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排斥的第三者

在结束对相异性修辞的说明之前，我们还要指出的是，表达相异者的故事还有一个特点，我们可以称之为排斥第三者的规则。或者也可以说，那不仅仅是叙述者遵守的规则，不仅仅是叙述者有意采用的程序，也是一种节奏，或者说是故事的脉动：的确，为了表达相异者，说到底，叙述当中不能同时有两个以上的项。

假设有希腊人、波斯人和斯基泰人：他们互相打仗，波斯人和斯基泰人打，希腊人和波斯人打。在希腊，波斯人的行为像“波斯人”一样，也就是说，像不懂得打仗的人一样，像与重装步兵相反的人一样[136]，但是在斯基泰王国，面对斯基泰人时，他们便一心只想着按照希腊“传统战略”的所有规则列队开战。因此，他们的行为就像重装步兵一样，而且在这一过程当中，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希腊人”一样。为什么一旦改换了空间，他们的面目就不同了呢？

对于一个希腊的接受者来说，如何表现波斯人行为的相异性呢？当然，叙述者这时候所关注的，是斯基泰人的战斗方式，而且他想表明的是，斯基泰人的生活和他们的战斗一样，他们的战斗也和他们的生活一样。好像叙述中不能承载和表现重叠的相异性，只能采用逐渐转变的做法：为了让斯基泰的相异性表现得更加明显，的确是只要让波斯人变成“希腊人”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是有三个项：希腊人及其战斗的方式、波斯人及其战斗的方式、斯基泰人及其战斗的方式，而是只有两个：斯基泰人和“波斯—希腊人”。

同样，阿玛琮女战士的故事开始时使用的是三角场景的布局，有希腊人、斯基泰人和阿玛琮女战士。[137]但是不知不觉当中，为了突出阿玛琮女战士的相异性，故事把斯基泰人变成了“希腊人”。我们的确看到斯基泰人像希腊人一样思考问题了（男人不和女人打仗），而且战争/婚姻的两极性对他们也有效了。另外，年轻军人的结构大概也起了作用。讲到阿玛琮女战士和斯基泰年轻人结婚时，故事未明言地参照的模式就是希腊的模式。最后，斯基泰的女人除了生活在车上之外，在阿玛琮女战士看来，就像希腊女人一样，完全沉浸在“女工”（érga gunaikḗia）当中。

因此，相异性的修辞倾向于一对一，或者，正如人们可以期待的那样，在故事当中，“相异”的确就意味着是相异者（两个人中的相异者）。

[1] 列奥塔：《语话、形象》，巴黎，1971年，第142页（J.-F. Liotard, Discours, Figures, Paris, 1971, p. 142）。

[2] 希罗多德，II，35。

[3] 希罗多德，II，35。参见弗鲁瓦德风：《埃及的幻影》，巴黎，1970年，第129—136页（Christian Froidefond, Le Mirage égyptien, Paris, 1970, pp. 129-136），以及尤其是潘布洛克：《身负重担的女人：古希腊传统中的替代功能和母权社会的古老观念》，载《瓦尔堡和考陶尔德研究所杂志》，1967年第30期，第17页（S. Pembroke, “Women in charge : the function of alternatives in nearly greek tradition and the ancient idea of matriarchy” , Journal of the Warburg and Courtauld Institute, 30, 1967, p. 17）。

[4] 其他关于颠倒的例子，赫淮斯托斯（Héphaïstos）神庙柱廊前的两个雕像，埃及人将位于北风之神博利（Borée）一侧的那个称为夏天，位于南风之神诺托斯（Notos）一侧的那个称为冬天（II, 121）。采用颠倒的方法，我们可以理解在印度人那里（也就是最东边）太阳的效果：“太阳在上午是最炽热的，而不是像在所有其他民族那里（普世性）一样是在中午，最热的时候是从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出现，一直到市场散场的时候（一个特别的参照点，颠倒的结构就是围绕着这个参照点建立的）；在这段时间里，太阳比希腊中午的时候要更加炽热，热得据说人们只能待在水里。在日中的时候，太阳炙烤印度人和其他人的程度差不多是一样的；下午太阳开始下降的时候，对于印度人来说，这时候的太阳就和别的地方的早晨一样，而且，随着太阳从这时以后越来越远，天气也越来越凉爽……”（III，104）最后一个例子，讲的仍然是太阳，只不过这次说的是利比亚南部：阿莫尼亚人（Ammoniens）的太阳之泉。“天刚亮的时候，水是温的，市场到了最热闹的时候，水稍微凉一些。到了中午时分，水就完全冷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阿莫尼亚人才开始浇园子，随着太阳下斜，水又失去了其凉爽，一直到太阳下山的时候，水又变得温热。越接近夜半时分水越热，到了夜半水便滚沸起来，过了半夜水便开始凉下来，一直到晨曦初露”（IV，181）。还有（I，133，140）波斯人根据酒醉的程度来做决定的机制。

