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149期：落后的户籍制度催生马兴国，《我们生长的地方》

2020年8月2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149期

【睡前消息149】银川黑社会生长17年，“三不管”飞地提供土壤

大家好，2020年8月2日星期日，欢迎收看第149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落后的户籍制度催生马兴国

7月27日《中国新闻周刊》报道了宁夏马兴国案。2003年马兴国在银川市挂牌成立“西马银移民开发区”，控制了2万亩土地接收移民，最终在扫黑除恶运动中被逮捕审判。督工，黑社会组织为什么能在省会城市附近公开存在17年呢？

这个新闻背后的故事非常多，但大多数新闻标题只介绍了一个扫黑除恶的结果，所以很多读者只看开头，听说宁夏姓马的黑社会，就以为是西部宗教和民族问题，不往下看了。我看很多新闻评论默认主犯是一个愚昧的农村土豪。但这个马兴国是宁夏汉族1956年出生的高中生，在他那个年代算高学历，他做的事情的确涉嫌犯罪，但绝不能简单的解释成靠暴力抢地盘。

如果大家仔细读《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可以发现马兴国主要靠个人力量干了一件很牛的事，在宁夏首府银川市给自己的老家西吉县拿下一块“飞地”，搬迁了5000多人过去，而且社会秩序良好，基础设施齐全。就算最后被定成犯罪集团，马兴国应该也能在未来的县志上留个名字。

中国行政区划很复杂，“飞地”也不少，督工你过去住的廊坊市也是一块飞地。马兴国发起的这块飞地有什么特殊吗？

中国不连片的行政区不少，但大多数是历史原因形成的，比如说上海的周边省份就有7块飞地。111期睡前消息也提到过，深圳越过惠州，在汕头设立了深汕合作区，现在管理权完全交给了深圳。

这些飞地基本上是发达地区的人口进入落后地区的结果。反过来说，落后地区进入发达地区占地，形成飞地的案例非常罕见，因为发达地区不太可能主动让出土地和行政管理权。

马兴国让西吉县去银川郊区占地，虽然最后涉嫌犯罪，但也的确得到了两地政府一定的认可，算是一件非常超出惯例的奇迹。

西吉县位于宁夏南部黄土高原上的六盘山附近，属于“西海固”地理片区。西海固是西吉县、海原县和固原县的合成，实际上还包括其他五六个县。这里年均降水量300毫米，蒸发量2000毫米以上，同时因为几千年来生态破坏，“西海固”水土流失严重，到处都是大型冲沟，是黄土高原坡度最大的地区。而且西海固风沙严重，种粮食基本没啥收成，唯一适合的农作物是土豆，西吉县一度成为亚洲最大的土豆生产加工基地。左宗棠说这里“苦瘠甲天下”。

70年代，西海固被联合国粮食开发者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生态崩溃，唯一可行的扶贫方式就是异地搬迁，就地生态修复。

80年代以来，宁夏组织大规模移民六次，累计从西海固移走了130多万人。

西吉县是宁夏第一人口大县，人口差不多50万，面积只有3140平方公里，人口总数和人口密度就是放在中部地区也不算小，在西海固地区就更显得多了。

马兴国组织西吉县人口外迁，符合国家政策，也符合地方经验，所以一开始就被表扬，陆续拿到很多荣誉称号。

80年代马兴国开始做生意，几年时间就拿到了当时很了不起的万元户身份。1993年马兴国利用本地的玉米开饴糖厂，但是西海固连种玉米也种不出多少。为了扩大生产，马兴国带人去银川市西夏区找到了贺兰山西侧的一块荒石滩，异地承包土地种植玉米。

从西吉到银川市西夏区有七八百公里，1994年马兴国带着6户人家卖掉西吉县的财产，开着手扶拖拉机到宁夏首府银川种玉米。这块荒滩虽然靠近银川市，但是产权属于宁夏农垦部门。对于西吉县来说，人口迁出去是好事。对农垦部门来说，荒滩变成农田，还能交承包费也是好事。所以两方面都支持，不用问银川市的意见，这块土地就是后来的“西马银”移民区。

一开始马兴国自己承包地自己种，后来他发现把土地分包出去，吸引西吉县的农民来种地更划算。所以他向相关部门申请移民，借钱筹集了开发资金，平整田地。每次他回老家，都要带上几家自己的亲戚和邻居来拓荒，很快形成了一个小村镇。

