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77期：散装江苏，国家应该购买文化产品，口罩要市场化才够用，大学生不要给国家谈契约

2020年2月14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77期

【睡前消息77】为什么会出现“散装江苏”？还是太有钱了

大家好，2020年2月14日睡前消息第77期，请静静介绍新闻。

散装江苏，江苏各地发展水平在全国最均衡

最近全国的医疗队援助湖北，大部分省份的医疗队是集中到省会一起出发，但是江苏省的医疗队是分批出发的，而且往往是各个地级市独立集中，因此产生了一个散装江苏的说法，督工为什么江苏省会出现这个现象呢？

这个话题，马前卒工作市曾经多个角度论述过。

比如说，去年10月15日第29期睡前消息我从徐州市吸收周边外省市医保资金的事说起，指出这是一个独立于各省省会的潜在区域中心。

之前的八月2日第七期睡前消息我说方便面酱料包和珍珠奶茶展示了一个普遍规律，就是现代工商业经济是文化影响力的基础。台湾省比其他省份的工业化进程快30年，所以能让全中国都吃台湾省发明的酱料包。

台湾省的白领社会比大陆早形成20年，所以能用奶茶文化辐射大陆。最近几十年港台的文化影响力乃至于相对独立性，基础都是相对发达的工商业经济。

现在江苏省内部各个地区都有自己的文化独立性，最主要的原因是两点。

首先是江苏省的人均gdp高，最新修正下来是1.8万美元，在省份排名中仅次于台湾的2.5万美元。就算把直辖市算上，江苏省也只比北京、上海和台湾三个省级单位低。

所以无论是江苏省本身还是江苏省下属的地区，制造文化产品的效率都比较高，有足够的物质资源去塑造自我认同感，当然也有足够资源组织医疗队。

第二个原因是江苏省的地区差异不大，没有经济上绝对主导的地区，这点其他发达省份是做不到的。

比如说广东总量和江苏省差不多，人均gdp也只差30%，但是广东省内部的差异拉的太大了。还是说人均gdp，江苏最高的县区是苏州工业园区，33万，最低是连云港灌云县4.6万，差距大概是七倍。广东最高的是深圳南山区34万，最低是梅州五华县1.4万，差距24倍。珠江三角洲和其他地区可以说是天渊之别。

【GDP地图略】

用图片说话更直观一点，我在网上找到了一张2018年的人均gdp地图。可以看到江苏省虽然也有地域差异，但总体上都是暖色调，一块绿色都没有。广东省这个广州附近有红有黄，其他地方以绿色为主，所以广东省各地区的文化都从属于珠江三角洲。

从外省人的视角来看，似乎广东人都说粤语，实际上广东人一半的地区都不说粤语，完全是因为珠江三角洲经济发达以及前几十年香港的优势太大，才让我们产生这种错觉。广东省所谓的保护粤语，实际上保护的是珠三角地区的文化优势。

江苏省既然全省的经济都不算差，所以就不存在这种错觉。

政治最强南京，经济最强苏州，交通最强徐州，但是都没有绝对优势，处于同一个数量级。所以江苏省各地都有自己的地方文化，不会被省会或者其他城市主导。

广西因为柳州和桂林，河北因为唐山和保定，也有类似现象，只是人均GDP比较低，还没有到构造地方文化的水平。

总结一下，就是和其他省相比，江苏省的人均GDP高，而且相对均衡发展，所以省内各地的自我意识都比较强。以后其他省份如果达到类似的效果，也会有散装现象，但也不用太担心，因为这是一种进步，是文化繁荣的结果。

无论是国家还是省份，只要经济上相互沟通，相互交流没有障碍，就没有必要强求地域文化绝对统一，否则反而会引起各地区的强烈反弹，加强分裂倾向。

真正能把现代社会撕碎的文化问题是各个阶级之间的文化隔离，最近拿下奥斯卡奖的韩国电影寄生虫就体现了这一点。

和广东省相比，江苏省为什么能做到各地区均衡发展呢？

肯定和地理因素有关系。广东有很多山区，江苏省基本是平原，这不过反过来说，江苏省也有淮河和废黄河的水害。沿海很多地方存在一个巨大的浅滩，不像广东省，大多数海岸线都可以建港口，所以说地理问题而不是决定性的。

真正的区别在于，广东省的经济是完全的外向性，外贸依存度长期超过百分之百，所以必然围绕着珠江口这个出口通道发展经济。江苏省虽然也外贸发达，但总的来说是基于国内市场发展。

1980年的时候，江苏省的gdp已经是全国第一了。广东依靠外向型经济才反超江苏。随着中国和西方国家的差距缩小，江苏的发展模式可能更合理一些。

纳税人花钱购买文化产品，对国家好处大大的有

这次疫情把全国大多数人留在家里，过了一个超长假期，不能外出参加文化活动。为了配合这样的局面，很多文化企业都加强了线上服务，提供了一大批免费或者廉价的线上娱乐方式。督工你怎么评价这种新趋势？