[5] 参见本书前文第90—93页。

[6] 在希罗多德的作品中，颠倒不像在“dissoì lógoi”（对比论述）当中一样，不是用来让人产生怀疑的：如果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两种相反的行为同样被认为是正确的，那么要么一切都正确，要么都不正确。当然，像这样使用颠倒来描述相异者的话语形式，使我们想到劳埃德（G. Lloyd）称之为“极化”（polarity）的希腊古老的思想模式。参见《极化与相似性》，剑桥，1966年（Polarity and Analogy, Cambridge, 1966）。

[7] 让·德·莱里：《巴西游记》，孔达版本的前言第28页（J. De Léry, Histoire d’un voyage fait en la terre du Brésil, préf. Éd. Contat, p. 28）。

[8] 这与帕诺夫在《人种学：第二冲击波》，巴黎，1977年，第38页（M. Panoff, Ethnologie, le deuxième souffle, Paris, 1977, p. 38）中说的相反。

[9] 参见本书前文第280页及其以后部分。

[10] 参见本书前文第236—238页。

[11] 参见卡利耶为《神话辞典》（巴黎，1981年）写的词条“阿玛琮女战士”（J. Carlier, art. “Amazones”, in Dictionnaire des mythologies, Paris, 1981）。博纳福瓦主编的《神话词典》，巴黎，1981年（Dictionnaire de mythologies, sous la direction d’Y. Bonnefoi, Paris, 1981）。

[12] 韦尔南：《城邦的战争》，载《神话与社会》，第38页（J.-P. Vernant, “La guerre des cités”, in Mythe et société, p. 38）。

[13] 斯特拉波，XI，5，1。

[14] 狄奥多罗斯，III，53。“据说在利比亚西边，而且远在天边，有一个部族由女人掌权（女权政治），而且他们的生活方式与我们的也不一样。的确，他们那里的规矩就是由女人出去打仗，由女人在一定的时间去服兵役，在服兵役期间，她们始终是处女。但是，在这段服兵役的时间结束之后，她们便与男人发生关系以生孩子，但是，当法官和治理公共事务的都是她们。相反男人就像我们这里结了婚的女人一样，要待在家里服从老婆的命令。他们不参军，不参与司法事务，在有关城邦事务的大会上没有发言权，有了这种权力他们就会变得自负，会让他们造女人的反。孩子出生以后要交给男人，男人用奶和所有其他适合孩子吃的东西养育孩子。如果生下的是个女孩子，要烧她的乳房，不让女孩子的乳房到了青春期之后发育，因为她们认为发育的乳房妨碍她们打仗。而且，正是因为她们没有乳房，希腊人才叫她们‘阿玛琮女战士’。”（Amazones一词本是“无乳房的女人”的意思。——译者注）

[15] 希罗多德，IV，110—117。

[16] 之所以把希腊人放在括号里，意思是说，希腊人可以不必明显地上场。

[17] 关于现在时和描写，参见本书后文第379页及以后部分。

[18] “Sumbalésthai”：他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比较”的元素。他们面对的是陌生的事物。

[19] 整篇故事都有赖于开始时的“légetai”，也就是某种传说，而且间接的自由风格使得我们几乎无法鉴别哪是斯基泰人的思考，哪是叙述者的插话：是斯基泰人自己证实自己的行为，还是叙述者未明言地使用了战争与婚姻的模式，在向自己的读者解释斯基泰人的行为呢？两种可能性都有。

[20] 当然，这是我这样称呼他们，文本中只是说他们是“年轻人”，在这个故事的边缘安插“年轻小伙子”这样的词，使故事对希腊人来说更容易理解。我只能这样假设。

[21] 叙述强调结婚这一点：他们以为有多少年轻姑娘，便派去了多少年轻人，然后，每个年轻人和第一次与之做爱的女人待在一起。总而言之，他们竭力明显地有别于“像野兽一样”交媾的男女混杂模式。文中说的，是一夫妻制的、合法的结婚。

