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恃技艺冯茂被擒 荐姻缘银屏强合
诗曰:
弹冠相庆理当然,岂料同擒继后先。
此日两雄皆一辙,前知明哲是高仙。
当下冯茂被艾小姐令庄丁捆绑了。小姐又收拾回地网。那时冯茂方才恼恨曰:「若知此女有此仙家宝贝,理不应复来讨战,至重入他的罗网。但今事已至此,悔恨已晚,只得忍耐。」又思走脱之法。少刻艾家侍女押他入后堂。茂挺立不言。万青对女儿曰:「今将此矮贼怎生处置,乃可?」艾小姐答曰:「女儿思想,此矮将初时会遁脱,亦是能人,杀之诚恐再走脱,只合明日押入王城中。倘此人果系宋之上将,父亲受赏不少。」万青曰:「女儿高见,果然不差。」随命庄丁收管。用过晚膳,万青复虑今夜何以看守。小姐曰:「父亲不必过虑,且待我设个万全之策,以收管之。」冯茂在旁闻此语,不知他父女用什么方法来算计,不免疑惑心忧。
至更深时,此女命侍婢取出一个大布袋,冯茂意他将自己放入袋中,放入河水淹死。但不解绑绳,即借水遁去,仍被绑捆住,怎得待别人解索子。又闻女对侍婢曰:「此贼非凡,尔丫鬟料难看守,不若权时将他高高悬于吾卧房中正梁上,好待明天押解。」诸侍女领命,即起悬于房中正梁上。但冯茂且喜身材矮小,袋中反觉宽大,无所苦屈。在上望下,见诸侍女尽出卧房,艾小姐一人卸了束妆,一双莲花小足,不满三寸,面比桃花白玉,娜柳腰。冯茂在袋中,饱看小姐一番,呆思乐境,原是少年心性,人人如此。不禁长叹曰:「我冯茂,早知如此了局,实乃军师害我性命也。」当初艾小姐,只闻得冯茂言与余鸿对敌,并未说出姓名。
今说出他是冯茂,心下暗惊失色,即假发怒曰:「汝既是冯茂,奴闻他曾学道于万花山何暇来此?天下岂有两个冯茂不成。」冯茂曰:「吾乃黄石公门徒,并非两个冯茂,只算自己轻敌,故中女娘网计,并非力不足也。」艾小姐闻茂言,呆想一番,不敢造次。是夜父女饮酒数瓶,小姐有了酒意,已觉困倦,遂上牙床睡去。冯茂见小姐呆想一番,不知他是何主意。及闻他有了鼻息,又欲走出,无奈袋口有符咒封固一般,实不可开。想来须用口齿向袋紧噬。一刻有余,仅穿一洞,突出头颅,身仍然难以遽出。又急挣裂一番,方得落地,开门走脱。
岂知他与艾小姐姻缘宿定,正合其时,故有此番遇合。行未出庄外,一想被他擒捉,出丑一场,何不将他轻薄调弄一番,以报日间绑缚之耻。倘他将错就错,允肯此事,与我结为夫妇,得此佳人,亦一生心满意足。且法门武艺之女,亦可借他相助,平服南唐,岂不两全其美。遂悄悄回至小姐卧房中,行近牙床,仍闻小姐徐徐鼻息,又且喜灯光未灭。一时色胆如天,将身捱上牙床。亦是两人姻缔当合,及至艾小姐醒来,酒气过多,尚动弹不得,方知失身于矮将。正要大呼有贼,冯茂急伸手掩住小姐桃口,又曰:「小将原是黄花山石老师门徒,奉师命下山保宋,又承军师之令到此寻觅良缘,想必前定无差。不然,天涯两隔,一朝会合,已定百年,事非偶然也。令小姐失身于小将,岂容再更之理。望祈小姐海涵,恕小将粗莽之过。但吾一下山到寿州,即将刘金锭并三王九侯众将救回,高封平南王之爵,令小姐入赘于吾,不失为王妃也。祈小姐见谅。」小姐含羞假恼曰:「汝人小胆大,不顾廉耻,强奸闺女,罪该万死。况两为敌国,即奴允恕了,吾父亲闻知,岂容得汝。如此强为,又一命难逃耳。只可怜奴自小失恃,早岁只依于严父,今一旦失身,奴怎达与父闻。」