当时宁夏有着非常明确的政策，“鼓励利用民间投资将砂石滩地开发成可用耕地”，所以尽管马兴国跨界移民，各级干部都支持，至少默许。

后来宁夏文明办推荐他去评“中国好人”，推荐文件是这样写的，“1994年6月至今，受西吉县委、县政府委派，负责银川市西马银移民开发区工作，担任移民开发区党支部书记”，马兴国这就算有合法身份了。

自发移民组织了快十年，2003年马兴国在银川也拿到了半官方认证，国营贺兰山农牧场给他开了一份“同意接收承包户为当地移民的证明”。凭这个证明，西吉县农牧局、公安局和银川市公安局协调，给马兴国发了一个印章“西吉马银移民开发区”，对外以开发区的名义开展业务。银川市规划局给西马银移民住宅用地做了规划，还绘制了地界图纸。但行政上这些人归西吉县管，西吉县还给他们明确指定了分管领导。

2005年，西吉县政府设立西马银移民开发区管理机构，在移民点建学校、医院、道路、信用社，目标是接纳1000户以上移民。

2006年，西吉县发改委来调研西马银，提出由政府直接出面与宁夏农垦局协商，争取给西马银的移民一个官方身份，算成贺兰山农牧场的农工。

2007年，西吉县政府给西马银移民开发局申请了国家移民移民开发项目。

2010年，西吉县批复同意成立西马银临时党支部，任命马兴国为临时党支部书记。

2012年，临时党支部转正，马兴国的官方背景越来越强，几乎每年都有各级领导来袭西马银视察。

2016年2月，马兴国拿到了“中国好人”身份，还是“感动宁夏2015年度人物，美丽中国新农村建设全国十大先锋人物”，这是他正面身份的顶峰。

2016年马兴国还是正面人物，为什么四年之后就被追究刑事责任了呢？

最近十年全国都在大规模的城市化，出现房地产热潮，城市面积不断扩大。西马银过去是荒滩，2016年的时候已经距离银川市区很近了，就在外环高架外3公里，距离银川火车站12公里。银川市这个时候已经是100多万人口的大城市，西马银的土地不仅仅有农业价值，也有居住价值。新来的移民也不满足于种地脱贫，而是把西马银当作一个郊区的廉价住所去银川市打工。

对于严重依赖土地财政的地方政府来说，这等于在大城市周围出现了一个自己管不到也拆不动的城中村。如果放任西马银开发区以西吉县飞地的方式扩张，甚至有可能冲击银川市西部的房价，所以银川市必须插手。

2016年宁夏批准银川在此设立街道办，撤销了西马银开发区，马兴国抵触非常大，因为这就是剥夺他在这里党政企一把抓的控制权。所以他面对自己控制的各级干部抵制移交，甚至要求移民对抗入户调查。同时因为西马银的土地产权在法理上属于宁夏自治区的农垦系统，不归银川市直接管，所以银川市一时也拿不出特别有力的依据赶走马兴国。

双方对抗了两年左右，银川市政府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动用司法力量。

2018年5月14日银川市公安局西夏区分局对马兴国立案侦查，马兴国逃往北京，银川公安局成立了12人的追逃小组追了5000公里，最终在北京郊区抓住马兴国。

这个案子审了两年，今年判决，马兴国被判25年，第一项罪名是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这对70岁的马兴国来说几乎等于无期徒刑，还有17个部下也被判刑。银川市终于彻底接管了西马银。

那督工你怎么评价马兴国这个人呢？

2015年以前，他是感动宁夏2015年度的人物。2018年以后，他是黑社会头目。但是从公开信息看，之前之后的马兴国恐怕没有那么大区别。他始终在利用飞地的特殊情况，用超出法律的方式管理西马银移民点。

比如说《中国新闻周刊》介绍了一个细节，西马银的两位村民摘了几个贺兰山农牧场果园的水果，马兴国知道以后，召开审判大会，私下判决两个人按照一个桃子100元的价格赔偿，村民也不敢违抗。因为2011年当地派出所就批准了西马银开发区的保安购买电警棍、橡胶棍、甩鞭、辣椒水，让马兴国拥有半合法的暴力机构。

马兴国重判村民的小偷小摸，一方面是为了维护治安，另一方面也显然是对农垦系统表示自己的善意，避免移民和土地所有者出现冲突，保证移民点长期稳定。

当时银川市公安局有一份《关于西马银移民开发局有关情况的调查报告》，原话是“西马银移民开发区治安状况良好，几年来少有刑事案件和治安案件发生”。马兴国肯定是在政府之外建立了另一套的权威和秩序，甚至拿到了使用暴力的权力。但是当时他和银川市还没有爆发正面冲突，所以公安局的报告还强调未发现有黑恶势力存在。

