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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车行大约十分钟,两旁的房屋就渐渐看不到了,只有脚下的道路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中向前延伸。
这是238号国道。路幅宽约八米,上下行各一条车道,不过路上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即使双方大卡车交会也绰绰有余。
行驶在前面的车子尾部扬起一阵雪尘,等驶到跟前,雪尘像粉尘一样直扑挡风玻璃。
右手边是连绵的低矮雪山,山上的树木光秃秃的;左手边是冰原,冰原前方像一条带子泛着白光的则是鄂霍次克海。太阳高挂头上,天空清澈无比。
“天气真好啊。”美砂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不过,天气预报说傍晚要下雪。”
“这么好的天气会下雪?”
“有时候觉得是好天气,稍一放松,转眼不到半小时就下了一场大雪的情况也有呢。冬天的鄂霍次克天空跟女人的心一样,很难捉摸的哦。”
“是男人的心吧?”
“也许是吧。”
可能是因为昨天已经见过面的缘故,藤野毫无拘束感。
“藤野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纹别工作的?”
“正式进研究所是两年前,不过要是从学生时代算起,已经满四年了。”
“毕业前就来了?”
“大学三年级放寒假的时候,到这附近来滑雪玩,借宿在研究所里,就是那时候被纸谷吸引,才进了这个研究所的。”
“被纸谷吸引?”
“因为闲着没事,就跟着纸谷去乘坐冰块,不知不觉产生了兴趣,于是就下决心搞海洋学了。”
“你不后悔吗?”
“后悔倒不后悔,不过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待的时间太长,大概会受不了的。”
“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是在这里工作吗?”
“不是。我是海洋学教研室的助教,所以只有在寒假才从学校到这里来干一段时间。”
“昨天晚上那些人都跟你一样吗?”
“昨天晚上坐在你右边的两个人是雷达技术员,所以夏天也基本上在这里。研究员就只有纸谷、昨天开车送你回旅馆的加贺,还有我,一共三个人。”
“可是,纸谷先生好像夏天也在这里的吧?”
“他是主任研究员,自从进教研室后七年多一直待在这里。”
大学毕业七年,也就是说纸谷今年应该二十九岁。美砂望着前方宽阔的雪道思忖着。
“纸谷有时候也回学校参加学术会议或研究讨论之类,除此以外,一般都不离开研究所。”
“看来对这个城市是情有独钟啊。”
“我觉得不是对这个城市,而是对冰情有独钟。有关流冰的事情,纸谷比教授还熟悉,大概在全世界也算得上是前十的优秀学者呢。”
哦,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显得有点古怪吧?美砂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纸谷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
“可是不管怎么喜欢流冰,到了夏天就没有流冰了,不是吗?”
“这里是没有,可是到白令海或者北极去的话照样有啊,再说夏天和冬天的洋流变化啦水温变化啦,夏天也有好多东西可以研究的。”
“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回大城市去吗?”
“我自己的话,从札幌刚来这里的时候,倒是觉得鄂霍次克挺好的,可是过了两三个月,就想回去了,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回去的日子。”
“那么说,现在特别想回去啰?”
“过年刚回去过,所以这段时间暂时还没问题。”
对面驶来一辆载满木材的大卡车,两车交会的一瞬间,一团雪尘在车前挡风玻璃上扑散开来。藤野赶紧启动雨刮器,保持前方视野清晰。
“左边一大片平坦的地方那是小向沼,现在被雪覆盖住了看不见,再前面就是纹别机场。”
美砂依言望去,只见绵延生长着光秃秃的麻栎和水曲柳的道路左侧,有一个巨大的圆盆状平面,夏天想必是湖水丰盈,可眼下却冻结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湖水结冰了,天鹅不是就不能飞来过冬了吗?”
“这里湖水浅,所以结冰了,大的湖水深的地方没结冰。”
被白雪覆盖的湖泊像一块平地,毫无表情。
“下次想不想早春的时候再来?雪化了以后,绿草和树的嫩叶长出来的时候很美的呢。”
“我是很想来的呢。”
道路笔直地向前延伸,美砂看着道路又想到了纸谷。
“他是打算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
“谁?”
