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82期：中国应将少先队应再变成童子军，用来解决体质下降和近视及社交等问题
2020年2月28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82期
【睡前消息82】美国童子军协会被性侵案告到破产？老传统了……
大家好，2020年2月28日睡前消息82期，请静静介绍新闻。
美国童子军有贡献有问题，中国少先队成了礼仪性组织
2月18日，美国最大的青少年组织Boy Scouts of America，也就是美国童子军，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理由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资金给一系列性侵案提供赔偿。督工你能介绍一下这个组织吗？
Boy Scouts直译成汉语就是少年侦察兵，它在文化上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中世纪的贵族战争时代。
欧洲贵族军队的核心是重装骑士，但是骑士不能承担军队的所有职能，比如说侦查、排斥侧翼，做战斗准备这些事情既浪费骑士的精力，也不符合骑士的身份，所以骑士需要些侍从来做这些工作。
这些侍从的身份可能是预备骑士，也可能是平民子弟，一般来说要比骑士更年轻。
到了近代，欧洲贵族武装变成了国家军队，贵族侍从阶层就消失了，但是军队还是有一些辅助性的基础工作要完成，普通士兵干不了，一般是交给基层军官或者士官。但是打仗的时候往往扩军，士官往往不够用，所以很多国家会建立少年军校或者培训班培养后辈职业军人，可以看作中世纪骑士侍从的新形式。
1899年英国为了垄断南非殖民地的资源，发起了布尔战争打荷兰殖民者。英国的正规军太臃肿，不擅长掌握战场信息，普通士兵分散开就没有战斗力。20万正规军被8万布尔民兵压制，增加到40万人才打赢。
在这个过程中，有个叫贝登堡的英国军官善于训练部下搞侦查，还根据自己年轻时候的经验，就地动员了一批殖民地青少年党辅助部队，负责侦查、救护和运送后勤物资，效果很好。
贝登堡回到英国以后写了一本书，最终确定的标题是《少年侦查》。他用这本书当教材，带着一群男孩去野营，十几岁的孩子们玩的很开心。而且不仅仅是孩子喜欢，英国政府也喜欢，因为这是一种成本最低的预备役训练。接下来没有几年就世界大战了。所以少年侦察兵运动迅速扩展到整个英国，乃至从少年扩展到儿童阶段。
第一次世界大战各国都拼命动员平民当步兵，罗马尼亚这种中等国家都要养50万军队，所以整个西方世界都向英国学习，训练少年侦察兵。
美国人口密度低，有民兵和猎人传统，所以特别适合搞野营，五年就发展了50万会员，占了适龄人口的1/20，给军队带来很大好处。一直到30年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国很多特殊兵种还是喜欢招收童子军成员。一些童子军甚至直接承担了防空预警、海岸巡逻这些本土任务。
但是现在童子军似乎和战争关系不大了，为什么还有很大的影响力呢？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战争格局出现了变化，技术装备的比例越来越高，不再需要全民动员组建几百个步兵师。而且世界大战伤亡惨重，各国都开始心疼人口，所以大多数国家的道德观念都是不许未成年人去打仗。
第二次世界大战反而是童子军运动最后一次发挥战争作用，之后就慢慢淡化了自己的军事色彩。从历史趋势看，童子军运动到此就应该消亡了。
但童子军运动的起源地英国，会员最多的美国，这个时候都完成了工业化，妇女普遍就业，少年儿童普遍上学。当时电视和电子产品不发达，人类社会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新问题，就是十几岁的孩子不上课的时候干什么？
英国和美国的另一个趋势是城市化，绝大多数人离开了农村和小镇住到城市。城市里缺乏土地，交通密集，没有足够的地方给十几岁的男孩子运动，所以父母也希望有个机会送孩子接触自然、锻炼身体。
正好童子军运动的核心是集体野营，所以迅速转型，从一个准军事组织变成了学校教育的补充。
二战以后童子军的野营和对抗变成了娱乐活动，童子军的等级制和勋章变成了游戏奖品，满足家长和孩子的一点虚荣心。