从其他方面看，无论是之前的官方报道还是中国新闻周刊这次的调查，都证实马兴国从各方面申请资金，甚至自己掏钱给西马银修了学校、医院、公交车站、贸易市场、行政办公大楼、党员活动中心、群众文化活动中心、商贸综合大楼、爱心协会办公基地，普及了电力通讯设施和水泥路，把扶贫移民点变成了郊区小镇。

当然马兴国和他的家族也不亏，他们在西马银开了22家建筑材料厂，承包移民建房工程，甚至国家低保资金也可以私分。马兴国作为西马银最有钱的人，从2005年到2017年，全家领了7.5万的低保。这一个典型的超越法律统治者，最后被抓走也不算冤枉。

督工，我们还是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马兴国这种典型的违法团伙能在省会郊区维持17年的统治呢？

首先这里有个中国各地福利待遇不平等、户籍制度不合理的矛盾。

过去大城市在外地设飞地，就是因为大城市的福利高，人口不愿意外迁，不得不设置飞地，保证移民户口和福利水平不变，才能在外地建设城市配套设施。现在西吉县能反向在银川市设置飞地，也是因为银川富裕，西吉穷，银川长期不愿意让移民直接变成市民，更希望西吉县自己来管理移民，所以马兴国能在夹缝中建立自己的权威。

2016年，银川是为了吸引人口，宣布取消内部的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区别，在本地有工作就能落户，这恰恰就是银川市和马兴国爆发矛盾的第一年。

但是如果只是飞地管理松懈，还不足以让马兴国控制西马银17年。他的团队长期经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部分基层政府没有动力去覆盖所有人口，如果管理社区可以带来明显的好处和政绩。比如说土地财政，地方政府当然有动力扩大权力，否则地方官员更倾向于维护现状，哪怕这个现状不一定合法。睡前消息66期介绍过江西农村平均年龄79岁的黑恶势力团伙，就是因为政府长期默许老人会插手地方行政。

西吉县这个移民点也一样，原本土地还是荒滩和农田的时候，银川市政府没有动力直接管理这些低收入居民，乐于看到马兴国用不占编制的团队替政府省事。过去的那些半违法行为，很大程度上是得到地方政府默许的。但是一旦土地收入变成了财政重要支柱，地方政府就要用法律来约束马兴国团队了。这个时候银川市政府甚至否认西马银社区之前的手续，也否认移民的合理性，公开在大会上宣布“马兴国对外虚假宣传‘西马银移民开发区’系西吉县政府成立，鼓动西吉县等地的群众移民到贺兰山农牧场。”

后来银川总结马兴国的财务问题，第一条就是卖地，而且卖地以后向移民收取多种杂费。

但是长期放任基层社区违法自治，忽然因为土地问题就来翻旧账，隐患是很大的。《中国新闻周刊》的报道就说当地移民想不通为什么要抓马兴国，二代移民尤其念着马兴国的好处。

基于这份信任，马兴国团队对抗入户调查，反对进行房屋调查，手段就是告诉移民“政府要来搞开发了，所以要调查，调查以后就要收土地，把移民赶回西海固老家”。这个半真半假的威胁对移民非常有说服力，银川接收西马银地区的阻力非常大。

所以地方政府千万不能图方便图省钱，就放弃了对基层社区的依法管理，等到有利益了才主动出击。

中央政府搞扶贫移民，也要保证接收移民的地方政府有足够拨款去增加干部，扩大管理范围，否则就会给马兴国这样的团队提供发展空间。

现在全国还有很多类似于西马银的正式或者非正式飞地，很多打工者聚集的城中村，教育和民政管理还要从打工者的家乡获取资源，而不是当地政府。中国必须尽早消灭不合理的户籍制度，拉平全国的福利水平，按照人口和地区配备基层管理干部，这样才能避免新的马兴国出现。

《我们生长的地方》

昨天马督工的个人号推出了新节目《我们生长的地方》，豪华预告片长度13分钟，长度和质量都超过很多旅游节目的正片，似乎有些《睡前消息》的观众还不知道这件事情，督工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新节目是一个系列旅游视频，我在昨天的预告片里引用了80年代的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飘舞，长江两岸柳树开始发芽，海南岛上鲜花已经盛开，我们的祖国多么广大。”我这一代中国人大多数和我一样，从这句话开始知道中国有多大，大到同时容纳好几个季节，大到每个人的家乡都不能代表中国。