藤野反问道,于是美砂慌忙道出纸谷的名字。
“他不想回大学里教书吗?”
“以前教授好像想升他做讲师,所以叫他回去,但是被他回绝了。”
“是不是回到大学里就不能继续研究流冰了?”
“没有的事。大学里面有低温科学研究室,即使夏天也可以人工造出冰或雪的结晶,从做实验的角度讲,大学里面只会更加便利。”
“那他为什么……”
“怎么说呢……”
藤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在仪表盘下方的点烟器点着火。
驶过左边白色的大盆模样的小向沼,道路两旁重新变成单调的风景,只有矗立在那里的光秃秃的树木。国道离海岸也越来越远,冰原已经看不见了。
行驶了一段,总算看到有人家了。车子经过一个小镇,道路旁的指示牌上写着“涌别町”的字样。
“要不要来点什么喝的?”
“我不渴。”
几分钟后,车子驶出小镇,又行驶在光秃秃的落叶树与针叶林交错的雪原上。从早上离开纹别,大概走了一个小时。
“按照这样的速度,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可以到网走了。”藤野说着,将身体斜靠在车门上,又点上一支烟。
“到网走大概十二点钟,一起吃午饭吧?”
美砂点点头,心里想:瞧他这副悠闲的样子,正经的工作要不要紧啊?不禁有点替他担心。
车子来到一个叫“芭露”的镇子。美砂看了看路旁的指示牌,只见上面用罗马字写着“BAROU”。北海道的地名有许多是从阿伊努语[1]来的,写成汉字古里古怪的,即使这样,“芭露”这个名字还是非常少见。
道路左侧有条铁路线与国道平行伸向前方,看来是通往网走的。
“前面马上就是佐吕间湖了。”
藤野擦拭了一下挡风玻璃,用手指着左前方说道。只见树木消失了,眼前出现一片白色的平地。比起刚才的湖泊,眼前这个显然大多了,简直无法相比,白茫茫的雪面,一直伸展到看不见的地方。
“那前面是海。”
“这个湖跟海是连着的吗?”
“不完全连着。两边沙砾堆积起来,围成一个湾口,中间有一点断开,湖水基本上接近淡水。”
终于在白茫茫的湖中央看到了蓝盈盈的水,靠近雪的地方水面颜色较淡,越靠近湖中央水的颜色越深,渐渐变成青绿色。
“真漂亮!”
美砂脸孔贴着车窗,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湖景。
“看!那不是天鹅吗?”
藤野手指着挡风玻璃的左侧。果然,在远方的湖面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稍不留意看的话,就像是湖面上的雪团一样,仔细瞧才能看出原来一点一点地在动。
“现在湖里食物不足,所以天鹅数量也逐年减少。”
即使越来越少,但是眼前这一团少说也有近百只。
“要不要下车去看看?”
藤野在离湖面最近的地方,将车子停下。
美砂扣好大衣的纽扣,拉起风帽,走下车。顿时,寒风直扑脸颊。虽说太阳高照,但是这儿的风却是经鄂霍次克冰海而来的,寒冷刺骨。
藤野也下了车,不过没有熄火。
“天鹅们不会觉得冷吗?”
寒风中,浸在湖水中的天鹅看上去叫人怜惜。
“它们是从西伯利亚飞来的,像这种程度的寒冷根本不当回事。”
“它们在这里一直待到春天吗?”
“那边的湖水也一点点开始冻结起来了,它们只好转移到青森一带去。”
“然后那边的湖水也都会被雪覆盖吗?”
