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23期：尼罗河流域人口爆炸，词典APP应免费，基因技术要稳进，青少年体质差
2019年9月27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23期
【睡前消息23期文稿】埃塞：工业不发达，我要建大坝 埃及：水资源匮乏，你建我就打
尼罗河下游的埃及不能忍受上游的埃塞修大坝
9月22日中国驻埃及使馆发布了一条简讯，埃及、苏丹、埃塞俄比亚于9月16日开始谈判，讨论埃塞俄比亚复兴大坝问题，没有得出任何结果。一般开多边国际会议都会维护一下友好气氛，很少会直截了当的说没有结果。这个会议怎么会一点面子都不要呢？
消息越短，事情越大。这条消息说明，东北非三国对尼罗河的争夺已经没有任何妥协余地，以后的对抗必然越来越激烈，甚至可能会爆发全面战争。
一个大坝能带来这么大的矛盾，复兴大坝是什么工程？
看东北非地图可以发现，埃塞俄比亚和苏丹的边界是一条等高线，埃塞这边是山地，苏丹那边是平原。青尼罗河从山地流向平远，埃塞就在边界上修一个大坝，蓄水发电。从地理环境来说，这有点像我们的长江流进平原的地方修一个三峡大坝，所以有人说这是埃塞俄比亚的三峡工程。
但是考虑到非洲现状，这个比喻严重低估了复兴大坝对埃塞的重要性。1992年中国决定修建三峡时，计划装机容量一千八百二十万千瓦，相当于当时全国总发电能力的11%。
2018年三峡实际装机容量二千二百五十万千瓦，但是占全国发电能力只有1.1%了。
复兴大坝的发电能力六百万千瓦，相当于三峡的1/4。但是埃塞俄比亚现在总共只有二百一十三万千瓦的发电机，这个水电站运转起来，埃塞的发电能力会乘以四，整个国家的面貌立刻就不一样了。
埃塞这些年人口爆炸，想尽一切办法解决就业问题，全国到处建工业园，接受中国转移的低端产业，最大的限制就是水和电。这个大坝修起来十年内都不用担心水电。
不过，因为埃及坚决反对复兴大坝，外国银行不愿意给埃塞发贷款，埃塞自己勒紧腰带，自己承担了50亿美元的成本，是非洲历史上第一个完全本国投资的重大工程。现在埃塞俄比亚每年的财政收入只有70亿美元，扣除固定开支还剩不到十亿。挤出50亿美元投资，相当于中国修一个2.6万亿投资的工程，可以说是把整个国家的命运都赌上去了。
那埃及为什么要反对埃塞俄比亚修大坝呢？
因为尼罗河的水就是埃及的命。尼罗河有两个源头，一个是从南半球流过来的白尼罗河，一个是埃塞米亚流出来的青尼罗河。青尼罗河的水量占70%，是下游最重要的水源。尼罗河下游是苏丹和埃及，95%的土地都是荒漠，所有人口都聚集在尼罗河两岸，如果尼罗河的水稍有变动，不要说发展，立刻就会有几千万人吃不上饭。所以埃及对任何水流变动都非常敏感。目前看来，这个大坝至少在两个方面会影响下游。
从长期效果看，埃瑟俄比亚人口1.1亿，每年还要再增加三百万。现在埃塞俄比亚只有5%的农田是水浇地，等到大坝修好了，埃塞俄比亚有的人工湖，又有电力可以抽水，必然会优先给自己的农业区供水。埃及农业部长想到这点晚上睡觉都闭不上眼。
从短期效果看，埃塞俄比亚建大坝是为了发电，发电就需要把水库装满，提高水位。现在埃塞掏空国库修大坝，希望尽快看到回报，计划三年内把大坝灌满。这三年就算不抽水灌溉，下游的水量也会暴跌。所以埃及提出了一个底线要求，七年灌满水库。
从这两方面看，双方的需求完全是零和博弈，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没有任何妥协余地，所以谈判破裂是必然的。埃及前几年就威胁过，要发动战争摧毁大坝，现在肯定也没有放弃这个想法。埃塞俄比亚的那个苏27中队可能已经在大坝附近值班了。
从地理空间来看，尼罗河是世界上最长的河流，长6670公里，流域面积是长江的1.8倍，黄河的4.3倍。为什么水量还不够用呢？
尼罗河流域面积大，但基本都是热带草原和热带沙漠气候，下雨少、蒸发多，所以埃塞维亚那一小片山地气候带提供了70%的水量。
虽然尼罗河的流域面积是黄河四倍多，但是总水量是72立方公里，黄河是58立方公里，只多了1/4。对比一下，长江的水量是每年950立方公里，珠江350立方公里，差了一个数量级。
但是尼罗河流域的人口并不少。埃特比亚1.1亿人，埃及去年0.99亿，每年还要增加二百万，今年肯定也要超过一亿。扣除白尼罗河上游大湖区那些不缺水的国家，下游还有苏丹3000万人，南苏丹1000万，厄立特里亚六百万，一共2.56亿。
