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21期：坏校长让女孩织毛衣，文化枷锁玩具难作，21世纪奴隶制

2019年9月20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21期

【睡前消息21期文稿】教会复兴“奴隶制”？美国人民表示情绪稳定

小学学习织毛衣，长大当好家庭主妇

9月9日红星新闻报道，成都市草堂小学根据性别定制专属课程，女生“打毛线”、“织毛衣”。男生做飞机、造火箭、装汽车。督工你对这种安排怎么看？

要谈这个问题，我先回顾一下中国男女区别化教育的历史。在职业方面对男女进行区别教育是近代社会的产物，古代教育基本是男性教育，女性不上学。近代社会意识到女性也要上学，但还没有完全放下古代的性别歧视，所以有一个男女分别上课的传统，英国伊顿中学到现在只收男生。

不过在中国，男女分校的传统很弱，因为近代社会本身就不长，很快被现代社会取代了。1907年清朝新成立的学部拿出了一个《女子小学堂章程》明确规定了男校和女校分开，不能混合。这是法律上对男女区别教育的明确规定，也是对之前教会和改良派开办女校的一个追任。但是古代王朝很快就完蛋了，五年后的1912年，蔡元培给孙中山当教育部长，拿出了一个《普通教育暂行办法》，撤销了清朝的规定，允许男女同校教育。后来换成了北洋政府，法律上继续进步。1922年教育部颁发了壬戌学制，确定了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的模式，这个文件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不分性别的全国学制。从此国家虽然不禁止专门的男校女校，但在生学和就业方面理论上已经是男女平等，一直到1951年，中国教育机构都遵守黎元洪、吴佩孚颁发的这份文件。

50年代以后，新中国主张男女平等，推行男女同校，专门的女校越来越少。到1968年，连宋庆龄的母校都改成了普通中学，全国再也没有男女区别化教育。1981年宋庆龄去世，为了纪念她，上海第三中学重新改成第三女中，各地跟着开始恢复女校。目前全国的女子学院和女子中学加起来差不多有20所，比如无锡市第一女中。

有意思的是，上海第八中学过去是教会女子中学，后来改成普通中学。现在校长担心男性特征不明显，专门开设了一个“上海市男子高中基地”，每年要招十几个班。

男性和女性的确有一定的生理和心理差别，搞绝对的同质化教育可能有问题。比如说中学的体育课，男女分开是很有道理的，所以我也赞同各地尝试搞一点区别化教育。

这么说督工你是支持草堂小学给男生女生设置不同的专属课程吗？

不支持，因为校长的改革路线错了，毛主席说过“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最近几十年搞区别化教育有两个趋势。

第一个是承认起点差异，但是培养方向都一样，比如说上海第三女中的校长刚刚接受了采访。徐校长说搞这个第三女中不想制造职业上的性别差异，反而强调理科教育，强调女性的独立性。学校最知名的校友不是皮皮酱和王菊，而是科技部长朱丽兰，科学院院士黄量，工程院院士陈亚珠、闻玉梅。另外，学校也鼓励女生参加运动，性格独立，很多大学老师都反映，开学报道的时候自己拿着行李走路特别快的女生都是第三女中的毕业生。这样的性别差异教育尽管我还是担心搞过头了，但总体上还是支持。

区别化教育的第二个趋势，就是从人生路线上就给男生女生设计不同的目标。这个目标不是因为生理区别，而是因为几千年来的传统。比如说广州真光中学的两个女生班，女生要穿旗袍上学，还要学家政、社交等“淑女课程”。当时反对者就说这是“夫人班”，是性别歧视，如果我有个女儿肯定不会上这种学校。

回头说成都草堂小学的问题，校长让女生学织毛衣，男生学机械基础，默认女性应该做家务手工劳动，男生应该搞现代技术。但是我们工程队的穆好古同学也是成都人，他就很擅长织毛衣，如果他到这里上学，个人兴趣就被耽误了。