[22] 在大白天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做爱，这是违背城邦的一般做法的。

[23] 必须是丈夫离开父亲的“家”，文本强调了这一点。阿玛琮女战士说：“一想到与你们的父辈分开，一想到在你们国土上造成了很多的伤害，之后还要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我们就担心，就害怕。”

[24] 参见本书前文第270页及其以后部分。

[25] 关于如何获得战士的资格以及士兵和战士的区别，参见克拉斯特：《自由，2》，巴黎，1978年，第69页及以后部分（P. Clastres, Libre 2, Paris, 1978, pp. 69 sq）。同样，希波克拉底在《论空气、水和土壤》（Des airs, des eaux et des lieux, 17）中认为，一个阿玛琮女战士在杀死三个敌人之前是不能结婚的。参见克拉斯特：《政治人类学研究》，巴黎，1980年，第209—242页（P. Clastres, Recherches d’anthropologie politique, Paris, 1980, pp. 209-242）。

[26] 描写丈夫的行为的表达方式使用过两次：“epéithonto kaì (epoíēsan) taùta oi neēnískoi”。

[27] 在特尔莫东（Thermodon）战役之后，“希腊人又回到海上，用三条船将他们活捉的阿玛琮女战士带回来，但是在海上，她们向男人们发动攻击，并杀死了他们。她们不懂海上航行，不会操舵，不会弄帆，也不会划桨。但是，她们将男人都杀死了，只好在大海上随波逐流”。

[28] 希罗多德给出了斯基泰名称的“词源”，但是根本没有提希腊文的“词源”（a-mazos，也就是没有乳房的女人）。

[29] 马塞尔·德蒂安和让—皮埃尔·韦尔南：《智慧的狡猾》，第176—241页（M. Detienne et J.-P. Vernant, Les Ruses de l’intelligence, pp. 176-241）。阿玛琮女战士和雅典娜之前并没有相似性，但是雅典娜也是处女和女战士。

[30] 克兰兹：《早期希腊哲学中的比较和比喻》，载《赫耳墨斯杂志》，1938年第73期，第92—132页（W. Kranz, “Gleichnis und Vergleich in der Fruhgriechischen Philosophie” , Hermès, 73, 1938, pp. 92-132）；斯奈尔：《观念的发现》，翻译版本，纽约，1960年，第191—227页（B. Snell, The Discovery of the Mind, trad. New York, 1960, pp. 191-227）。

[31] 劳埃德：《极化与相似性》，剑桥，1966年，第209页，305页，345页（G.E. Lloyd, Polarity and Analogy, Cambridge, 1966, pp. 209, 305, 345）。

[32] 我是从让·德·莱里那里借用了“此世界”（这里）和“彼世界”（巴西）之间的区分的。

[33] 如果对比较的第二项进行系统性的考察，可以从理论上了解到《历史》的接受者的某些情况，至少可以了解到其对象的一些情况。主要是希腊、奇里乞亚（Cilicie）、米安德洛斯（Méandre, II）、伊利翁（Ilion）、戴特拉尼（Teuthranie）、以弗所（Ephèse）、塞拉（Cyrène, le lotus）、阿提卡（Attique）、拉皮吉（Lapygie）等地的人。

[34] 希罗多德，I，202。

[35] 希罗多德，II，29。

[36] 希罗多德，比如I，203。

[37] 希罗多德，I，94。

[38] 希罗多德，IV，169。

[39] 希罗多德，但I，94除外。参见I，35；II，92；IV，26。

[40] 希罗多德，VIII，98。

[41] 希罗多德，IV，26。

[42] 《赫雷尼乌斯修辞学》，IV，46（Ad Herrenium，IV, 46）；参见查理：《丛书集萃》，载《诗学杂志》1978年2月第33期，第19—20页（M. Charles, “Bibliothèques” , Poétique, 33, février 1978, pp. 19-20）。冯达尼埃的《话语修辞格》（Fontanier, Les Figures du discours）中是这样定义“对照”的：“所谓对照，是指连续的或者混合在一起的两个描写，通过描写将欲指出其相似性或者差别的两个对象放在一起。”