童子军的社会服务功能从战争转向日常生活，比如说帮助残疾人，做环保宣传。在这个过程中，培养孩子的合作习惯，也让他们了解社会。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给同组织自身筹款。
美国各个阶层对童子军的需求是不一样的，富裕家庭有钱，可以请人照看孩子，送孩子参加昂贵的运动，不会考虑大众娱乐。比如说特朗普的父亲是房地产开发商，所以特朗普小时候就不会去参加童子军。最穷的家庭不太关心子女的成长，往往是放任自流，所以对童子军运动也兴趣不大。只有中等阶层既担心子女的身心健康，又拿不出太多钱，所以最喜欢互助性质的童子军。比如说正在竞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前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出生于一个蓝领工人家庭。他最喜欢炫耀的履历就是十几岁的时候在童子军内部拿到过最高级别勋章。
二战后的美国充分释放战争红利，科技全球领先，世界大战和冷战期间的军事基础大量转成民用，一度拥有全世界最多的技术劳动力，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中等阶层，愿意送子女参加童子军，也愿意给童子军组织交一些捐款，或者去当志愿者。所以童子军文化在二战后快速发展，从军事动员体制发展成美国全民的文化。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童子军会员发展到400多万，接近一半的男孩有参加经历。登上月球的12名宇航员，有11名曾经是童子军成员。美国总统按照惯例必须担任童子军会长，就算从来没有加入童子军的特朗普也不例外。
现在的童子军还是有240万会员，90万成年志愿者，分成400个地区理事会，每个都是独立的组织，但必须得到全国童子军协会认可。
这次申请破产保护的是全国童子军协会，和地方组织没关系。
那童子军协会为什么会被性侵案告到破产呢？
童子军协会的雇员不太多，每年的工资福利开支只有2.3亿美元，按照美国平均工资水平，只能雇佣几千人，肯定管理不了几百万会员。就算把地方理事会雇佣的几千个专职人员都算上也不够。
所以童子军组织的绝大多数工作是志愿者和兼职人员负责，90万志愿者，有的就是家长，有的年轻时候做过童子军，有的是教师。他们维持童子军团体的正常运转，充当绝大多数活动的领队，或者根据自己的特长给儿童会员当专职教练。
这样的组织结构，好处是省钱。普通美国家庭每年出一两百美元就能送孩子去参加童子军活动，算是美国最廉价的儿童课外活动。但是坏处也很明显，就是领队和教练的质量不高，就算接受短期培训也不一定适合带领未成年人志愿者，童子军总部也没有足够能力对他们进行有效监督。
前面有提到过童子军的文化起源是中世纪的骑士制度，组织上起源于世界大战年代，继承了很多军事文化。按照童子军的规定，成年领队的身份类似于骑士或者军官，少年会员的身份就是骑士侍从，或者说预备役士官。儿童加入童子军的时候要宣誓，为国家和上帝尽义务，遵守童子军法律。
童子军法律的第二条是忠诚，第七条是服从，第12条是恭敬。这等于给了成年领队绝对的支配权，再加上年龄优势，很多领队可以对儿童会员为所欲为，还能通过纪委来禁止他们谈论。
所以并不意外，松散的志愿者体系和军事文化结合，在过去几十年制造了上万起未成年人侵害案，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性侵犯。
童子军作为一个强调基督教育化的组织，在20世纪一直禁止同性恋参与，但性侵案这么多，恰恰说明志愿者体系是靠不住的，和不在话下教会一样靠不住。
美国童子军全国组织高层知道这些性侵，开除了几千个雇员和志愿领队，而且公开承认一部分案件。但是童子军全国协会一直强调，这都是个别案例，不是制度性问题，所以既不赔偿也不检讨。
最近几年美国的翻案文化越来越强，很多几十年前的性侵案被翻出来，事情逐渐压不住。现在一部分内部信息暴露，可能有1.2万起被记录的案例，主要发生在60-80年代，已经有8000人公开起诉童子军协会。
那破产以后美国童子军运动就要消失了吗？
毕竟性侵案不是童子军组织直接策划的，从美国天主教会的先例来看，几千起案例，赔偿可能也就是几亿美元到十几亿美元，这么多年接受捐赠，童子军协会的固定资产差不多也有几十亿美元，严格来说并不会因为这些诉讼破产。