总的来说，我承认男性和女性的生理差异，但不认为职业发展上会有很大区别。过去农业社会都是体力劳动，男女有别还有一定的道理，现在社会直接用肌肉的地方不多了，所以我反对给男性女性设置不同的职业发展路线。

督工你刚才说男女的职业发展区别不大，这一点有科学依据吗？

有很多严肃的论文探讨过这个问题，对于草堂中学的校长来说，他代表社会上一种刻板印象，认为性别差异类似于这样两条曲线。但是实际上和男女之间的差别相比，性别内部的个体差异更显著，如果要从小学开始就设置不同的发展路线，那与其按照性别分班，不如按照性格分班更可合理。每年搞一个心理测试，不同的学生设置不同的课程，但我相信家长肯定会反对这种分班。所以女生织毛衣，男生学机械，这也是错的。

我并不反对小学教一点织毛衣之类的手工课，但最好不要按性别分，让学生按照兴趣自己选择，这才是合理安排。

中国文化产业的阉割制，导致玩具产业只能给乐高代工

上周美国《福布斯》周刊报道，今年乐高打算在全球新开160家新店，其中80家要开在中国。督工你怎么理解这个数字？

2018年中国经济增长了1.4万亿美元，是增量最大的国家，乐高在中国开店多是合理的。但另一方面说，全世界增长了4万多亿，中国只占30%，一半的店开在中国似乎还多了点。这中间的差异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国反盗版，最主要的成绩就是打疼了乐拼。

乐高从2016年开始起诉乐拼公司，之前也有过一些小成绩。2018年乐拼被罚了2000万人民币，但乐拼根本不在乎。有人估算2018年乐拼全年销售额在6亿以上，售价是乐高的1/10还能赚到。如果每年罚几千万就能营业，乐拼肯定一过元旦就去找法院交钱。

现在全世界90%的盗版乐高都是广东造。今年贸易战的压力越来越大，四月份上海警方跑到了广州执法，直接端掉乐拼的大本营，关掉十多条生产线，没收了2亿多设备和产品，还抓了四个乐拼公司负责人。这一下子真把乐拼打疼了，二手市场乐拼产品迅速涨价。而且乐拼被打倒以后，其他企业肯定也不敢高调和乐高正面抢市场。

几个月前，上海抓了一个盗版高达的企业，日本万代公司专门送了上海市公安局一套黄金高达。这次打掉乐拼以后，估计乐高的销售额能翻一番，也许明天乐高公司就会上门给警察送纪念品和感谢信。

那乐高能在法律上打败盗版，是因为它的专利吗？

乐高的软力量主要体现的两方面。过去乐高起诉竞争对手主要靠乐高积木本身的结构设计，但是乐高公司的历史已经太长了，尽管每年乐高还会为新设计的积木申请专利，但绝大部分部件的专利早就过期了。

1984年乐高第一代专利过期的时候，美国泰高公司就推出了竞品，公开说自己的产品和乐高一模一样，可以互相兼容，但是价格更低。乐高果断起诉泰高，但是输掉了官司。一直到2006年，乐高还用积木的形状起诉，和加拿大美高公司斗争，结果也没赢。后来乐高又在积木的拼接方式上想办法，不许别人按照自己的方式组装，但这方面也很麻烦，因为别的公司可以说，怎么玩是顾客的事情，我只提供散件，现在乐高渐渐也不在这方面起诉了。

但是作为老牌游戏公司，乐高还有另一种版权，就是电影和游戏的积木化作品。比如说星球大战系列、哈利波特系列，还有漫威系列、我的世界。乐高公司抢先找各个ip公司花钱买授权，然后自己设计拼接方式，别人做类似的产品，一定会被起诉。

乐拼今年和乐高撕破脸，就是因为抄了乐高的新款跑车玩具，现在乐高赚钱就靠这些ip。我看了一下家里几套乐高玩具，几乎都是漫威电影和欧美游戏的外围作品。所以说中国玩具厂商打不过乐高，过去可能是因为生产质量，现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中国文化产业有问题，拍不出好电影，讲不出好故事，也做不出像样的游戏。

