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 桥 仙

春日登楼

杨花如雪，桃花如雨，帘幕尽教高卷。芳洲一带草痕齐，早青到、姑苏台畔

[1] 。 催归杜宇 [2] ，重来燕子，惹起乡心历乱。凭阑千叠暮山稠，刚抵得、春愁一半。

【赏析】

此词写春日羁旅怀乡之情。词之别致处，在于通过景与情的巧妙反衬，把难摹难状的思归春愁生动地描叙出来。

词一开篇即从盛春的景物落笔，“杨花如雪，桃花如雨，帘幕尽教高卷”，当是词人登楼所见之春景，“如雪”状杨花之色，“如雨”喻桃花之繁，词人选取了春季这两种典型的景物进行描写，渲染出一派万紫千红的江南春天胜景。“帘幕尽教高卷”，大好春光给人间带来蓬勃活力和无限生机，此时此刻，人们没有理由不高高卷起帘子，尽情呼吸这春天的气息，尽情观赏这春天的美景。接下来，词人把眼光对准了稍远处的翠绿春草，“草痕齐”同样传达了盛春的气息，说明此时的芳洲绿草，不是早春的“草色遥看近却无”（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也不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丘迟《与陈伯之书》）那样的情景，而是恰好一片郁郁青青。“早青到、姑苏台畔”，同样描写盛春的青草，但已把视线由近景移向无限的远景，通过设想眼前的芳洲绿草与远处的姑苏台畔之绿草已连成一片，说明了江南盎然春意占有的广阔空间，这里的“青”字，与宋王安石著名诗句“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这两句，也令人想起《楚辞·招隐士》中的名句“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这与下文的“催归”云云是语义绾连的。

总的说来，词的上片无一不在极写春日之景的繁盛，无一不在浓墨重彩地描绘着一幅生机蓬勃的春天画卷。在这样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中，词人登楼远望赏春，本应是充满着一股开朗乐观的情思才是，却不料反而平添了浓浓的怀归愁绪。于是词的下片，笔意陡转，抒写了恼人春色勾起的不尽乡思。

“催归杜宇”三句，具体写了词人的思归之情。杜鹃的啼鸣和燕子的飞回，都是造物主给春天带来的物候特征，但在词人的心中，却惹起了他剪不断理还乱的思归之愁。而这种思乡之情到底强烈到什么程度呢？词的最后两句这样写道：“凭阑千叠暮山稠，刚抵得、春愁一半。”词人在高楼上凭栏远眺，只见眼前有千万重山层层叠叠，连绵不断，但这千万重山，并不能与词人心中的全部乡愁相比拟，充其量只等于其中的一半罢了，原本难以描摹难以度量的思乡之愁，经过词人的物化、量化描写，获得了具体的形象，收到了如“贺梅子”那样把闲愁外化为“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功效，令人回味无穷。

此词上片写景，下片言情，以明媚春景反衬刻骨铭心的思乡之愁，是以妍美之景抒写哀愁之情，其功效正如王夫之所言的“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姜斋诗话》）。显示了词人非凡的艺术表现力。

（龙文玲）

注　释

[1].姑苏台：台名。在姑苏山上（今江苏苏州西南），相传为吴王夫差所筑。

[2].杜宇：即杜鹃鸟。据《华阳国志》等古籍记载：杜宇是蜀国君主，称望帝，好稼穑，治郫城。死后其魂化为鸟，名曰杜鹃。春末夏初，常昼夜啼鸣，其声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