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362期：爱奇艺大裁员，儿童双减需要做加法，公务员应该公开发声

2021年12月5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362期

【睡前消息362期文稿】爱奇艺大裁员，向BAT时代告别

大家好，2021年12月5日，星期日，欢迎收看362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爱奇艺背后金主百度不力，因为反垄断其他金主不敢接收，被迫大裁员

12月初多家媒体报道，爱奇艺视频大幅度裁员，比例高达30%到40%，除了VR以外的各条业务线都全面压缩，没有过试用期的人员全部裁掉，总监级的管理人员和中层业务骨干，也有很多失业的。作为中国三大长视频网站之一，爱奇艺遇到什么问题了呢？

爱奇艺亏损已经很多年了，或者说就没有哪个财政年度赚过钱。从成立以来就是融资、烧钱、再融资，在长期亏损的情况下资金还愿意进来，只有两个原因：或者是对爱奇艺的未来有信心，或者是认为爱奇艺有赚钱之外的价值。

在2018年上市的时候爱奇艺的公开招股书透露，2017年营收174亿亏损37亿，2021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总营收76亿，归母净利润是负的17亿，总体的盈亏比例还算稳定。但是2017年47%的收入来自于在线广告，而2021年第三季度的76亿收入，广告收入只有16.6亿，整个收入结构已经彻底变了。

上市招股的时候爱奇艺认为，只要能够改变收入结构，像美国奈飞一样强化会员制度，就能扭亏为盈，这个信息吸引了后续资金投入。但这四年过去了，会员费已经成为爱奇艺的营收主体，亏损局面还是照旧，而收了会员费之后广告就要少做一点。2017年爱奇艺收了82亿的广告费，到了2020年广告收入只有68亿，同期的会员收入从65亿增加到165亿，3年时间增加了100亿，成绩其实还不错。

但问题是为了吸引会员，爱奇艺的内容成本增加也很快。2019年内容支出有222亿元，当年亏损的103亿是历史最高峰。全球的疫情爆发以来，影视产业大规模停产，作品的生产速度下降，优质的影视剧越来越稀缺，越来越贵。与其同时，选秀类的综艺被大量叫停，爱奇艺不得不花更多的钱采购影视作品。今年第三季度爱奇艺花了53亿去买内容，占了总支出的57%。

前三季度爱奇艺的亏损分别是12.7亿、14.02亿和17.34亿，资本市场无法容忍看不到尽头的烧钱，只能逼着管理层大幅度裁员。

从这些数据来看，从2019年开始，爱奇艺就已经是亏损而且看不到希望的状态，为什么一直拖到今天才开始裁员？

因为爱奇艺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企业，它的基本运营逻辑不是避免亏损，而是背后的超级巨头能不能支撑亏损，以及爱奇艺对超级的资本集团是否有用。

中国的长视频网站过去有三大头部企业，优酷土豆、腾讯、爱奇艺。最近这三家都都不太好过，主要原因是被短视频行业冲击了，用户的时间被切割，而且广告商逐步转向直播带货，减少了对长视频附带广告的投放，结果就是收入增长停滞，技术人员不断被抖音、快手挖走。三家长视频网站只能加大内卷的竞争力度，相互挖用户、抢广告商。其中爱奇艺背后的大资本规模最小，和爱奇艺之间的绑定也比较弱，所以爱奇艺最先顶不住，开始收缩战场。

三大视频网站，腾讯视频当然是腾讯的一部分，优酷土豆是阿里巴巴集团的产业，这两家视频网站背靠着中国最强大的两个网络巨头，做的其实不是视频生意，而是引流生意，腾讯和优酷的会员很多不是直接卖掉的，而是和巨头主要产品的会员捆绑销售。比如说腾讯超级会员单价每月20，年费240，而搭配上腾讯视频会员包年，只需要218，反而比单独购买会员更便宜。阿里巴巴的88会员也是和优酷土豆会员捆绑销售。