但是，一方面童子军协会拿不出这么多现金，另一方面又希望在诉讼案以后继续运行，所以童子军协会申请了破产保护。
根据美国法律，申请破产以后原来进行的诉讼都整合为一个案件进行审理，童子军协会马上可以节省下大笔法律费用。
而且从过去的判决看，集合诉讼最后的赔偿，一般都比个案加起来低的多，慢慢变卖资产还债，童子军协会应该还能留下不少钱。
另外童子军协会根据美国破产法第11章提出破产申请，性质是“重组”破产，这一类破产案的审查时间很长，在结案以前一般还交给原来的管理层运营，又能给童子军协会几年的缓冲时间。
最重要的是“重组”类破产有很大概率达成妥协，不会真的清盘，相当于赔偿打折。
现在童子军协会已经提出建立一个“受害者赔偿信托基金”解决受害者赔偿问题。如果这个方案能通过，童子军协会是能继续存在的，当然影响力肯定会有明显下降。
童子军协会为什么一直压住各种性侵案，既不检讨也不改革呢？
进入21世纪以后，童子军协会做了不少细节上的改革，比如说不许志愿者对儿童做单独指导，在可能的情况下，给每个野营团队都配上两个领队。
但在整体上，的确改革和检讨很少，这既有经济原因，也有文化原因。
从经济上说童子军协会给很多人带来了高薪和荣誉，其中少数人能有百万年薪，真要是大幅度改革，恐怕会有很多人利益受损。
从文化说，童子军协会要为美国国家形象负责，也要为美国主流基督教文化负责，不能随便退让。
二战后童子军协会早就不是军事组织了，但是一直拒绝女性加入，而是给女性单独搞一套女童军，完全和现代教育脱节。一直到最近两年才有非常少的女孩加入。
作为一家依靠捐款运行的组织，很多成年捐款人接受过完整的童子军训练，不希望在制度上做大幅度改革，否则就不捐款了，所以童子军组织不敢随便搞改革。
这些问题积累到今天，最后总爆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经典案例，告诉我们文化类组织必须随着社会发展而改革，不改革就迟早遇到大麻烦。
那从中国人的视角看，应该怎么评价美国童子军组织呢？
童子军文化在中国也有很明显影响，分两条线传入中国。蒋介石20年代末开始全面倒向美国，搞新社会运动，从美国引进了童子军运动。在自己能控制的江浙沪一带推广。童子军总司令是国防部长何应钦，总会长就是蒋介石自己。
童子军的另一条发展线，就是我们熟悉的少先队。前面提到英国人搞少年侦察兵训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扩展到整个西方世界，这其中也包括沙皇俄国。
苏联革命以后删掉了童子军运动的基督教文化符号，改造成我们熟悉的少年先锋队。
1927年毛主席带人上井冈山搞根据地，之后建设苏维埃政权，向莫斯科学习，也建立了儿童团体。
少先队的口号“时刻准备着”，就源于英国最早的童军营口号，和现代美国童军的口号也是一个意思。
蒋介石搞得童子军，代表是杨慧敏，800斗士守四行仓库的时候，杨慧敏以童子军的身份代表上海市民送了一面国旗。不过故事本身被电影神话了，杨慧敏是通过英国人防守的阵地安全过去的，不是在机枪扫射下游过去的。
从红军时代用到解放战争时期的儿童团，我们在很多电影里能看到。地方武装的一部分。这两种童子军都非常接近于英国美国童子军的起源，培养少年辅助部队，降低征兵成本，提高全社会总动员的效率。
但是英美是城市化工业国，战争结束以后的中国还是一个农业国，所以英美西方世界的童子军能够转型成城市中层的野营培训班，减轻家庭生活压力。我们的少先队制度在和平时期找不到自己的转型方向，随着战争威胁越来越少，中国的少先队员也不断弱化。
我八十年代上学的时候，少先队已经变成一个礼仪性的组织了。
21世纪中国全民工业化了，上亿个家庭进入城市，既没有空间让孩子接触自然，也承担不起私立夏令营的费用。在这种情况下，少先队的退化成了一个大问题，中国的确少了一个全国性的少年儿童假期组织，这一点我们不如二代后的美国。
美国的童子军出了这么大丑闻，中国也要搞类似的运动吗？
今天的话题是从美国同童子军破产案开始的。美国作为一个现代国家的历史太长了，所以很多组织都继承了过时的文化包袱。比如说儿童组织强调等级制和服从，只招男孩，这是中世纪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社会遗产，一旦不考虑战争需求就没必要再维持了。
