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子全东地五百里
楚策二
学他复写处,使人不厌重沓。
楚襄王为太子之时,质于齐。怀王薨¹,太子辞于齐王而归²。齐王隘之³:“予我东地五百里⁴,乃归子。子不予我,不得归。”(一“东地五百里”。)太子曰:“臣有傅,请追而问傅⁵。”傅慎子曰⁶:“献之地,所以为身也。爱地不送死父,不义。臣故曰,献之便。”太子人,致命齐王曰:“敬献地五百里。”齐王归楚太子。
太子归,即位为王。齐使车五十乘,来取东地于楚。楚王告慎子曰:“齐使来求东地,为之奈何?”慎子曰:“王明日朝群臣,皆令献其计。”(通篇文字成竹,具在此句中。)
上柱国子良人见⁷。王曰:“寡人之得求反,主坟墓⁸、复群臣⁹、归社稷也¹⁰,以东地五百里许齐。齐令使来求地,为之奈何?”(一段,详。二“东地五百里”。一“为之奈何”?)子良曰:“王不可不与也。王身出玉声¹¹,许强万乘之齐而不与,则不信,后不可以约结诸侯¹²。请与而复攻之。与之信,攻之武。臣故曰与之。”(自是好议论。)
子良出,昭常人见¹³。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奈何?”(一段,略。三“东地五百里”。二“为之奈何”?)昭常曰:“不可与也。万乘者,以地大为万乘。今去东地五百里,(四“东地五百里”。)是去战国之半也,有万乘之号而无千乘之用也,不可。臣故曰勿与,常请守之。”(又是好议论。)
昭常出。景鲤入见¹⁴。(写三“入见”,皆用整整之笔。)王曰:“齐使来求东地五百里,为之奈何?"(一段,略。五“东地五百里”。三“为之奈何”?)景鲤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王身出玉声,许万乘之强齐也而不与。(前,“强万乘之齐”。此,“万乘之强齐”,略变。)负不义
于天下。楚亦不能独守,臣请西索救于秦¹⁵。”(又是好议论。可谓愈出愈奇矣,却不料下文更奇。)
景鲤出,慎子入,王以三大夫计告慎子曰:“子良见寡人曰(一“见寡人曰"。):'不可不与也,与而复攻之。(隐括前长文,成短文。)常见寡人曰¹⁶:(二“见寡人曰”。)“不可与也,常请守之。(长文成短文。)鲤见寡人曰:(三“见寡人曰”。)“不可与也,虽然楚不能独守也,臣请索救于秦。'(长文成短文,看他特地重写三段,不肯省。)寡人谁用于三子之计?”慎子对曰:“王皆用之。”(此是皆献其计之初志也。)王怫然作色曰¹⁷:“何谓也?”(实是奇!)慎子曰:“臣请效其说¹⁸,而王且见其诚然也。(先顿一笔,好。)王发上柱国子良车五十乘,而北献地五百里于齐。(齐索地,发车五十乘;楚献地,发车亦五十乘,俱是重沓之笔。)发子良之明日,(一“之明日”。)遺昭常为大司马,令往守东地。遣昭常之明日,(二“之明日”。)遺景鲤车五十乘,(又车五十乘。)西索救于秦。”(句。)王曰:“善。”(了“怫然作色”。)乃遣子良北献地于齐。遣子良之明日,(又—“之明日”。)立昭常为大司马,使守东地。又遣景鲤西索救于秦。(看他整然接连写二遍。)
子良至齐,齐使人以甲受东地¹⁹。昭常应齐使曰:“我典主东地²⁰,且与死生。悉五尺至六十²¹,三十余万弊甲钝兵²²,愿承下尘²³。”(妙!“悉五尺至六十,三十余万弊甲钝兵”,妙句妙字!)齐王谓子良曰:“大夫来献地,今常守之何如?”子良曰:“臣身受敝邑之王,是常矫也²⁴。王攻之。”(妙!)齐王大兴兵,攻东地,伐昭常。未涉疆²⁵,(三字好。)秦以五十万临齐右壤。曰:“夫隘楚太子弗出,不仁;又欲夺之东地五百里,不义。其缩甲则可²⁶,不然,则愿待战。”(妙!六“东地五百里”。)齐王恐焉。乃请子良南道楚,西使秦,解齐患。(反诸子良,妙,妙!十三字句。)士卒不用,东地复全。(凡有十三“东地”字。)
【注释】
¹薨(hōng轰):诸侯死叫薨。
²齐王:指齐潜王。
³隘(è厄):通“阨”,阻止。
⁴东地:楚国东邑,近齐之地.亦叫下东国。
⁵追:犹召。
⁶慎子:即慎到,战国赵人。齐宣王和齐湣王时为齐国稷下学士。
⁷上柱国:战国时楚国官名,建有复军杀将战功的,官为上柱国。
⁸主坟墓:指主持楚怀王的丧葬。
⁹复:犹安。
¹⁰归社稷:返回国家。
¹¹玉声:即玉音,指帝王说的话。
¹²约结:盟约。
¹³昭常:战国时楚国大司马。
¹⁴景鲤:楚臣,尝为楚国使者。
¹⁵索:求。1常:指昭常。
¹⁷怫然作色:因发怒而脸上变色。怫(bó脖):通“勃”。
¹⁸效:呈献。
¹⁹甲:甲士,泛指兵士。
²⁰典主:职守。
²¹悉:全部。五尺:指五尺童子。六十:指六十岁的男子。
²²弊甲钝兵:指装备很差的兵士。弊甲:破铠甲。钝兵:钝兵器。
²³承:蒙受。下尘:据鲍彪注:“凡人相趋则有尘,战亦有尘。不敢与齐抗,故言下。”故下尘,犹“下风”的意思。
²⁴矫:诈称。
²⁵涉疆:指到楚境。
²⁶缩甲:捆束铠甲,意指自动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