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分割劳动力市场和失业的回滞

新凯恩斯主义的几个理论为工资的粘性提供了一些解释，不难发现，这些解释

① 参见 Akerlof» George A., 1982, "Labor Contracts as Partial Gift Exchange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97(4) ：543一569。

都与劳动力市场分割为内部劳动力市场和外部劳动力市场有关。在内部劳动力市 场上,工资的决定不再是由供给和需求共同作用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而是受到了 一些其他因素的影响，从而使得职工的工资不再是可以随意调整的变量。从广泛 的意义上来说，劳动力市场的分割包括了这种内部、外部的分割，但我们通常所提 到的劳动力市场分割主要是指因为技能、产业、地理等因素造成的分割，这些分割 也是造成失业的重要原因，在这一节中，我们将对这一理论作一个简单的介绍。此 外，正如我们在本章一开始所介绍的那样，欧洲大陆国家失业率不断上升和长期失 业越来越多的现象非常引人注目，为了对这一现象进行解释，失业回滞理论（hysteresis in unemployment）应运而生，这一节也将对这一影响深远的失业理论进行 介绍。

//I 10失业的成因与治理

10.4.1 分割劳动力市场理论（segmented labor market theory）

我们知道,新古典主义理论的主要特征是假定市场是完善而统一的，所交易的 对象是同质的，价格是可以自由调整的，市场可以无摩擦地运作。新凯恩斯主义批 评了传统理论的后两个假定，而分割劳动力市场理论则批评了前两个假定,并构成 了 20世纪70年代以来对传统劳动力市场理论的又一重大挑战。①

分割主义者认为,劳动力市场可以被区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提供着“好”的 工作,另一个部分则提供着“差”的工作，由于存在着这种二元特征，分割劳动力市 场理论也被称为“二元劳动力市场理论”。那么，不同的劳动力市场有什么样的特 征,导致劳动力市场分割的因素又有哪些呢？

通常认为，在提供“好”工作的第一劳动力市场上，工作比较稳定和安全，工资 率相对较高，技术水平和资本密集程度较高，工会的力量较强，而第二劳动力市场 的状况则恰恰相反。如果抽象一些来说,两部分劳动力市场的差异是，第一劳动力 市场工资较高，工资的粘性较强，而第二劳动力市场上工资较低，工资是完全自由 竞争决定的，可以灵活地调整。只要第一劳动力市场的劳动力愿意，他们可以较自 由地进入第二劳动力市场，而第二劳动力市场的劳动力则因为种种原因难以进入 第一劳动力市场就业。

导致劳动力市场分割的因素有以下几个方面：（i）技能,第一劳动力市场的劳 动力一般具有较高的技能；（2）产,那些对劳动力技能要求较高的、资本密集程度 较高的产业的劳动力通常属于第一劳动力市场；（3）地理因素，地理上的分割往往 是造成劳动力市场分割的直接因素，如果再加上一些地区间制度和经济发展特征 的差异，使得地区间的劳动力市场分割往往非常明显。从人口特征来看，西方国家 的少数族群（如非洲裔、亚裔等）、女性和年轻人往往工作条件较差，属于第二劳动

① 这里同样推荐一篇介绍分割劳动力市场理论的综述文$：Leontaridi, M.R・1998, “Segmented Labour Markets： Theory and Evidence,” 丿ourmZ of Economic Surveys ♦ Vol.l2, No. 1：63—l0lo 力市场。