只要这方面的引流继续有效，大资本根本不在乎每年在长视频上亏损几十亿。无非是一个用户补贴几块钱，还不如春节抢红包的代价大，效果却明显更好。

爱奇艺背后也有大资本——百度，前几年的互联网三巨头BAT，百度还排在第一个。但是爱奇艺和百度的联系还不够紧密，腾讯视频和优酷土豆都是非上市企业，可以直接从背后的大资本拿钱、承受亏损，而爱奇艺必须上市从股市寻求资金，还多次进行了股权融资和债务融资。按照市场规律融资就不能无限制亏下去，爱奇艺要对百度之外的投资人也有个交代，所以在腾讯和优酷还能撑住的时候，爱奇艺首先要裁员了。

当然百度到现在还拿着爱奇艺52%的股票，这个联系其实也不算弱。但是百度自己的资金都不够用，对于爱奇艺的支持也就比不上另外两个资本集团。

最近几年百度一直走信息降级路线，赚低端垃圾广告的钱。本来百度搜索引擎是互联网的主要入口，现在已经逐渐成为垃圾信息代名词了。本来百度贴吧有希望成为中国第一大社区，结果百度收了几十万的小钱。就敢于把一个关键词的贴吧卖给企业或者地方政府，结果就是百度丢掉了高端信息服务的生意，会员的增值服务不断降低。

总的，百度用户数量虽然还有不少，其中也包括我，但是几乎没有人感受到百度账号的价值，BAT三大巨头的说法逐渐就没人提了。背后的百度账号不值钱，爱奇艺的会员增值作用也就不值钱，所以百度不能像阿里，腾讯那样承担视频网站的几十亿亏损。

最近几年，百度已经开始规划流量经济之后的增长点，全力在ai和汽车方面烧钱，不希望在其他方面分散力量。今年第三季度百度花了62亿研发费用，同比增长30%，占了全年总利润1/3，与其同时爱奇艺的最新会员规模是1.036亿，环比下降了2.4%，连引流作用都停滞了，所以百度果断要求砍成本，避免和自己并表的爱奇艺影响财务数据，拖累自己的研发进度。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背后的大资本靠不住，爱奇艺也考虑过换一个靠山。去年六月份有风声说，腾讯想收购爱奇艺，今年年初，腾讯控制的阅文集团有一部《赘婿》改编成电视剧上线，结果独播权给了爱奇艺，说明几个大资本之间开始妥协，不想把长视频市场的采购价抬得太高，有合作的意思。

但是从今年开始，国家反垄断的力度忽然增强了，互联网大资本就是重点打击对象，无论这大资本纵向收购关联的视频产业还是视频行业的寡头合并，都涉嫌以收购的方式接近垄断地位，所以腾讯对爱奇艺的收购想法逐渐也淡了。

一旦发现自己不能换个大资本当靠山，爱奇艺也只剩下裁员一条路，先保住企业生存再说。

其实，无论是爱奇艺还是优酷、腾讯视频，无论他们合并还是相互竞争，视频网站和背后的大集团捆绑会员的做法都已经涉嫌垄断和不正当竞争了。

1998年微软免费在WINDOWS捆绑了自己的网页浏览器，貌似是给用户让利，结果被美国司法部搞了反垄断调查，比尔盖茨花了20世纪的几十亿美元才勉强过关。

现在这些大资本集团支持视频网站亏损经营，看起来是给观众让利，但是国家也不会一直容忍。否则早晚会导致文化市场没有活力。以后反垄断执法成为常态化政策，BAT寡头野蛮竞争时代留下来的市场格局必然会被颠覆。

不仅爱奇艺，优酷和腾讯视频可能也要和大资本的主体产业分家，直接面对自己的巨额亏损。现在爱奇艺裁员的经验，估计其他几家视频网站也在悄悄学习。

孩子依靠成年人的资源，不具有独立立场

最近的几期节目，分析贵州小学教育问题的360期睡前消息引爆了观众的讨论热情。虽然看完视频的关注数量和往期也差不多，但是弹幕、评论数量和其他网站上的评论，都达到平时的两三倍。这里我选择一些典型观点说出我的看法。