[43] 希罗多德，IV，99。

[44] 希罗多德，“légó dè hōs eînai taûta smikrà megáloisi sumbaleȋn”。

[45] 其他对照的例子，希罗多德，II，10。

[46] 迪勒：《从所见到不见》，见于《赫耳墨斯》杂志，第67期，1932年，第14—42页（H. Diller, “ópsis adḗlon tà phainómena” , Hermès, 67, 1932, pp. 14-42）。

[47] 参见前文所引劳埃德的作品。关于相似性的能力，参见福柯：《词与物》（M. Foucault, Les Mots et les choses, p. 36）：相似性“是希腊科学中已经有的一种古老的概念……它的能力是巨大的，因为它所处理的相似性不是事物本身所具有的可见的、实在的相似性；只要是关系上的更加巧妙的相像就足以……”

[48] 希罗多德，II，33，34。

[49] 希罗多德，“hōs egṑ sumbállomai toîsi emphanési tà mḕ ginos kómena tekmairómenos”，这种说法与阿那克萨哥拉的话遥相呼应。

[50] 雅各比：《古典古代时期百科全书》附录二，331，332（Jacoby, R.E.Suppl. II, 331, 332）。

[51] 希罗多德，I，93：thṓmata g ē Ludiē es suggraphḕn ...

[52] 希罗多德，IV，82：“说到奇闻逸事，这个国家没有，除了这个国家的河流远比别的地方大，也多……”

[53] 关于“érgon”一词的意义，参见伊梅瓦赫：《Ergon，作为建筑的历史》，载《美国语文学日志》，1960年第81期，第263—264页（H. R. Immerwah, “Ergon, History as a monument” , American Journal of Philology, 81, 1960, pp. 263-264）。巴特的文章《希罗多德笔下对物质的评价和选择》当中相关的词条（H. Barth, “Zur Bewertung und Auswahl des Stoffes durch Herodotus” , Die Begriffe, thma, thōmázō, thōmásios und thōmastós, Kio, 50; 1968, pp. 93-110）也对确定这一表达的意义做出了贡献。

[54] 希罗多德，III，106，116。

[55] 南奇：《荷马史诗中奇迹的观念》，第275—311页（G. Nenci, “La concezion del miracoloso nei poemi homerici” , Atti accad. Scienze, Torino, XCII, 1957-1958, pp. 275-311），以及同一作者的《赫西俄德作品中关于奇迹的观念》，载《历史批评》杂志，1962年第31期，第251—257页（“La concezione del miracoloso in Esiodo”, Critica Storica, 31, 1962, pp. 251-257）。

[56] 希罗多德，III，107，112。

[57] 希罗多德，II，35。

[58] 希罗多德，IV，30；文本接着说：“据艾利德人自己说，他们那里之所以生不出骡子，是因为受到诅咒的结果。”

[59] 希罗多德：“我感到奇怪地心想，因为从我说的话一开始，我就探索过题外话，为什么……”

[60] 这里的尺是法国的古长度单位，一般是从肘到中指端，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半米。所以比中国的一尺要长。——译者注

[61] 希罗多德，III，113。

[62] 希罗多德，IV，82。

[63] 参见前文所引南奇的作品《赫西俄德作品中关于奇迹的观念》第254页。

[64] 将奇闻逸事明显地记录成可测量其大小的事物的例子：I，164，185；II，111，148，149，155，156，163，175，176；III，113；IV，82，85，199，等等。

[65] 希罗多德，II，148，199。

[66] 赫西俄德：《神谱》，743—744（Hésiode, Théogonie, 743-744）。

[67] 希罗多德，I，194；III，12；IV，129。

[68] 希罗多德，II，35。

[69] 比如，赫西俄德在提到刻耳柏洛斯（Cerbère）时，便说奇异之事具有言语所无法表达的特点（ou ti phateion）。参见前文所引南奇的作品第255页。

[70] 这是罗贝尔词典的定义。（译者按：词典所定义的词是“翻译”（traduction）；在讲到旅行者把异国的东西“翻译”成其读者能够理解的东西时，我们没有用“翻译”这个词，而是用了“表述”“表达”。法语的一个词有两种意思，但是说到词典的定义时，那就只能二者择其一了。的确，在汉语中，“翻译”只能指语言的翻译，虽然一般的翻译是指将一种文化氛围中的事物，移植到另一种文化氛围当中来，把在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表述”给、“表达”给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听。而涉及旅行者的表述时，这个法语词所针对的不是语言，而是如何把彼处所谓的“奇异之事”叙述得让此处的读者能够理解，所以指的是“事物”。汉语中如果说“翻译”事物，就显得生硬。在一词二义或者多义时，在涉及“文字的游戏”时，翻译难以兼顾的尴尬处境就会暴露无遗。）

