给她希望。“妒”、“爱”对举，“朝”、“夜”衬映，委曲尽致地呈示了闺中女子春日丰富的情感世界。

“花外红楼卷绛绡”，次句展现环境，暗示身份，描摹动作。“红楼”，指华丽的楼阁，显示富贵气象；“花外”，指在春花围簇掩映之外，点出幽寂的环境。唐白居易《秦中吟》有“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句，这位闺中女子身处“花外红楼”，其富贵身份不言自明。她卷起绛红色的绣帘，迎接旭日临照的清晨，一种熙和清新的感觉扑面而来。“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阳春，清晨，新鲜，美妙。她终于摆脱了长夜的困扰，接受晨曦的沐浴，心中升起新的期待、新的希望。

“极目香尘旧板桥”，第三句点醒题面“望”字，抖露闺中女子深藏的隐秘和心事。“极目”，极尽目力而望，一种寻寻觅觅的情态宛然若见。“旧板桥”，典出唐刘禹锡《杨柳枝》诗：“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恨无消息到今朝。”这情人话别的旧板桥，是当年情爱的见证。回想自己与情人徘徊桥上，那种种卿卿我我的缠绵与悱恻，至今萦绕在她心头，永远难以拂去。

“路迢迢，不见归鞍见柳条”，末两句描绘望中所见，突现闺中女子由希望到失望的心绪变化。“路迢迢”，是当年情人行程之远，也是而今闺中女子望中追寻之遥。遗憾的是，所见只是随风轻扬的依依柳条，却不见情人骑马来归的熟悉身影！希望为失望所替代，一种难言的失落充溢在字里行间。

宋李重元《忆王孙·春词》云：“萋萋芳草忆王孙，柳外楼高空断魂，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李天馥的这首《春望》词，用《忆王孙》词调本意，与《春词》词旨、意境略同，隐然可见二者渊源关系。《春望》融入刘禹锡《杨柳枝》诗意，内蕴更其丰赡。词人将春日闺怨凝聚在卷帘远望中，含蓄、蕴藉，情味更显深挚。清谭献评谓“人意中语”（《箧中词》）。也许，这首词感人至深和耐人回味之处正在于道出了人人心头意中之语。

（吉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