有的观众说“两方面的家长，加上我这个做视频评论的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唯独没有人考虑孩子的立场和利益”。对于这种观点，我得说儿童对社会缺乏理解，法律上也没有民事权利，根本就无所谓独立儿童立场。在他们成年之前，未成年人的立场和利益本来就是要被成年人主导的社会代表的，我们争论的只是哪些成年人以什么方式来代表而已。

苏联二战时期，成年人都上战场打仗了，不得不把十几岁的孩子放到流水线上当工人，这当然也是保护孩子的利益，否则输给德国纳粹连活病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脱离成年人的经济社会去他儿童利益，很容易把现实问题变成空对空的哲学讨论。

成年人内卷还好，但小学教育内卷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有的观众说我的297期睡前消息和191期睡前消息对“内卷”这个词的评价都偏正面，认为内卷可以督促进步，到了360期睡前消息节目又反对内卷，自相矛盾。这个说法显然是最近几年内卷定义不断模糊化的结果。我的确认为最近几年“内卷”的抱怨越来越多，核心原因是中国社会给年轻人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公平就业竞争。大多数抱怨内卷的人在上一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资格出来竞争，只能困在既定的层次上过稳定的生活。而内卷本身又的确提高了劳动力素质，各行业的规范都逐渐能落实了，所以就业方面的内卷的确是进步。

但是具体在小学教育问题上，我们给小学生的任务并不仅仅是用十种花样来比较两个算式的大小，还有锻炼身体，调整心理状态，学会和同龄人合作，以及逐步了解成年社会的基本规律。如果我公立学校只在语数外几个非常窄的科目上搞过度教育，在小学就大量的刷题，忽视了全面发展，这是违规操作刷指标，而不是公平竞争。

小学这种低端内卷，长期看来不制造技术和财富的增量，反而会带来损失。比如说这一代人长大之后心理发育不健全会影响经济效率，身体发育不健全会提高医保成本，这都是全社会要买单的。所以小学过度刷题和就业市场的激烈竞争完全不是一回事，倒是很类似于前面提到的大资本亏损补贴视频平台，以及少数人炒一二线城市的房子，许涨不许跌。

我们很多期节目都提到，现在高中生近视率超过了80%，城市中学生体质不如农村中学生，国家对应试教育和过度刷题踩一脚急刹车非常正确，我反对的是刹车之后没有后续措施，而不是反对刹车本身。

现在很多人眼里只有飙车超越别人一条路，所以看不得有人说双减政策的好处，看不得有人要求落实国家政策，这实际上是小资产阶级的路径依赖。

中产及公务员应公开提意见，而不是闷声抵制

还有很多观众觉得我不应该站在中间位置，同时批判转学女孩的家长和家委会。我首先提醒大家，世界并不是一维的，同时批判两边，不等于站在中间和稀泥。至于说我为什么同时批判两边，我注意到很多观众对转学女孩家长不满，理由是他影响了集体秩序，破坏了其他人学习的环境。但问题是在小学阶段通过买高等学区房的方式雇佣所谓名师，搞高强度的文化课教育，本身就是在破坏全国的小学教育，违反了国家的双减政策，是在更大的范围内破坏了集体利益。

家委会有很多观众用“集体主义”去批判转学女孩，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段子“事实对自己有利就强调事实，法律对自己有利就引用法律。事实、法律对自己都不利，就敲桌子扰乱秩序”。主流的中产阶级不能把自己被迫做出的选择说成全社会的必然。

当然以《睡前消息》节目的一贯风格，我只支持所有人质疑国家政策，甚至也支持公务员质疑国家政策。我们是人民民主国家，政策公布之后，首先是用来执行的，其次就是用来批判的。但是批判应该公开进行，而不是悄悄抵制。这个小区的很多家长都是公务员，如果他们对国家的双减政策不满意，认为执行下来有负面的效果，应该像我一样公开说意见。心理反对但是不说，实践中故意破坏，那才是社会的大问题。