童子军的日常工作交给志愿者和兼职人员，这是美国小镇传统和民兵组织模式，在熟人社会可能运行良好，组织几百万孩子常年参加活动必然会制造大量的隐患。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童子军的优点。每个家庭出不到200美元就能让孩子参加一整年的童军活动，其中包括野营、体育锻炼、手工生活技能培训，还有熟悉社会生活。这对大多数家庭来说都是性价比非常高的服务，还能省出带孩子的劳动力参加工作，尤其是穷人家庭不用捐款，只出基本的费用也能让孩子去参加集体活动。
老观众应该记得，我们去年连续关注过中国青少年体质问题。第23期睡前消息提到1985年以后全国青少年的体质都在下滑，城市青年尤其严重，平均值严重落后于日本同龄人。
考虑到这几十年营养的提高，这说明中国年轻人严重缺乏锻炼。
第八期睡前消息提到一个数据，高中近视率81%，主要原因是保证不了每天一小时的户外活动。
仅仅为了解决体质和近视问题，中国也需要组织全国性青少年课外活动。
所以对美国的童子军制度，一方面我们要批判它从100年前继承的错误传统，另一方面也学习他的优点，这也是社会化抚养的一部分，能够解放在家带孩子的劳动力，也提供更好的成长机会。
童子军制度最大的优点就是便宜。当然便宜有便宜的问题，志愿者不要钱质量就差，但就算每个团队都换上专业人员，他们的服务也比大多数商业组织便宜，因为规模大，发挥了规模效益，活动营地和器械的使用率比较高。所以文化传统也是能省钱的。
中国如果搞类似的活动，可以搞专业人员和志愿者相结合的制度，既要省钱也不能放弃监督。国家不一定要像红十字会那样包办，但是可以提供一些支持，比如说把公立学校的场地借给非营利组织，不要放学和放假时候彻底闲置，也算提高国有资产利用率。
童子军的第二个好处是提高儿童的社交能力。现在的孩子第一次自己组织对抗性的集体游戏，往往是玩王者荣耀。过去各地都有熟人社会，同龄孩子会自己到户外组织活动。现在的城市孩子没有这种机会，就算不为了考试，也只能用各种培训班来占用课余时间，这导致中学毕业生进入大学和社会的时候，往往是一个被动跟风的角色，而不是主动参与。很多人要到大学毕业后好几年才逐渐适应自主决策的身份。
美国的童子军遇到这次的打击以后会受影响，但是也肯定会重建或者寻找替代品。中国也应该吸取经验教训，提供类似服务。
对于儿童外出的风险问题，国家除了严格监督，还可以考虑给合格的组织提供廉价的保险，不要让这些组织因为偶然事故破产。
如果国家什么都不做，一方面会影响儿童成长，另一方面就会有很多昂贵的商业组织来填补空白。商业组织的规模效益差，而且会明显制造阶级之间的文化割裂。美国的童军制度能够连续几十年保持一个勉强统一的少年文化，这是很不错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今天的话题比较长，接下来我说两条新闻后续。
自主就医奖励更省钱
从2月10日第75期睡前消息开始，我就说应该奖励自主就医、主动寻求隔离的发热病人。开始是湖北房县每人1000，后来湖南石首市提高到一万。2月27日湖北潜江，为落实防控清零行动，也决定每个主动就医的确诊患者奖励1万元。
我之前看观众评论，有人说青壮年得这个病死亡率不高，担心提高奖金会有青壮年主动感染。
这首先是小看中国现在的平均工资，为1万元的奖励耽误几个月的工作不值得。
其次，就算是主动感染。你通过调查也能知道这个人从哪里感染的，从而挖出另一个确诊患者，这在防疫工作的最后阶段特别重要。
现在一个普通的县城封城，就意味着几万个劳动力不能工作，几十个企业的资产闲置，每天损失几百万上千万，如果发100万奖励，能挖出几个真正的潜在患者，全社会都是赚钱的。地方政府舍得花钱就对了。
国家为湖北关税
另外，我在76期睡前消息除了分析发奖金的问题，还说应该给湖北普遍减税，像汶川灾区那样减税，其他地区替湖北承担财政负担。有很多观众也觉得有点委屈。
2月25日国务院宣布湖北地区小规模纳税人增值税三个月内免收，其他地区降到百分之一。这听起来是大家得好处，湖北的好处稍微多点，但实际上国家的钱最终是从税收来的，减税无非是短期刺激下经济，这个政策归根结底还是其他地区承担了一部分湖北省税收，只是听起来比较容易接受而已，
好，82期睡前消息节目到此结束，我们三月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