这一轮线上文化产品推广是从徐峥的《囧妈》改成线上播放开始的。紧接着就是各大视频网站搞限时免费看活动，各大音乐平台下放了vip待遇，在线交易网站提供了免费网课，维普提供免费论文，机械工业出版社带头开放了一大批很贵的电子书，这的确很有效的把网民留在家里，来安抚社会情绪。

不过从一开始，很多传统文化企业就抵制这种行为。《囧妈》这种电影本身好坏不说，一旦转为网上播出，立刻在电影行业内部制造了一大波抗议，说徐峥坏了规矩。

这些反对意见说明我们过去的文化产品发行模式效率很低，养活了一大批价值不高的中介，他们反对说明这次疫情在某些地方推进了历史进步。

文化产品数字化，传输方式网络化，这是两个划时代的发明，相当于造纸术和印刷术同时出现。

但在经历了这么大的技术进步以后，我们的文化产品发行模式还没有出现根本性的转变。大多数严肃出版物还是以纸质书的方式传播，大多数电影还是要依靠电影院来。

我承认，纸质书有他独特的优点，某些电影在电影院的感受，这也的确不一样，但和内容本身相比，这些附加价值都只能算是小众爱好。如果为这些附加价值，就放弃新的传播模式，等于为了竹简的强度放弃纸。

当然，我也理解某些文化产业的担心，最直接的理由就是防盗版，避免制作方收不到钱。但是我们可以换个思路，这为什么一定要向普通人收钱？

从经济学的角度说，现代文化产品的复制成本无限接近于零，以免费方式去发放社会效益最大，只要有收费就会有效应的损失。

我们既然是社会主义国家，完全可以考虑搞国家订货，建设一个统一的文化平台，把大众文化产品放上去，国家根据下载量和播放量给制作方付钱，这样可能是最符合生产力水平的模式。

当然，这样做的本质是全民交税购买文化产品，如果某些文化产品不够大众，用全民的税收给少数人的爱好付钱就不合适。应该仔细探讨一个大众产品的标准，看看什么样的文化产品可以享受这类待遇。

这个春节假期除了普通文化产品，论文、科技类书籍，科普类读物也开放了不少，效果非常不错。

这些东西就算只有少数人去读，最终也是全民受益，在经济学概念上就是“正外部性”。所以，如果国家能够代表全民把这类产品的产权都买下来，放到网站上自由下载，再根据下载量给作者一个提成，对全民都是有好处的，普通人就算不读，为此出一部分税收，他也是赚钱。

2019年，国家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提出了一个新计划，未来三年要补贴性培训5000万人次。简单的说，你按照国家给出的列表去学习技能，只要通过考试，国家就出学费，甚至还有奖励。在这个背景下，科普和科技类图书的电子版还要收费，显然是各个机关之间的工作节奏不一致。

前几天，人民教育出版社把标准版的教材向全国开放，但是当做一个临时性措施而不是永久性措施。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些教材平时还要收费下载，这希望疫情结束以后人民教育出版社把免费政策扩大到所有教材，做一个永久性的政策，体现社会主义初步的优越性。

互联网是全球开放的，用中国人的税收来购买文化产品免费发放，全球的人都可以占到便宜，这是不是也制造了损失呢？

汉语的学习门槛很高，现在全球能熟练阅读汉字的人95%以上本来就在中国，所以这方面的损失可以忽略。另一方面说，我们现在本来就花费巨资在全球推广汉语，国家汉语对外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简称国家汉办，每年消耗几十亿预算，加上外交和文化系统的推广，投资可能超过百亿。

国家汉办搞一个网站就花了3500万，与其我们花巨资去建设效率很低的孔子学院，不如让外国人来享受免费的文化产品，让全世界的年轻人都知道，学中文就能提高自学效率，甚至学中文就有一大批免费的影视作品可以看。中国文化影响力肯定会因此明显上升，因为它符合互联网文化的发展大趋势。

希望国家能从这个春节假期的文化政策中吸取经验，向b站学习，尽快发挥社会主义优越性，让所有教材，所有科技类书籍，所有公立教师的课程，视频都免费上网，而且向全世界开放。

口罩缺乏市场化就会不够用，甚至稀缺

在上一期节目中，督工你继续坚持口罩要部分市场化，很多观众认为口罩根本就满足不了需求，没有市场化的空间。不管你怎么评价？

我当时说口罩的计划分配是为了满足最低需求，比如说每户人家三天一个购买粮食，饿不死。这很多人反驳说三天一个，怎么能满足最低需求，这显然是站在小资产阶级立场，又想过舒服日子，又不肯多出钱。

要我说每户人家七天一个应该都可以，社区稍微巡视一下，肯定饿不死，当然也过不舒服。

但是防疫工作怎么可能人人都舒服，其余的口罩留一部分给社区应急，然后就可以充分市场化。谁要想囤积，就欢迎他囤，囤的越多越好，因为莆田人民已经证明了，七天就可以拆掉鞋厂，搭建每天产量200万的口罩流水线。如果有人囤出高价，我们就欢迎他用自己的财产来补贴口罩工业。莆田鞋厂一定乐意再拆几条运动鞋生产线。