接下来我分享几条和网期内容相关的简讯。

落实双减需要做加法

这一周，微博上很多观众都@我，让我去看上海市最新的课后服务经费标准。首先是每个学生每年补贴100元，用来支付延长课后服务的电费和设施。然后是每个负责课后服务的老师，一节课提供85元课时费，专款专用，不影响其他方面的工资核算。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但从活动经费来看，目前的课后服务还是课堂活动的延长，主要解决的还是学生就地完成作业的问题，恐怕还不是全面增加体育锻炼和集体活动。希望国家能切实认识到，落实双减需要做加法这个道理。

落实双减还是需要做加法

356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介绍了贵州省和广东省的税务机关与警察联合办公的新闻。11月30中国又多了一种执法人员，教育部为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的全部人员颁发了行政执法证，专门对付违规的课外培训。对此我的评论还是上一句话“落实双减需要做加法”，执法查禁必然只是辅助手段。

希望国家能够尽快利用医保扩大的患者样本

两年前的第40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们介绍了围绕阿尔兹海默治疗药物“九期一”的争议，负责开发药物的绿谷公司之前造假劣迹不少，在“九期一”开发过程中，药效数据曲线不合理，治疗思路没有清晰的阐述，在业内争议很大。

12月3日这款临床上还没有明确证据的药物被接纳进医保目录，每月的成本大约是1184元。考虑到中国老龄化加速的趋势，我们尝试一下效果未知的药物也未尝不可，但是希望国家能够尽快利用医保扩大的患者样本给这款药的实际效果做一个明确的结论。

缓和社会矛盾需要房产税

343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从莆田农村建房导致的杀人案说起，认为无论城乡，房产估值缺乏统一标准是矛盾的来源。

城市现在纷纷给老小区装电梯，不搞量化的估价和补偿，只靠简单的民意测评来决定是否安装，无论装与不装，都会制造新的矛盾。必须尽早普及房产税来提供城市改造的成本依据。

现在，从12月1日开始，四川住建厅关于旧小区改造的文件开始执行了，通过装电梯方案的两个条件是：

由本单元房屋专有部分面积占比2/3以上的业主，且人数占比2/3以上的业主参与表决。参与表决专有部分面积3/4以上的业主，且参与表决人数3/4以上的业主同意。

这也许比过去的一致同意原则进步一点，但我认为这还是对低层业主不一定公平，很有可能制造新的安全隐患。

万元奖励感染者自首国家更省钱

12月2日哈尔滨规定，凡是主动进行核酸检测，证明自己感染新冠病毒的人，奖励1万元。很多观众@我，想起了我75期睡前消息节目提出的观点，支持政府发奖金，让感染者自己有动力上报信息。

这里我要提醒一下大家，2020年2月27日湖北潜江市已经开出了1万元的奖金加码，奖励主动到疾控部门报道的感染人员。当时很多人就说，这可能会促使一部分人主动感染换奖金，反而增加了疫情隐患。这种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们是一个繁荣的国家，就业比较充分，正常人只要愿意工作，一个月几千收入不成问题，不太可能有人主动放弃一两个月的自由和健康去换1万元的奖金。就算偶尔有，考虑到国家搜索大多数感染者难度和成本，国家也还是省钱的。

百米风机叶片时代

最近几年新能源发展的一个标志就是风电大风车。

2019年，法国瑟堡造出了世界第一支超过100米的风机叶片，当时中国国产主流的叶片还是60米左右。

11月22日，东方电气集团的山东生产基地制造了103米长的风机叶片，中国的风力发电机半径也要全面进入百米时代了。

中老火车是首条与中国连通的标准轨距铁路

最后一则新闻大家肯定都知道了，12月3日昆明经过西双版纳到老挝首都万象的铁路全线开通。

我之前说，中国虽然是世界陆地邻国最多的国家，但是自从1956年中蒙铁路开通，几十年来还没有用新建铁路联系一个邻国。而且，除了交通基本断绝的朝鲜之外，中国北方邻国基本上都用宽轨铁路，南面的越南用窄轨。这次中老铁路使用了标准轨距和中国的铁路技术标准，中国铁路网终于带着自己的技术体系在向国外延伸了。

期待疫情早一点结束，我们可以坐着火车几个小时就到其他国家的首都去旅游。

好，感谢大家收看，362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