“跟周围的地面一样,一片白茫茫的。”
湖水中央仅余的一点色彩消失后,这一带将是怎样的静寂啊?美砂光是想象一下那银色的世界,就有一种无边无涯的感觉。
“好安静啊。”
寒风飞拂着雪中的枯苇。夏天到来的时候,想必这儿一定是湖水丰盈、芦苇繁茂的景象。
“上车吧。”藤野说。美砂正要回身上车,只见湖上一群天鹅倏然腾飞起来,像一团白色烟雾袅袅升腾,俄顷又落到湖面上。在一片寂静无声的天地之间,天鹅们的飞舞显得特别醒目、特别优雅。
“真想让东京的朋友们也亲眼看一看。”
“也许那里的人们觉得这儿冬天太冷了,不想过来,不过北海道还是冬天的时候最漂亮。”
“没错。”
美砂登上车,关紧车门。藤野踩下油门,重新上路。
“你瞧,那个家伙比别人飞得慢半拍。”
天鹅群飞起又飞落,浮在湖面上时,唯独一只天鹅好像才想起似的振翅冲向天空。
车子重新驶上国道。蓝色的湖面渐渐退去,天鹅群也像一团白色的小豆子似的渐次看不见了。
“我觉得好像有点理解纸谷先生不愿意离开这儿的原因了。”美砂出神地望着远去的湖面喃喃说道,“他不光是喜欢流冰,他也舍不得这儿的土地、大海,还有山和雪,总之他爱这儿的一切,我说的对吧?”
“应该是吧……”藤野似乎欲言又止。
“难道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藤野一反常态,说话小心翼翼的。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你说吧。”
藤野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反倒更加激起了美砂的好奇心。
“也许他觉得如果自己离开纹别,他的朋友会寂寞悲伤吧。”
“朋友?”
一辆浅色轿车驶近,交会而过。等雪尘消失后藤野继续说道:“他的一个好朋友在纹别附近的外海中死了。”
“什么时候?”
“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具体不太清楚。那个人是跟纸谷一起进教研室的,名叫织部,五年前纸谷跟他一起出海去观测流冰,途中他们乘坐的冰块碎裂了,织部掉进了海里……”
“后来……”
“那时候是三月的头上,织部掉下去后就再也……”
“……”
美砂望着藤野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问道:“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冰块很大,一般是很少碎裂的,不过冰块的下面不断受到海水冲刷和侵蚀,最后裂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时没有其他人吗?”
“他们一直漂到离岸边很远的地方,只有纸谷跟他两个人。”
美砂回想起纸谷不时露出的忧郁神情。
道路左侧仍然是一片光秃秃的平地,一棵树木也没长,佐吕间湖呈狭长状蜿蜒其中。这里没有先前看到的白色天鹅,只有青蓝色的湖水静静地横卧在雪中。
“再过些时候,这里就要开始钓冰下鱼[2]了。”
冰下鱼是什么样的鱼?美砂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滑稽,借用得也妙。
“那鱼很大吗?”
“最大也就三十厘米左右。现在差不多快到吃冰下鱼的季节了。”
“可是,再过一段时间湖水不是全部都结冰了吗?”
“在冰上凿个窟窿,从窟窿里放线下去钓。鱼喜欢亮光,所以会自动聚拢过来,不用放鱼饵就可以轻轻松松地钓上来。”
是啊,对一切都被冰封了的湖面下的鱼来说,从头顶的冰窟投下的亮光就是它们唯一看得见的光明。
“可是天寒地冻的,在这儿钓鱼不冷吗?”
“海上刮来的风当然很冷,所以每个钓鱼的人都竖一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帐篷,钻在帐篷里,坐在箱子上钓。”
这样一来,既避过了海风,臀部也不至于觉得很冷。
“再过半个月,这儿到处都是钓鱼人的帐篷。”
美砂情不自禁地想象着,在这银色的湖面上,立满帐篷,人们凿开冰窟悠闲地钓鱼的光景,真是北国才有的冬景呢。想到此,美砂不禁被那种光景深深地吸引。
“那鱼味道鲜吗?”
“跟鳕鱼差不多,肉味很清淡。煎了吃味道很鲜,把它晒干后做下酒菜也很不错的。”
看来藤野是个爱酒之徒。美砂想起昨天晚上藤野喝酒喝到无法驾车的情景。
“我看你们个个都很爱喝酒嘛。”
“谈不上爱喝,只不过天太冷……”
“纸谷先生也很爱喝吧?”