一直到2月13日，全国的口罩开工率还只有94%，我看涨价明显不够。

这几天还有一个新闻，湖北洪湖市的药房卖一块钱的口罩，因为进价六毛钱，所以被罚款4万，说利润率太高。

我们先不谈洪湖市政府的操作是否正确，仅仅从价格管制来说必然会出现类似的现象，无非是程度问题。

你管制利润率，结果人家进价便宜，反而成了罪过。如果管制价格，口罩厂就不愿意做高质量的医用口罩。如果什么都管，就没有人拆掉其他的工厂来搭建口罩生产线。口罩的价格再便宜，也不可能满足所有的需求，那么就要承认必然有人不满意，必然有人投诉。只有生产力能让更多的人满意，所以只要我们的国家还需要在企业模式下生产口罩，就必须相信赚钱是硬道理。一个口罩厂卖高价，最大的打击就是把这个价格告诉同行，让他们来抢生意，而不是强行控价。

哪怕是1949年，上海控制投机的方法也是从外地调集物资，而不是强行限价。

2020年了，更不能干破坏经济规律的事情。

这既然这么多口罩厂证明自己可以快速扩大产能，随便增加限制条款就是反生产力的外行。

目前看来，小资产阶级最喜欢这种限制。

摇号购买政策不可取

督工你批评了厦门的摇号购买政策，很多厦门的观众发表评论辩解，你怎么看他们的观点？

【图略】

我先把典型的评论截个图。这些辩解最主要的理由就是说，这摇号不是为了拼运气，而是为了错开时间。

我要指出一个定义问题，如果这错开时间发售低价口罩，这叫网上排队，不叫摇号。摇号就必然存在有人连续摇不中的情况，否则还不如直接随机排队。

很多人反复强调中签的人暂时不能再次参加摇号，所以中签率比较平均。

但这不能否认依然存在有人连续摇不到的可能，这些人他怎么办呢？

如果厦门市政府的初衷是分散人流，那么就干脆说自己在随机排序，排到的先买，排不到的后买，而不是搞一个连续摇号的政策。

网络排队不一定是坏事，但是任何规矩都是越明确越好，隔一层就一定增加了可操作空间。

另外，厦门朋友的回复也透露了另一个好消息，就是厦门政府允许一部分口罩上市，随便涨价给人应急，这个思路是对的。

厦门的政策有一定的合理性，只是还有明显的可改进的缺陷。

大学生是国家出钱培养的，哪有什么契约

上期督工你分析了武汉清理大学生宿舍当医院的操作，很多武汉的学生还是不满，督工你能回复一下吗？

【图略】

有些回复明显是学生抬杠，站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拒绝出来。比如说这几条评论，说政府不能违法，说私人物品不能衡量价值。

首先，我们的政府有征用民间财产的权利，紧急状态下甚至可以先征用再补手续。法律程序你就不要纠结了，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在哪个国家都是神话。

其次说私人物品没有办法衡量价值，这和高价钉子户的说法完全一样。平时市场经济都不承认这种情怀，紧急状态下当然更不承认。

你带上初恋女友送你的纪念品去坐出租车遇上车祸碎掉了，司机只能陪你这个纪念品的市场价值，不会赔偿什么所谓附加的情感价值，因为你带着纪念品去坐出租车本身就默认它和其他物品一样承受风险。

现在武汉十几万人等着住院呢，这点私人小情怀还是先收起来，太执着的话将来会找不到工作的。

另外，我上一期也说了，政府做事的确有很多问题，比如说干部没有起带头作用，比如说没有请专业人员来做指导。但是这件事的起因，有一半是因为媒体用了错误的图片，故意不说扔在地上的是第一波垃圾，真正有价值的物品是另外堆放的。如果没有这张图片，事情本身真的不算太严重。

很多武汉的学生说不服气。虽然这次的图片上面是垃圾，但是武汉软件职业技术学院他有前科。还放出几年前的视频说上次就没做好，这次就算扔垃圾也不可信任。

这显然是搞有罪推定了，这怨气还是留到疫情结束以后说，现在社会没有空去满足学生在家里闲出来的猜疑心。

最后，我还得指出一点，学生和政府谈租房契约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到武汉软件工程职业学院的网站上查了收费标准，每年学费5000，四人间宿舍的每年1200，内设卫生间，平均每月100 。无论是学费还是住宿费，这显然不是市场价格，而是国家大幅度补贴以后的结果。

去年9月13日睡前消息第19期我分析武汉大学生的热水价格事件，就指出了这个问题。

大学生的学费和房租只能支付他们成本的一个零头，就连民办大学的大学生，这都要主要依靠国家补贴来读书，更何况武汉软件职业技术学院多少还算个公办学校。

所以这国家趁着假期去征用宿舍，操作粗暴，手段不专业当然要批评，但是大学生想找法律依据去反对，想和国家谈契约精神，纯粹是自讨没趣。

国家只是暂时更改了国有资产的用途而已，要和国家谈契约，先把全部的培养成本拿出来再说。

好，本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感谢静静的远程工作，感谢各位的收看，我们周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