我们国家也是黄河两岸人口最密集，但是要注意黄河两岸不等于黄河流域。从流域图上看山东、河南、河北主体部分都在黄河流域之外，这些人口大省的主要用水并不全靠黄河。国家法律规定，每年山东可以抽七立方公里的黄河水，河南可以抽5.5立方公里，天津河北加起来只能用两立方公里。除了这些流域外用水之外，中国黄河流域只有1.1亿人，每年还要从长江流域调水才够用。
尼罗河流域有2.56亿人，一个埃塞就等于整个黄河流域人口，而且根本不可能从其他流域掉水，所以尼罗河水的争夺非常激烈。这几个国家的人口每年增加2.5%，每一年都比前年更接近战争。
尼罗河自古以来就只有这么一点水，埃及之前就没有担心过水资源问题吗？
过去非洲没有这么多人，现在埃塞和埃及都是人口过亿的国家，30年前埃及、埃塞人口加起来也不到1亿，所以不那么缺水。而且过去埃塞没有能力修大坝，80年代旱灾，埃塞饿死过上百万人。现在埃塞通过接受中国工业转移，有能力截断青尼罗河，所以埃及才担心。
从历史来看，埃及虽然是大国的附庸，但对非洲其他地区也搞霸权主义。1929年埃及和当时的英国东非殖民地签订了尼罗河水协议，每年可以拿到48立方公里尼罗河水，而且有权否决所有上游水利工程。1959年埃及和苏丹达成了一份新的尼罗河水分配协议，其中埃及55.5立方公里，苏丹18.5立方公里，一点都没有给其他国家留。埃塞没有参加这两份协议的讨论，没有义务遵守。但之所以埃塞过去不建大坝，除了工业能力不够，另外一个原因是埃及太强。
二战后埃及先是投靠苏联，然后接受美国军事援助，现在还拥有250架左右三代战斗机，现役的m1坦克比美国还多，所以复兴大坝一直是个计划。2008年埃塞想搞一个1/3规模的缩小板，埃及一句话就能否决。
但是没等尼罗河水出问题，埃及的人口和腐败已经把国家压垮了。2011年穆巴拉克83岁，统治能力下降，埃塞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1月25日埃及出现全面抗议，二月份埃塞确定工程方案，四月举行了开工仪式，等到赛西回头稳定了埃及局势，复兴大坝已经完成了一半土方，埃及靠f16可能炸不动主体工程了。
同时，埃塞俄比亚在外交上也很聪明，承诺给苏丹留一部分水，还可以廉价供电。苏丹毕竟在埃及上游，知道埃塞的大坝是要发电的，只要发电必然要放一部分水下来，埃及能不能用上不管，苏丹肯定有水。而且青尼罗河水量随季节变化很大，修一个大坝稳定一下流量，苏丹雨季的洪水也能少一点。所以苏丹的态度已经从反对转为中立，埃及不太可能派一个小规模陆军穿过苏丹去摧毁大坝，只能谈判。现在谈判谈不下来，埃及也很绝望，逼急了，这就是一场全面战争。
从历史来看，几千年来大多数时间埃及只有几百万人，可以给整个地中海供应粮食。现在埃及1亿人，50%的粮食靠进口，人口本来就超出了环境承载力。就算埃塞不修大坝，埃及社会秩序也只能靠军政府强行维持。等到大坝修好之后，如果尼罗河流域遇到一次旱灾，非洲可能会出现人类历史上最恐怖的人口迁徙，几千万人上演出埃及记。这次肯定没有人给他们分开红海。
国家应该提供一个免费的词典APP给国民用
上周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app在多个平台上架，免费版每天可以查两个词，想要多查就要花钱。督工你觉得这个软件应该收费吗？
新华字典APP几年前就开始收费了，40块钱，比实体版新华字典25块钱还贵，当时就引发了争议。和《新华字典》相比，《现代汉语词典》收费的依据要强一点。新华字典主要由社科院语言所修订，商务印书馆只负责出版。
《现代汉语词典》从1978年第一版以来，基本是商务印书馆自己组织编辑，不断修订发行，这次的app也是商务印书馆负责，找第三方转件公司制作，的确有成本。
现在网上有很多免费的字典，比如说百度。大多数内容靠网民编写，不仅错误多，还涉及版权问题，而且有很多软广告，从规范语言文字的角度来说，一个标准版的APP的确有用。既然APP有用而且有成本，商务印书馆还是个企业，我觉得收费有合理性。
《现代汉语词典》现在售价是98块钱，督工你觉得这个价格合理吗？
我们可以类比一下世界上其他词典的电子版价格，先看看英语的。《美国新牛津英语词典》第三版2012年出版，全书2000页，和现代汉语词典差不多，标价60美元，在亚马逊上40美元一本。但是对应这个词典的APP很便宜，全功能内购价19.9美元。再看俄语，2015年出版的《俄语标准语词典》1920页，标价1000卢布，约合人民币111，对应的APP300卢布，相当于33元。