[71] 德·塞尔托：《历史的书写》，巴黎，1975年，第233页（M. De Certeau, L’Écriture de l’histoire, Paris, 1975, pp. 233）。

[72] 德·塞尔托：《历史的书写》，巴黎，1975年，第232页，第二十章的题目是《图皮南巴人用蛮族语和法语举行的进入或者到达巴西的研讨会》。

[73] 希罗多德。

[74] 勒格朗，《前言》第75页，以及在希罗多德的书第一卷第139页的注。

[75] 莫米利亚诺：《希腊人的错误》，载《戴达罗斯》，1975年2月第104期，，第12页，第15页（A. Momigliano, “The fault of the Greeks” , Daedalus, 104, 2, 1975, pp. 12, 15）。

[76] 希罗多德，II，125。似乎对那句铭文的翻译也是“富于想象”的翻译。

[77] 希罗多德，III，38，140。

[78] 希罗多德，VI，29。相反，有一次在底比斯（Thèbe）为马尔多尼乌斯举行的宴会上，一个波斯人便用希腊语对坐在他旁边的希腊人讲话（IX，16）。

[79] 希罗多德，II，154。

[80] 希罗多德，VI，98。

[81] 希罗多德，IV，110。勒格朗以本维尼斯特为基础，称这种翻译为“富于想象”（fantaisiste）的翻译。其他翻译的例子，IV，27：“阿里马斯普人（Arimaspes）是斯基泰语的名字，‘arima’是‘一个’的意思，‘spou’是眼睛的意思。”

[82] 在希腊人的共同知识当中，“斯基泰语的词源”也可以让人想到，或者也可以提示荷马的称呼（伊利亚特，VI，186）：阿玛琮女战士被称为“antianeirai”，是利用前缀“anti”表达“平等的”和“男人的敌人”的意思。

[83] 希罗多德，IV，155。这个例子当中好笑的是，名称是单数（指的是同一个人），但是对于希腊人来说，相同的名称“巴图斯”是一种称呼，是对利比亚人的描述（根据希罗多德的说法是这样），而且反过来也是这样。参见戴龚伯：《一种很特别的假设，或者如何指称阿里巴巴的门》，载《批评》杂志，1978年5月号，第467—492页（V. Descombes, “Une supposition très singulière ou comment désigner la porte d’Ali Baba” , Critique, mai 1978, pp. 467-492）。

[84] 除此之外，还有I，110；II，30；IV，52，192；III，26；VI，119；VIII，85；II，143；IX，110。

[85] 希罗多德，II，144（荷鲁斯=阿波罗，Horus=Apollon）；II，137（布巴斯提斯=阿耳忒弥斯，Boubastis=Artémis）；II，59（伊希斯=得墨忒耳，Isis=Déméter）；II，144（奥西里斯=狄俄尼索斯，Osiris=Dionysos）；II，153（阿皮斯=以巴弗斯，Apis=Epaphos）。

[86] 希罗多德，IV，59；其他从母语翻译向外语的例子：I，131；II，42，46，79；III，8。

[87] 德谟克利特，68 B 142（D.K.）。

[88] 戈尔德施密特：《论克拉底鲁》，巴黎，1940年，第27页（V. Goldschmidt, Essai sur le Cratyle, Paris, 1940, p. 27）；布瓦扬斯：《克拉底鲁作品中的厄迪弗隆学说》，载《希腊研究杂志》，1941年，第143—175页（P. Boyance, “La doctrine d’Eutiphron dans le Cratyle” , Revue des études grecques, 1941, pp. 143-175）；伯克特：《事物和文字的起源：阿那克萨哥拉和克拉底鲁之间的纸莎草》，载《哲学研究》，1970年第4期，第443—455页（W. Burkert, “La genèse des choses et des mots, Le Papyrus de Dereni entre Anaxagore et Cratyle” , Les Etudes philosophiques, 4, 1970, pp. 443-455）。