“他最能喝,不声不响地可以喝一升呢。”
“这么厉害……”
“不过他不管怎么喝都不会喝醉,全都通过小便排掉了。”
美砂笑起来。她想起昨晚和大伙儿一起喝酒的纸谷,在满脸通红、大声喧哗的小伙子们中间,只有他始终保持着清醒。
道路左侧又出现一大片白色平地,佐吕间湖果然好大啊。
美砂望着无边无际的雪面,暗自想着关于纸谷的事情。刚才藤野无意中透露了纸谷的好朋友在流冰观测途中遇难的事,这太出人意料了,让美砂久久无法忘怀。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但在纸谷心里似乎依然落下了一大块阴影。
美砂忍不住问藤野:“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情,难道就没办法伸手去救吗?”
“你这样问当然是很正常的。”藤野稍微故弄玄虚地答道,“当时就有人也怀有这样的疑问呢。”
“我并不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提出这样问题的人,是因为他们不懂流冰。”
美砂心里有点来气了,这个人怎么说话跟纸谷一个德行呢?
“可是作为长期观测流冰的人,我觉得冰块突然碎裂、人掉下去的情况,要想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对于流冰,美砂当然一无所知。
藤野继续说道:“如果在这儿,走在冰上突然掉下去的话,立即伸出手去救可能救得上来,可当时是在外海,而且是在漂流的流冰上啊。”藤野忽然间声音高昂起来,“虽说只是一块冰,可是直径也有十几米哪,一个人坐在前面,一个人坐在后面,后面突然裂开人掉了下去,前面的人急忙赶过来救他根本就来不及的。”
“是啊……”
“再说冰在不停地漂流,有时候伸出手也够不到啊。”
“那马上用手抓住冰块不行吗?”
“事情来得太突然嘛,再说冰块又滑,又有海浪冲过来,怎么抓得住呢。”
“海水很冷吧?”
“人在水里待个五六分钟就坚持不住了。”
“那身上就没有带什么救助用的器具吗?”
“据说带了竹竿,可是单靠竹竿根本就不可能救起来。”
美砂望着被雪覆盖的湖面,想象着随冰块一起消失在蔚蓝的鄂霍次克海中的青年的脸孔。
“那……死了的那个人……”
“说实话,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就一直沉在海底……”美砂的声音令她自己都感到可怕。
“谁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沉下去之后又浮起来,然后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那一带洋流的流速很快。”藤野说着,眼睛盯着雪原远方大海的方向,“有可能从知床附近一直朝千岛群岛方向漂去了,不过这只是猜测。”
“会漂到那么远?”
“从洋流的流动方向来讲有这种可能,当然也可能因为鄂霍次克海底有很强的旋涡,于是就一直沉在鄂霍次克海底也说不定……”
“那他的家人……”
“因为一直没有找到遗体,所以他的家人至今还抱着一线希望。”
美砂霎时间感觉到了蔚蓝而冰冷的大海的可怕。
“他的家人当然很难过,可是我觉得纸谷的心里更加难过,因为他不光是失去了一个好朋友,而且是当时唯一在场的人。”
“可即使有其他人在场,不也无济于事吗?”
“是啊,你说得没错。”藤野好像突然间获得一种力量似的,重重地说道,“我们中间没一个人怀疑过纸谷。”
“难道有人怀疑过他吗?”
“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啦……”
“可是,纸谷先生一定把当时的情况向大家解释过了吧?”
“那是当然的,在一起的当事人有责任向大家做解释的。”
“那不就没什么问题了?”
