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 恋 花 （其二）

下马门前人似玉。一听班骓，便倚阑干曲。乍见回身蛾黛蹙，泥他絮语怜幽独。 燕子飞来银蒜触。却怕窥帘，推整罗裙幅。语在修眉成在目，无端红泪双双落。

【赏析】

这是谭献《蝶恋花》组词六首中的第二首。

首句“下马门前人似玉”似乎很突然，如玉一般纯洁靓丽的女孩在门前从马上下来，她到哪儿去过？她会骑马，当然是英姿飒爽。但是“一听班骓，便倚阑干曲”，才听到班骓的嘶鸣，马上就倚到栏杆上凝目远望。原来她的心上人儿是骑班骓走的，那刚才她是不是并辔徐行，才将他送走呢？才送走就盼着他来，这种缠绵的情丝该多长啊！“班骓”，又作斑骓，是黑白相间的马，唐李商隐《无题》：“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任好风。”在她突然一回身的当儿，可以看到她的蛾眉紧紧蹙在一起。“蛾黛”即蛾眉，形容女子长而美的眉毛，“蹙”则可见女子心中的焦虑、不快。“泥”，意为软求、软缠，“泥他絮语怜幽独”就是想软求他怜惜我的孤独，连续不断地跟我说暖语温言的话。一个“泥”字，将女子孤独寂寞的程度凸显了出来。

正寂寞时，一声响动打破了沉静，原来是燕子飞来触动了银蒜。“银蒜”是帘押，以银为之，铸为蒜形，故名。宋苏轼《哨遍》词：“睡起画堂，银蒜押帘，珠幕云垂地。”“却怕窥帘，推整罗裙幅”，生怕燕子从帘子里窥见她闷换衣衫，整理罗裙的边幅；这种下意识的动作，正是她心绪不宁的外露。“语在修眉”谓以眉之舒敛示意或传情，“成在目”是男女钟情，以目通意，目成心许的意思。整句是说女子能用眉目传情，但她现在传达的都是忧郁、思念。“无端红泪双双落”，说是无端，但这些端绪都藏在女子的心中，不能直接倾诉深情便只好凝目颙望，泪流满面了。“无端”，没来由。“红泪”一般指女子的眼泪，典出晋王嘉《拾遗记》：“文帝（曹丕）所爱美人，姓薛，名灵芸。……灵芸闻别父母，歔欷累日，泪下沾衣。至升车就路之时，以玉唾壶承泪，壶则红色。既发常山，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对这首词的首三句和末二句评云：“真有无可奈何之处，眉语目成四字，不免熟俗。此偏运用凄警，抒写忧思，自不同泛常艳语。”谭献作为常州词派后劲，学古功深，有点铁成金之能，且托体风骚，含蓄浑厚，所作自不同凡响。

（涂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