现在无论是不是正版，全世界大多数的乐高积木都在中国制造，而且性价比一点都不比乐高差。如果中国文化产业能够更进一步，中国玩具产业迟早会和乐高一样赚钱。

21世纪奴隶制随处可见

上周美国有些新闻，加州的一个教会绑架了几十个乞丐，强迫他们劳动。历史上美国南方有很强的奴隶制传统，这是奴隶制复兴吗？

家里福尼亚州历史上不是蓄奴州，但这件事和美国历史还真能扯上一点关系，我先介绍一下细节。你说的教会是新教的分支，规模不大，核心成员几十个，主要在美国和墨西哥的边境附近活动。上世纪90年代，他们买下了一个小教堂作为活动地点，这个总部设在加州南部一个小城市，城市周围是大片的农田，人口密度很低，适合搞封闭的庄园，让奴隶干农活。

教会的骨干在边境附近活动，诱拐了很多乞丐、非法移民和吸毒者，但是管理奴隶的主要方式并不是暴力拘禁，而是思想控制为主，很接近中国的传销公司。比如说进入教会，首先没收个人物品，割断奴隶和过去的联系。入会第一个月禁止和其他人交谈，避免新人把外部世界的思想带进来，过了一个月也不允许打电话，不允许和外人随便接触，所有人都不许化妆打扮，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学习圣经，学习当地的方言。很快努力就会习惯于这种生活，忘了世界上还有工资这件事情。

从劳动强度看，奴隶一周工作六天，每天九个小时，礼拜日按照圣经的要求休息。宿舍每天晚上十点钟准时熄灯，早晨5:30起床。如果只看作息时间，比996还健康一点。

奴隶制庄园就设在城市的附近，警察不去管一管吗？

这类教会不会频繁使用暴力，还可以用宗教自由给自己辩护，所以美国社会对类似的组织容忍度很高，如果没有明显的人身伤害和性侵，警察和媒体一般懒的去管。

今年三月份有个美国邪教头目拉尼尔被抓，他之前搞诈骗和非法拘禁已经有十多年，收拢了上万成员，直到今年拉女明星入教，这才暴露了性侵案而出事。2008年美国德克萨斯州还出过一个当时更轰动的案子，一个邪教农场关押了200多人，但媒体的关注点也是性侵而不是奴隶制。

现在还在活动没被端掉的邪教组织也不少，比如说有个叫“新生命教会”的邪教组织，英文媒体报道甚至还不如中文媒体多。大部分的外媒报道最关心的问题是教主花150万买了这个剧院，十几年不肯付钱。

这次被曝光的努力制教会除了利用美国社会对宗教的宽容，还很成功的把自己包装成维护社会秩序的慈善组织。教会对外宣称自己是一个戒毒中心，给底层人口提供一条出路，男性奴隶种地，女性被洗脑以后上街发传单拉捐款。有很多美国大爷大妈愿意出钱，维持这么一个看起来很符合传统价值观的组织。

从经济上看奴隶的劳动和外界捐款都是教会的重要经济支柱，有了慈善活动的光环，都会的地位就很稳固了，一般性的质疑对他根本没影响。我在油管上找到了一个真人举报视频，视频放出来已经两年多，到我们看到的时候，这个视频点击不到1500，底下评论很少，有一半还是媒体报道以后才关注的。

视频下有相关的回复，说她和丈夫2003年就被这个教会虐待过，但十多年过去了，还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举报。不过就算举报了不一定有用，去年五月份，fbi到这个教会上门调查过，没收了45000美金和一些手机电脑就走了，一个人都不抓。

美国社会这么发达，为什么警察和普通人不在乎你立志呢？

因为这种教会真的给一些底层人口提供了基本生活保障。资本主义把一部分人扔到垃圾堆自生自灭，教会说这其实是可回收垃圾，可以捡回来侍奉上帝。这虽然也是犯罪，但必须承认，这教会是贴在资本主义伤口上的一个补丁，没有补丁很多人的生活会更残酷。

