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以动机判断道德，以结果判断能力

如何评价历史，如何评价政治人物，无论对评价者还是被评价者都是至为重要的课题。固然，要简单地设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统一标准幷不容易，但基本的评价原则，以笔者之见，应遵循：以动机判断道德，以结果判断能力。

对今日和未来的当政者来说，如果不能牢记这一原则，而是报着自私自利的心态，不惜牺牲国家利益，则理应，也必然受到历史的否定和谴责。

对于毛泽东时代的功过评价，上述原则同样是适用的。就拿“文革”的发动如果仅仅是为了中央高层的权力斗争，那么毛泽东必须被否定；但如果出于自己的建国理念，那么在评价毛泽东的时候，应该基于他的其它重大贡献而不应抛弃对他的尊敬」如果忽略了上述原则，对毛泽东这样长期领导一个大国的领导人，是不可能给予公正评价的。

有些人以反毛反共为预定目标，然后再寻找或编造证据的做法，根本不值一驳。他们要么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么带着不健康的心态，对任何有利于毛泽东形象的历史事实一概视而不见或低调处理。笔者在联系本书出版的过程中也曾遇到这样的情况，有间出版社明确答覆：对于歌颂毛泽东的书，他们不感兴趣。

笔者对蒋介石的评价不易提高，概因他在抗日之前及过程中的表现，证明他将自己政党和个人权力放在了国家民族利益之上，而他对自己亲信在抗战时仍不收敛的贪污腐化行为置之不理，也证明了他的私心。

美国某前总统在当选后，故意放慢经济的步伐，待到下届大选前一年，再让经济恢复发展，以达到连任的目的。这样的总统不论做出过多大的贡献，其存在的道德问题也是不应被否定的。

对于邓小平来说，前面提到的军队经商问题，如果邓小平是基于让军队官兵拥有充裕资金改善连队生活，那么邓小平的这一做法虽然短见，但不涉及道德问题。但如果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达到拉拢军方对自己的支持，那么，邓小平的道德问题就未免太严重了。

今日中国的贪污浪潮，到底是中央高层的能力问题，还是高层的道德间题，只需要认真了解一下这些高层领导人是否曾包庇过自己亲信的贪污受贿行为，是否本身就有贪腐之举，就成了问题的关键。中共在反贪中偶尔会抓些“大虫”，其出发点是为了打击异己，还是基于坚决反贪而不加入人际关系的好恶，将决定反贪的成果和领袖们个人的道德。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中国兴建了大量的巨型工程。其中不少工程的科学性及决策过程是值得怀疑的。中国政府领导人在建各类大型工程时，是考虑国家或社会发展需要为动机，还是仅仅为了建设政绩工程，或为自己树立纪念碑？1994年5月24日《光明日报》报道了“渤海海峡跨海通道”的文章，论述了建设一条从烟台至大连的火车轮渡航线和一条蓬莱一长岛一旅顺的“南桥北隧”公、铁两用线；文章写到：“钱伟长等20位著名科学家进行论证后，一致认为，这是一项极大增强国力、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和深远历史意义的宏伟工程”。笔者对建设一条轮渡线完全赞成，但对那条“南桥北隧”感到震惊，花几天时间的认真思考，笔者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样一个需要巨大投资的工程，到底如何“极大增强国力”；同样的钱用来建四条复线京九铁路，或在长江上建30座大桥，肯定能更好地增强国力（未来国家资金充裕了，建设此通道还是有必要的）。其中的玄妙就在于“深远历史意义”。笔者当时曾给有关部门写信加以反对，但这个项目肯定能上马，因为后面有一群家伙排队等着题字、照相、签名、数钱。

不知是否因为中国的历史太辉煌，很多人都不择手段把名字弄上去，游客会在故宫红墻上写上“某某人到此一游”，隔壁的政客比游客脸皮厚多了，他们干脆花几亿造个工程，痛快写上自己的名字。而科学家们要想有机会写上自己的名字，快捷方式就是跟在领导屁股后面，提个让领导欢欣的主意，也借此为自己树立纪念碑，甚至骗个院士头衔。三峡工程就是个代表性的例子；一些唯利是图的科学家和政客在对三峡工程的一片叫好声中，掩盖了这项超级工程的潜在技术问题；它由全国人大代表靠几页带有明显倾向性的介绍资料投票决定三峡是否上马，树立了滥用民主的恶例。

毛泽东时期建立起来的廉明亲民的公仆文化，自第二代领导人开始江河日下，到第三代已面目全非了。只要看一下这两代各级领导人对自己的部下和亲属的“无限”宽容和关爱，就能明白当今贪污腐化的根源和反贪不力的主因所在。对今日中国在短短十多年中从原来的清明廉正蜕变到今日的严重贪腐状态，作为第二代领导核心的邓小平和第三代核心江泽民，对此能逃得了历史的评判吗？在民主和政法体制建设难于跟进的情况下，贪污腐化已成为今日中国一系列社会和经济问题的总祸根，幷直接影响到主要矛盾的解决；也对中共的执政地位提出道德和意识形态上的严峻挑战。毛泽东时期的法律体系远不如现在健全，但他可以对自己喜欢的“红小鬼”刘青山以及张子善等贪官亲自下达处决的命令，而蒋介石则不能，邓小平、江泽民同样不能。所谓“改革过程中出现贪污是正常的”论调，根本是无能者的苍白籍口。

指望每位政治人物都有圣人之德，或超人之能，是不切实际的。关键在于他是否在用心工作，而不是整天玩弄权术，耍小聪明，或得过且过。真正政治家的首要素质是无私、智慧、胆略和对伟大理想的执着追求，而不会专注于个人权术上的“奇技淫巧”。在网络时代，认为人民是傻瓜的政客将是必然的失败者。

伟人和凡夫，政治家和政客，他们的差别其实只在一线之间。而这条线是智慧、勇气、胸怀和无私，超越人类的自然本性。这条线泾渭分明地分开了大智慧和小聪明、远见和短视、勇敢和懦弱、博大和狭隘、无私和自私、大忠也小义、尊贵和龌龊……，也自然地分开了伟大和平庸。然而，这条线又是多么地难于跨越！毕竟，在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上，能跨越这条线的又有几人！

有缺陷的战士还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只不过是苍蝇。——鲁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