美俄两国的同类词典网络版价格基本上是实体版的1/3，网购实体版的一半，中国互联网产业更发达，APP价格应该更低才是。但是实体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网购70多块，98块的app明显是贵了。
如果定价20块多，督工你是不是觉得就合理了？
商务印书馆出版《现代汉语词典》是企业行为，但也是国家授权的垄断经营，没有竞争对手，所以定价应该受到一定限制。另外《宪法》第19条规定“国家推广全国通用的普通话”。《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第四条规定“国家为公民学习和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提供条件”。这个《现代汉语词典》可以视为推广标准语言文字的一个基础条件。
在现在的环境下，我觉得可以由国家把版权和APP的发行权包下来向全民免费提供，然后根据每天的查询次数，由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给商务印书馆发奖金。网民查得多，说明语言文字推广快，应该多发奖金。反正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也可以减少其他方面的投入，总体来算这肯定是省钱，还能节约印刷实体版词典的纸。
基因编辑技术有望治好白血病和艾滋病
下面是一个好消息。9月11日全球最权威的临床医学刊物《新英格兰医学》发布文章，介绍了三位中国医生用基因编辑技术同时对付白血病和艾滋病，现在病人的白血病完全缓解，艾滋病病毒控制在检测下限。这两种病几乎都是致命的绝症，为什么可以同时治好呢？
在这个案例之前，2007年曾经有一个著名的“柏林病人”案例，这个人在1995年查出了艾滋病，2006年白血病发作，一度死定了。2007年接受骨髓移植手术以后，病人身体明显好转，不仅白血病没了，艾滋病病毒也不见了，轰动世界。他能同时治好两种病是因为医生选了最合适的移植骨髓样本。
所谓白血病就是病人丧失了骨髓造血功能，所以白血病的最重要治疗方式就是移植骨髓。所谓艾滋病，就是艾滋病毒伪装成人体组成部分，骗过了淋巴细胞进去破坏。但是某些人淋巴系统的识别密码和别人不一样，少了32个碱基，艾滋病毒混不进去。这样的人先天对1型艾滋病免疫，如果病人和这样的人骨髓配型合适，移植他的骨髓就能同时治好白血病、艾滋病。
不过骨髓配型本来就很困难，配套先天免疫艾滋病的志愿者几乎不可能。所以柏林病人的案例虽然很惊人，但没有推广价值。这次中国科学家之所以做了大事，就因为他们对配型成功的骨髓样品进行基因编辑，专门敲掉了32个碱基，不用找先天免疫者，也达到“柏林病人”的效果。
精确基因编辑的难度很大，很容易脱靶或者扩大范围。这次中国科学家不仅成功治疗了艾滋病，还没有明显副作用，所以上了国际权威期刊。如果这个方案能够推广，以后艾滋病人可以直接把自己的骨髓取出来，基因编辑以后移植回去，既没有排异反应，也治好了艾滋病，这艾滋病就不算绝症了。
这么说无论移植别人的骨髓还是自己的骨髓，病人的一部分组织都是已经是转基因产品了。去年贺建奎教授也是用转基因治疗艾滋病，结果被全行业围攻，区别在哪里呢？
首先这次接受转基因骨髓的患者如果不治疗就活不了几天，在他身上做实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来更坏的结果，只要病人本人同意，实验新方案的伦理问题不大。但贺建奎的是对胎儿下手，没法征求本人同意。
其次，上次的人体转基因是从受精卵开始的，两名婴儿全身的细胞都换过了，包括生殖细胞，他们身体上的变异将来会进入人类基因库，这个后果是不可控的。
这次治疗艾滋病人，转基因只涉及骨髓，不影响生育，问题再大也只限于一个人，所以科学界能接受。
还有，虽然上次两名婴儿的父亲有艾滋病，但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的办法阻断病毒，制造没有问题的试管婴儿。从医疗角度说，贺建奎是为了炫耀技术而转基因，医学道德上有问题。但是从概率上说，贺建奎制造的风险并不大，但性质比较严重，潜在威胁不可控，所以要被批判。