[89] 第欧根尼·拉尔修，VI, 7（Diogène Laërce, VI, 7）。

[90] 柏拉图：《克拉底鲁》，397 c—408 d（Platon, Cratyle, 397 c-408 d）。

[91] 希罗多德，II，50。对于这一问题，我认为最好的文章还是林福斯的《希罗多德作品中希腊的神和外国的神》，见于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的《古典语文学》，1926年第9期，第1—25页（I.M. Linforth, “Greek gods and foreign gods in Herodotus”，Univ. of Calif. Publ. in Class. Philo., 9, 1926, pp. 1-25）。另外，参见拉迪莫尔的《希罗多德和埃及的神》，载《古典语文学》，1939年第34期，第357—365页（R. Lattimore, “Herodotus and the name of Egyptian gods” , Classical Philology, 34, 1939, pp. 357-365），以及林福斯在《古典语文学》1940年第35期第300页上的回答（Classical Philology, 35, 1940, p. 300），以及劳埃德《希罗多德第二卷评论》，莱登，1976年（A.B. Lloyd, Herodotus Book II, Commentary, Leyde, 1976）。

[92] 参见前文所引林福斯的作品第11页：“正如húdōr和aqua意思一样，所以一个希腊人用希腊文写文章时，会使用húdōr这个词，而一个罗马人用拉丁语写作时，会使用aqua，同样，宙斯（Zeus）和阿蒙（Amon）意思一样，所以用希腊文写作的希罗多德，自然而然地就会使用‘宙斯’。”

[93] 姆南：《翻译的理论问题》，巴黎，1963年，第26页（G. Mounin, Les Problèles théoriques de la traduction, Paris, 1963, p. 26）。

[94] 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野蛮的思想》，巴黎，1962年，第240、248、285页（Cl. Lévi-Strauss, La Pensée sauvage, Paris, 1962, pp. 240, 248, 285）。

[95] 即使有翻译时也没有建立系列，I，131除外，阿弗洛狄忒/乌拉尼亚=米利塔=阿拉拉=密特拉（Aphrodite Ourania=Mylitta=Alalat=Mitra）。

[96] 希罗多德，V，102。

[97] 希罗多德，IX，119。

[98] 希罗多德，IV，94—96。

[99] 剩下的还有阿瑞斯（Arès）和托里德人（Taures）的鬼。人们用人做供品，向阿瑞斯献祭，然而他有个“希腊文”的名称，而且在斯基泰文中没有对应的翻译（contra Pleistoros），参见本书前文第300页及其以后部分。托里德人用俘虏向他们的鬼（daímōn）献祭，然而，托里德人认为，他们的鬼和伊菲革涅亚（Iphigénie）是一样的，但是希罗多德明确说，这是他们翻译的。

[100] 马萨格泰人（I，126）；阿拉伯人（III，8）；波斯人（I，131）；埃塞俄比亚人（II，29）；斯基泰人（IV，59）；色雷斯人（V，7）。

[101] 希罗多德，I，131。

[102] 希罗多德，IV，180。

[103] 希罗多德，II，79。

[104] 希罗多德，IV，108。

[105] 希罗多德，VII，53。

[106] 希罗多德，IV，185；以及IV，197。

[107] 参见米歇尔·德·塞尔托（M. De Certeau）：“从根本上来说，凡尔纳（J. Verne）描写的航海家都是给事物命名的人；他们通过给事物命名，参与了对世界的创造……航海家使天地间的空白有了意义。《儒勒·凡尔纳：17世纪伟大的航海家》，巴黎，1977年，第IX页（Jules Verne, Les grands navigateurs du XVIIe siècle, Paris, 1977, p. IX）。亦参见米歇尔·德·塞尔托：《日常生活的发明》，巴黎，1990年新版，第170—191页（M. De Certeau, L’Invention du quotidien, Paris, 1990, nouvelle.éd., pp. 170-191）。

[108] 我在此参照的是1977年7月在乌尔比诺（Urbino）举行的一次关于描写的研讨会，尤其是英贝尔和阿蒙（Cl. Imbert et Ph. Hamon）在研讨会上的发言。

[109] 参见本书前文第164页及以后部分。

[110] 参见本书前文第228页及以后部分。

[111] 希罗多德，II，71。

[112] 法国古尺，一尺相当于半米长。——译者注

[113] 希罗多德，II，68。

[114] 让·德·莱里：《巴西游记》，孔达版本的前言第105页（J. De Léry, Histoire d’un voyage fait en la terre du Brésil, préf. Éd. Contat, p. 105）。