劳动力市场二元分割的直接后果就是导致市场上存在两个工资水平，以及与 此相对应的劳动力之间的收入差距。由于劳动力在两个市场间的流动非常不充 分，所以这种工资的差异不能得以消除。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劳动力市场的分割对失业也有直接的影响。如果第一劳动力市场受到了外来 的冲击，由于这个市场的工资具有粘性的特征（因为效率工资盛行、工会力量强大 等原因），外来的冲击不会引起工资下调，而是造成失业。这时，第一劳动力市场的 失业者将面临两个选择。首先，他可以选择失业，也许他担心到第二劳动力市场去 找工作（虽然这并不难）会影响他的职业声誉。如果他选择失业，那么这种失业就 同时带有自愿和非自愿的性质，从失业的初始原因来看,这种失业是非自愿的，但 从劳动力的选择来看，他又是自愿处于失业状态的。当然，第一劳动力市场上的失 业者也可以选择进入第二市场找工作，这可能导致两个结果,一方面，第二劳动力 市场的劳动力将会被替代，这可能是最直接的结果，于是，失业便传播到了第二劳 动力市场上。另一方面，由于竞争加剧，第二劳动力市场的工资将下调，但这一下 调的过程不可能在短期内达到新的均衡状态，即使在长期，也可能由于一些因素 （比如最低工资管制）而无法实现均衡，这样一来，失业仍然会传播到第二劳动力市 场上。

10.4.2 失业回滞（hysteresis in unemployment）

“回滞”最初是一个物理概念，其含义是指物体的运动轨迹具有某种路径依赖 性（path dependence）,也就是说,一个物体的运动轨迹不仅受到当前的外力影响, 还受到所有过去所受的外力的影响。用这一概念来看失业现象,我们不难发现,20 世纪70年代初的“石油危机”以来发达国家的失业率有上升的趋势（特别是在欧洲 大陆国家），这说明外来冲击对于失业率的影响可能是持久性的。经济学家们认 为，当外来的冲击导致失业率上升时，这种趋势就会保持下去，除非有其他的因素 导致失业率下降,这就是失业率变化趋势中的路径依赖性。

首先,失业回滞现象与劳动力市场的功能有关。劳动力市场的功能性障碍越 强，劳动力流动性越低，则劳动力市场受到的冲击越是不容易被市场调整所消化, 失业的路径依赖性越强。有趣的是，各种研究均表明,失业率的路径依赖性在欧洲 大陆国家较为明显，而在西方国家当中，欧洲大陆国家的劳动力市场的确是比较僵 化的。

第二,失业人员的人力资本折旧和“干中学”的中断也是失业回滞的原因。失 业者由于没有工作，便无法通过“干中学”积累人力资本，而已经获得的人力资本也 会在失业期间折旧，所以失业时间越长，人力资本含量越低，再找工作就越难。于 是，劳动力市场上失业人数的增加就难以被消除。

第三，内部人一外部人因素和工会的影响是造成失业回滞的又一个因素。我

们知道，工会组织是保护就业者的，当经济衰退来临时，企业试图通过降低工资 来增加就业，但工会成员和企业的内部人却会抵制这一做法，又由于用外部人 （失业者）替代内部人是有成本的，这就保证了内部人在工资谈判中拥有一定的 优势。于是,一旦经济衰退，失业率上升，受工会组织保护的职工数量（或者内部 人数量）就会减少，而更多的外部人则不能顺利就业，这就导致了失业率的持续 上升。

10失业的成因与治理

第四，投资活动的下降和失业率的上升可能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导致失业回 滞。在经济萧条的时期,企业的利润水平下降，于是投资活动又进一步萎缩,这时, 即使失业者所要求的工资有所降低也难以就业。

第五,劳动力市场的信息不对称可能也是造成长期失业者越来越多和失业率 不断上升的一个原因。劳动者的技能是劳动者的私人信息，雇主是很难了解到的, 于是失业的时间就成了了解劳动者质量的一个信息，失业的时间越长，可能意味着 这个失业者在技能、敬业精神等方面的“质量”越差。所以失业者失业时间越长，就 越是难以就业•于是，劳动力市场上失业者的平均失业时间逐渐延长，导致失业率 有所上升。①

失业回滞理论对西方国家（特别是欧洲大陆国家）失业率上升和长期失业者不 断增加的现象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解释。更为重要的是，这一理论的政策含义是，积 极的劳动力市场政策如果可以有效地降低失业率，那么，将会对失业率的长期走势 产生影响，因此政府不能天真地相信市场的自发调整可以使市场恢复到稳定的自 然失业率水平.积极的需求管理政策、培训政策和一些恢复劳动力市场功能的政策 都将对降低失业率产生积极而持久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