总的来看，人体转基础技术已经快要成熟了，如果我们想活得更长更健康，就必然要应用这种医学进步。但另一方面说，人最本质的生物特征就是基因，对基因的任何处理都必须谨慎，否则一旦制造了畸形人类，必然会引发全世界的反感，导致整个技术体系被封锁。对于医学转基因技术，我们慢一点、求稳妥是必要的，只是不能停下来。
要想提高青少年体质，应该把体育从学校中独立出来
9月19日《南方都市报》整版报道，广东珠江三角洲的青少年体制不如省内落后地区都供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这个报道有两点值得关注。首先就是标题说的，广东省经济最发达地区是珠三角地区，这里的青少年身高比周围地区多一点，但是力量、耐力、肺活量、柔韧性，全方位落后，被粤西、粤北、粤东面压倒。其次，这个趋势不是最近出现的，广东青少年的身体素质已经连续30年下降，最高点出现在1990年前后。
发达地区还不如落后地区，原因是什么呢？
青少年发育出强壮的体质首先需要营养充足。其次在成长期间需要合适的外界刺激，或者简单点说需要消耗体力的锻炼。过去全国的基础设施都差，青少年需要帮家里干活，上学要自己走路，出门要自己上下楼，自然有一定是平的锻炼。现在一部分儿童生在发达地区，家务劳动基本不消耗体力，出门有公交、电梯，基础锻炼水平不足，必须到运动或者游戏中额外锻炼身体，如果体育运动时间不够，在锻炼水平上就会比落后地区差。发达地区的儿童虽然营养方面领先，但落后地区也能吃饱，这个优势抵消不了锻炼上的弱点，所以反而是落后地区体质更强。
不仅仅是广东有。类似的问题，全国都一样。我们看全国平均身高地图，颜色越冷，居民越高，暖色代表个子矮。可以看到京津、上海、珠三角相对周围地区都是冷色，居民营养水平高，身高有优势，体重和胸围也大于落后地区的同龄人。
但是教育部的数据显示，立定跳远农村男生比城市男生远1.79厘米，农村女生比城市女生远0.89厘米。握力测试，农村男生比城市男生多0.55公斤，农村女生比城市女生多0.36公斤。而且全国青少年体质也是普遍恶化，1985年以后耐力和柔韧性全面下滑，速度和力量方面，1995年达到最高点，之后一年不如一年。
东北有一个省会城市，中学生运动会女子800米纪录是1977年创建的，女子100米纪录是1979年，男子110米栏纪录是1981年。
这说明两个问题，一个是全国青少年都缺乏锻炼，影响了下一代的体质。二是青少年的锻炼基本靠日常生活，普遍不上体育课，农村基础设施水平差，反而迫使青少年多消耗一点体力，成长方面有优势。
更可怕的是，农村这点因为生活习惯产生的优势也在消失。8月6日第八期睡前消息我们提到高中生近视率达到81%。8月30日第15期睡前消息也有一个数据，农村儿童每天使用108分钟电子产品，明显高于城市儿童。随着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农村儿童的体质也在下跌，向城市人口靠拢。
现在中日儿童的营养水平差距已经不明显了，但是体能指标全面落后。我每次看到来中国旅游的日本中学生团体，等能在远处一眼看出和中国学生的差别。
那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才好呢？
短期内靠国家号召是没用的，因为眼下教育资源稀缺，我们不太可能取消高考制度。只要高考制度在，学校和家长就会不断压缩体育锻炼时间，用来读书做题。100个文件也比不上调整一次考试大纲。
中国就算是靠归化球员拿了世界杯，对儿童的体质也不会有一毛钱的帮助。但提高体育分数占高考的比例也不合适，因为儿童先天的体格差异很大，地区差异也很大。如果让体育分占150分，那等于明显歧视那些先天体弱的孩子。
所以唯一的办法是国家成立一个垂直管理的机构，把体育老师从现行的教育体系独立出来，像每年新生军训那样，强行保证每个学校的体育锻炼时间。校长管不着体育老师，体育设施的拨款也不走学校的预算，每天或者至少每周保证足够的体育锻炼时间。如果某个学校证明自己学生的体质普遍达标，可以把体育课的管理权收回去，但如果不达标就要重新交出来。这个垂直管理的机构可以是体委，也可以是当地驻军，总之不能给教育局，不能接受当地家长的直接评价。至于预算，直接从医保基金里面拨款就行，保证30年后能把钱省回来。
从数据的发展趋势看，这可能是现在中国最急迫的问题，甚至比产业升级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