[115] 笛卡儿：《沉思录》（Descartes, Méditations, I）：“因为，画家在专心于用生花的妙笔，用种种奇异的形式表现美人鱼和林神的时候，也无法让它们具有全新的形式和种类，而是只能用各种动物的肢体组合成一个混合体；或者如果他们的想象力足够怪诞，能够发明出一些我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新东西，他们的作品能够向我们介绍纯粹虚构的、绝对虚假的东西，至少组成这些东西的颜色也应该是真正的颜色。”

[116] 见于前文所引让·德·莱里的作品第179页。

[117] 希罗多德，IV，74。“他们那里长大麻，和亚麻完全一样，只是粗细、高矮不一样。因为从这个角度来看，大麻要强得多了。这种大麻自己长出来，或者也可以播种。色雷斯人也用它来做衣服，和亚麻的衣服一样，如果不是行家（tribōn），那就分不出究竟是亚麻还是大麻，而且没有见过（eîde）大麻布的人，会以为那就是亚麻布。”

[118] 据说是巴西的一种四足兽，体型如牛，但是没有角，脖子短，牙齿尖利，毛很长，为深红色。皮可用来做盾牌，箭射不透，肉鲜美，味道似牛肉。——译者注

[119] 参见前文所引塞尔托的作品第235页：“……一些物体分散在一个空间里，主导这一空间的，不是地理的位置或者路程（这样的说明很少，而且总是模糊的），而是一些有生命的东西的分类——比如，当莱里论述鸟时，他会参照贝隆的《鸟的博物志》（P. Belon, Histoire de la nature des Oyseaux, Paris, 1555）——某个哲学问题的系统的清单，等等，总而言之是某种知识的理性罗列。”

[120] 阿蒙：《博物学家文本的描述机制》，乌尔比诺研讨会上的论文，1977年（Ph. Hamon, “L’appareil descriptif du texte naturaliste” , colloque d’Urbino, 1977）。在采用分类学时，最令人吃惊的例子无疑是《海底两万里》中“鹦鹉螺号”的舷窗，百科全书上收录和分类的所有海里的鱼和动物都从舷窗前一一经过。

[121] 用中文说“让人看见一种知识”显得有些怪，因为“知识”不是“看见”的东西，而是明白、得到的东西。法语里的“voir”（看见）恰恰就有“看见”的意思，也有“明白”“理解”的意思。但我们在这里还是直译“看见”了。——译者注

[122] 对于描写来说，这个让人相信的过程是根本性的。我们可以对这个过程提问，比如以一些声称看见了，但是并没有被人相信的文本为例：克特西亚斯等。

[123] 希罗多德，IV，71。

[124] 希罗多德，IV，28。

[125] 希罗多德，IV，53。

[126] 希罗多德，IV，72。另外，“toioútous”是以结论的方式与前边的“de”相呼应的。

[127] 参见本书前文以及前文所引林福斯的作品。

[128] 本维尼斯特：《普通语言学》，第一卷第262页（É. Benveniste, Essai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 t. I, p. 262）。

[129] 热内特：《修辞方法，三》，巴黎，1972年，第228页（G. Gentte, Figures III, Paris, 1972, p. 228）。

[130] 格雷维斯：《习惯用法》，第115节（M. Grévisse, Le Bon Usage, §115）。

[131] 关于指示成分，参见前文所引本维尼斯特的作品第252—257页。

[132] 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图灵，1972年，第94页（L. Calvino, Le Città invisibili, Turin, 1972, p. 94）。

[133] 这一段对话的原文是意大利文：

“Sire, ormai ti ho parlato di tutte le città che conosco.

——Ne resta una di cui non parli mai.”

Marco Polo chino il capo.

“Venezia disse il Kan.”

Marco sorrise.“E di che altro credevi che ti parlassi？”——译者注

[134] 希罗多德，IV，60。我们可以强调说，这一描写不是围绕一双作为基础的眼睛组织起来的。然而，如果否定，那就意味着有一双作为参照的眼睛提供了差别的尺度，至少是以间接的方式。

[135] 表达的两种意义：叙述者表明他是知道的，所以是可信的，因此描写“让人看见”所描写的场景（让读者看见）。

[136] 参见本书前文第112页及以后部分。

[137] 参见本书前文第33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