不觉言来泪下。冯茂起来向小姐揖谢曰:「小将未种玉于蓝田,能不慕小姐才貌,且武艺超群,目击南唐危险,小姐父女,若一心依附于伪主,定然祸患不远。岂如我大宋承运之君,一统之隆。建功后玉带横腰,享不尽人间富贵,是小将一片爱惜佳人深心,迥非徒效着桑间丑行者也。请小姐三思。」艾女听了,嗟叹一声:「此天定,非人力可为的。当初圣母曾言出汝姓名,有宿世姻缘。初时因不相认识,故而如此。及在房中,始闻道出姓名,奴斯时不知计之所出。今已失身于公子,又遵着圣母之嘱咐,但须两全始终,勿使奴有白头之叹,即感公子过爱矣。」冯茂喜悦曰:「幸蒙佳人不以小将粗蠢为嫌,岂敢言一弃字之理。小姐请为安心。」
语毕,初交四鼓,冯矮子又向佳人求欢。艾小姐叹一声,不语,只恨姻缘,不该匹配着此矮小奴才,是不幸也。是夜试雨行云,春风两度,不需细表。当时冯茂又问艾小姐,何以又精于法力。小姐见问曰:「奴乃金光圣母门徒,日间所用之法物,皆圣母赠赐。」冯茂喜曰:「今与小姐私结下姻缘,一同归宋,立战功以示归附之诚。」小姐曰:「业已成夫妇,自当从君家去。但且暂瞒过父亲。日间已说过,将汝起解,今又背地成了夫妇,倘若父亲闻知,未明他心折服否,不若仍瞒过众人,直待到了宋营,然后用计招父亲来投,方为胜算。」冯茂喜其计高。未几,鸡已争鸣。银屏只虑众丫鬟早起进卧房,即催促冯茂仍入袋中。
至天明,众丫鬟进房侍候姑娘梳妆。艾小姐托言身体有病不安。丫鬟上禀老爷。万青意女儿病疾,必因日间擒拿冯茂太劳,亲来卧房看视,又防如此恐误起解宋将日期。小姐曰:「谅他插翅也难飞去,待女儿静养一二天,精神平健,起程未晚。但朝夕须与些水米,押解生犯,方获重赏。」万青依从,遂吩咐众婢小心服侍小姐,以便疾痊解宋犯。是夜,小姐以病为名,假厌喧哗,搅扰不安,尽令诸丫鬟出外,反扃户自寝,天明始许到房侍候。众婢不解其故,只得遵命而去。自此房中并无顾忌。至入夜,小姐自将冯茂解下,同食晚膳安睡,自然重与云雨,自不必说。正是祸灾之地,立作巫山,真便宜矮徒了。
只是装在袋里,但觉日长夜短,说不尽枕上风流。又问及小姐昨夜被擒神鸦何在。小姐曰:「不料此鸦有此圣物之灵,自汝仆下被擒,他即飞上云头,左顾右盼,一见公子入来,此鸦即飞下堂中,犹如日前畜养一般熟性,现在堂中。」冯茂喜曰:「此鸦原是神物,师父赠我为脚力。若非他性属火,余鸿用的风火扇来,吾一命早已了决。」当日矮子在此快活,独可惜寿州城内,冯益痛念,君王盼望,惜他少年,立功浩大,未知被余妖道火扇害得他如何,去而不返。
住语寿州城君臣忧闷,再言汝南王郑印,自奉了军师将往住山后石州借兵。原来郑印一生性急,鲁莽之徒,不减老父遣风,一闻即行,不少等候问明,故未知山后路途,石州那方奔走,并费用日给,未带腰间,且认不出道途。走来跑去,仍是金陵境内之地。不分远近,便尔发马加鞭,身上带的干粮,一天食讫,腰间少了白银,忍饥疾跑数十里,至一府城,乃锦绣繁华之地,岂少酒市茶站。郑印饥饿,忙忙要进酒坊中吃个不亦乐乎,争碍囊中空空如也,欲进又止。忽想来:天下人皆要输纳国饷,自己身居王位,即进去吃了百姓的东西,说明免他税饷,亦无不可。况为着王命所差,即本土官员,也当供应,何况子民。不知郑印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