前面有说过这个教会自称戒毒中心，他们骗来的流浪汉确实有很多人吸毒，如果不管理迟早会死。奴隶制庄园虽然没有自由，但有基本的生活条件，有规律的体制劳动和休息，还有宗教精神生活。在很多美国人看来，这对底层人口也算一个好去处。

其实这个案子最让我惊叹的一点是，奴隶制庄园居然在21世纪还有竞争力。一个经济体能存在，决定性因素不是本身效率高低，不是法律上能不能站住脚，而是周围其他经济组织的相对水平。如果奴隶制度周围都是高效率组织，企业一定不会放过这些可利用的人口，一定不会容忍奴隶制浪费劳动力，南北战争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现在奴隶制庄园没有破产，说明周围自由劳动力的效率也不会太高，奴隶制才有运转的可能，最起码庄园不会亏本。所以从根源上说，这个奴隶制庄园存在的前提是美国社会保持分裂状态。

美国现在3亿人口，其中三四千万人的技术压倒全世界，无论是生产、抢劫还是诈骗，效率都是全世界最高，这是美国称霸世界的本钱。但是后面2亿人的状态，大家看看纪录片《美国工厂》都知道，效率和战斗力并不比第三世界高，甚至更低。最后还有几千万人彻底被前面的主流人群抛弃，困在贫民窟，因为失业和吸毒快速死亡，其中差不多100万人无家可归，否则也不会疯狂买中国的芬太尼。

面对这么一个现实，教会把被抛弃的人口圈起了干活，从社会效果上不算残酷，最起码减少了中国芬太尼的市场，这不是最坏的选择。

这和19世纪美国的奴隶制度有关系吗？

当年美国打南北战争的时候，很多南方奴隶主也发表过类似的观点，说“北方搞资本主义，失业死在街上的人也不少，北方资本家不在乎工人得职业病，我们很担心损失一个昂贵的奴隶。很多新移民拿着低工资未必有南方奴隶那么舒服。北方的老工人死在街头，我们的庄园永远不失业，这也是一种人道主义。”

这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当时北方正在快速工业化，需要大量的自由劳动力，工资不断增加，失业率越来越低，所以坚决消灭了南方的奴隶制。

现在美国去工业化，抛下一批自由的流浪汉和吸毒者，所以奴隶制的土壤又回来了。普通美国人对奴隶制教会比较宽容也是这个原因。

其实在我们身边也有类似的例子，马强卒工作室公众号曾经整理过一张21世纪奴工案例地图，里面相当一部分案例是强迫低智力人群劳动。这些奴隶主被抓以后给自己辩护，说这些傻子过去的时候也没有尊严，到奴隶制工厂干点活，起码有人管吃管喝，关心他们的健康，希望他们能够多干几年活。很多附近的农民也接受这个说法，看到非法奴工也不举报，这和美国的例子有点像。这福利系统干的不好，给奴隶制提供了土壤。

2013年深圳还有一个案子，四川彝族吸毒家庭的儿童跑到东部打工，被记者揭发，政府查封了工厂，送孩子回家。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说记者好话，都认为记者毁了自己唯一的希望，因为他们回去的下场就是辍学干农活、喝酒，很有可能会吸毒，染上艾滋病。这几年大凉山的环境改善不少，童工就少多了。

从而言之，奴隶没有积极性，童工放弃了学知识的机会，对于社会来说，在工业化时代，奴隶庄园和童工是效率很差的制度。这种制度能稳定存在，说明现代社会的病情很严重。美国社会已经习惯了这种分裂，甚至特朗普也需要美国社会保持分裂才能连任，中国千万不能选美国的错误例子。

地理课本赶不上时代

最后又到了评论配图时间，9月15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19.5期，我讲了几项2019年的重大水利工程。有几位同学感慨说，地理老师跟不上时代，左手王同学给大家描绘了这个场景。

教师有了高级职称就不干活

9月6日第17期睡前消息，我说教师绩效公司不合理，很多教师有了高级职称就不干活，有一几条弹幕对左手王同学触动很大。昨天他想象了这几位朋友的职业发展史，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