“是啊,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佐吕间湖终于渐渐看不见了,平坦的雪面也消失了,随之出现在道路左侧的是稀疏的山毛榉林和白桦林。在凄凉的光秃秃的树林中间,有一处鲜艳的绿色,那是作为防雪林而栽种的鱼鳞云杉树林。
美砂望着雪中的一点绿色,脑子里却拂不去黄昏中纸谷的那张侧脸。原以为是个性情冷淡的人,但是却忽然发现他的侧脸上隐藏着些许忧郁,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当时并没有往心里去,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许忧郁或许就跟织部的死有关。
车子穿过稀疏的树林,重新靠近海岸行驶,前方又出现了广阔的冰原。
“从纹别到这儿,一路上都结着冰呢。”
“再往前,一直到网走都是冰呢。”
在阳光的照耀下,冰原闪着白色的光。美砂眼睛看着冰原,心里却一直在想至今不见遗体的纸谷的好友。假如是被鄂霍次克海的旋涡卷走的话,那么尸体现在还长眠在那片冷漠无情的冰下呢。
望着望着,美砂好像真正理解了纸谷不愿离开这个北疆僻壤的原因。每年迎来流冰,又送走流冰,也许纸谷一直在等候着好友从大海归来吧。
“纸谷先生跟那个死去的朋友关系那么亲密吗?”
“读大学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滑雪俱乐部的成员哪。”
“他滑雪滑得很好吗?”
“曾经在全国校际比赛中得过一次奖呢。”
“是跳台滑雪吗?”
“不是,是越野速滑。”
札幌冬季奥运会[3]的时候,美砂曾经看过越野速滑比赛的电视转播节目,运动员脚蹬滑雪板,心无旁骛地穿越在雪山之间的景象让她记忆深刻,比起跳台滑雪和大回转等项目,它没有那种华丽的动作和豪放的快意,而是非常低调和辛苦。但这种项目却似乎很适合闷头寡言的纸谷。
“你刚才说有人怀疑纸谷先生,可他们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还要怀疑他呢?”
“是啊,是啊……”藤野搔了搔头皮,歪着脑袋说,“你这么一问还真不好回答哪。”
“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你反正这就回东京去了,告诉你也没关系,不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决不会对别人说的。”
藤野吐口气,像是精心选择用词似的,隔了一会儿才说道:
“其实,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共同喜欢的女人存在。”
“你是说他们两个人?”
“是的,纸谷跟织部两个人。”
“喜欢同一个女的?”
“是的。”
美砂盯着白色的冰原,点了点头道:“所以说他看着自己的朋友掉下去而不去救……”
“这样想的人只是一小部分。你觉得纸谷像是那样的人吗?”
“不。”
“是不是?只要了解纸谷的人,都根本没把那种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那不了解的人呢?”
“不知道是谁,半开玩笑地那样讲过一句。对那些不了解他的人来说,这种事情很有故事、很刺激嘛。”
“那纸谷先生有没有……”
“没有。那种流言蜚语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无中生有的。”
“可是,纸谷先生知道那种流言蜚语吗?”
“我想他是知道的吧。”
“到底是谁这么说的呢?”
“也难怪别人会那样说,事实上,朋友死了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纸谷跟那个女的了……”
“那个女的喜欢谁呢?”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藤野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快,“再说这事情怎么讲也跟织部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正如藤野所说,它之所以与织部的死联系起来,无外乎周围少数人的好奇心使然。不过,美砂对那个女人却不能不产生兴趣,即使与织部的死没有关系,但是想到现在还活着的纸谷,美砂无法做到置之不顾。
“那个女的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也就是说,那件事情以后两个人没能在一起?”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纸谷跟她还怎么能在一起哪。”
“是啊……”
“好了,关于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谈了吧。”
前方出现了一片平地。
“那是能取湖。过了能取湖,再翻过一座小山就到网走了。”藤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说道。
[1] 阿伊努语:阿伊努人的语言,语系不明。阿伊努人是曾居住于今日本北海道、千岛群岛以及库页岛南半部的土著民族。
[2] 冰下鱼:学名应该叫远东宽突鳕,属于鳕科的一种海水鱼。
[3] 札幌冬季奥运会:1972年2月于日本札幌举行的第11届冬季奥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