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通说范阳令及武信君

真似狮子落地，接连纯是踔跳，奇妙绝世之文！

“窃闻公之将死¹，故吊²。（大奇，大奇！）虽然，贺公得通而生³。”（又大奇，又大奇！落笔如狮子落地，接连两踌跳。）范阳令曰⁴：“何以吊之？”对曰：“秦法重，足下为范阳令十年矣，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人之首⁵，不可胜数。然而慈父孝子莫敢剚刃公之腹中者⁶，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乱，秦法不施，然则慈父孝子且剚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吊公也。（结过吊。）今诸侯畔秦矣⁷，（一句。）武信君兵且至⁸，（二句。）而君坚守范阳，（三句。）少年皆争杀君，下武信君⁹。（四句。）君即遣臣见武信君，（五句。）可转祸为福，在今矣。”（再结贺。看他入“在今”二字。）
范阳令乃使蒯通见武信君曰：“足下必将战胜然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臣窃以为过矣。（又大奇，又大奇！落笔总如狮子落地，纯是跸跳。）诫听臣之计，可不攻而降城，不战而略地，传檄而千里定，可乎？”（“可乎”，二字句，妙，妙！视大事只如戏。）武信君曰：“何谓也？”蒯通曰：“今范阳令宜整顿其士卒以守战者也，（反如此说，奇，奇！）怯而畏死，贪而重富贵，故欲先天下降，（反如此说，奇，奇！）畏君，以为秦所置吏，诛杀如前十城也。（自注“畏君”二字也。）然今范阳少年亦方杀其令，自以城距君¹⁰。（反如此说，奇，奇！笔笔大奇，匪夷所思。）君何不责臣侯印¹¹，拜范阳令，范阳令则以城下君，少年亦不敢杀其令。（说得疏快不可言。）令范阳令乘朱轮华毂¹²，使驱驰燕、赵郊。燕、赵郊见之，皆曰此范阳令，先下者也，即喜矣，燕、赵城可弗战而降也。（大奇，大奇！真是大计，却又只如儿戏。）此臣之所谓传檄而千里定者也。”（“此臣之所谓”，答上“何谓”句，非自束上文也。）

【注释】

¹公：指范阳令徐公。
²吊：哀悼。
³通：指蒯通，汉范阳人。本名彻，为避汉武帝刘彻讳，改名通。善辩，有权变。
⁴苑阳：县名，在今河北定兴县南。
⁵黥（qíng擎）：古代用刀刺刻额颊、再涂上墨的一种肉刑。
⁶剚（zī字）刃：以刀插入。
⁷畔：通“叛”。
⁸武信君：指赵王武臣。
⁹下：降服。
¹⁰距：通“拒”，抗拒。
¹⁷赍（jī几）：送给。
¹²朱轮华毂（gǔ谷）：红漆车轮，彩绘车毂。古时高贵官员所乘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