后来语文课本上介绍的地方越来越多，地理课教会我看地图，各种小说和影视剧让我知道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生活，历史书让我知道几千年来这块土地上最精彩的故事。

知道的越多，我越是想直观体验一下广阔的土地。比如说步行横穿河西走廊最窄的地方，划船游览江南水乡和丘陵，自驾秦岭山区和淮河两岸，和这块土地上的生活亲密接触。

长大以后我的确实现了一些愿望。2002年大四，我在青海柴达木土地做毕业论文。后来找到第一份工作是在苏州当道路工程师，我需要划船去那些不同公路的水乡搞测量。又过了几年，我去陕西做小生意，不止一次开车翻越秦岭。到现在为止，中国32个省市我已经去过了30个。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中国对我来说就是匆匆路过的车站以及千篇一律的办公楼。这种旅游不能让我满意。

就算放下工作参加旅游团，我也无非是跟着导游坐大巴，从一个景点赶到下一个景点，用一两个小时拍照打卡，听标准化的讲解，往往还要被导游赶到特色商店买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不是我期待的旅游。

相对来说，我宁可坐绿皮火车出差，路上透过车窗看居民的日常生活，看着整个中国从两边慢慢滑过去，这还比较接近我小时候的梦想。

当然旅游乐趣差，不完全是中国旅游行业的错，因为过去几十年中国的交通基础设施完全不支持自由旅行。一直到21世纪初，100个中国人只有1.25辆汽车，几乎所有乡村公路都是泥土面。每个大城市的主要入口都有一群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收费带路”，外地司机要花几十块钱雇一个向导，才能在陌生城市找到要去的地方。

在这样的时代，自助旅行缺乏工具，也缺乏信息，几乎算是一种冒险，所以大多数中国人被地理障碍困在家乡。

现在是2020年了，公路村村通工程把交通网铺到每一个角落，智能手机解决了导航问题，中国也变成了世界第一汽车生产大国。到租车公司租一辆普通汽车，每天只要一两百块，肯定在工薪阶层的承受范围内，普通人也有资格给自己定制旅游产品，探索整个中国。

我们不能再让传统的旅游模式浪费假期，否则就是辜负了祖国的风景和人民。

但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旅游进入了新时代，总是选择传统的旅游模式，选择拥挤的旅游线路。所以我们尝试新节目《我们生长的地方》，展现中国大多数被忽视的壮丽侧面。

我相信很多观众的经历和我相似，都曾经对着小学课文想象远方的大好河山，都想过把教科书变成旅游计划的第一页。所以我们跑在观众前面探路，给大家做一份视频版的实用旅游手册。

现在我们正在制作六集版的第一季，后面六集正片还有几天上线，但是预告片做得非常有诚意，13分钟展示了四个中国地理标志点，函谷关、潼关、华山和秦岭分水岭，我绝对有信心拿预告片打败其他旅游节目的正片，欢迎大家评测一下。

督工，《我们生产的地方》第一季拍的是西安和周边的关中平原，昨天预告片说了选择西安的理由，说这里是中国的中心，你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要说中国的中心，可能会有人说在河南、在甘肃或者在武汉、在徐州、在天安门广场，甚至是北京海淀区五道口。这些说法都有道理，但是我要看的中国不仅仅是个自然地理概念，也不仅仅是人口、政治或者房价的概念，它是土地、居民和历史综合体，必须结合这几个条件来定义中国的中心。

90年代初的时候有一首董文华演唱的歌《长城长》，第一句歌词“都说长城两边是故乡”，这首歌非常符合我家乡的情况。我家在河北平泉县，南面距离长城几十公里，过了长城就是冀东平原，往北走是内蒙古自治区的喀喇沁旗。我父亲小的时候晚上睡觉，一晚上都听到驼铃叮当响，几千匹骆驼穿越长城组成商路，把草原和农业地区连接起来。

到我记事的时候，南下北上的骆驼队换成了汽车，但是给我的观感是一样的，就是中国至少包括两个部分，人口密集的农业地区和人口稀疏的荒野，两方面结合起来才是中国。

这个认识很简单，但最早的中国古人并没有。

先秦夏商周时代的中国，统治者是驾驶战车的贵族，被统治者是平原上种小米和稻子的农民，他们聚集在长江、黄河中下游的湿润平原，对西部的山地和干旱草原不感兴趣。所以大多数国家都建立在东部平原上，只有中山国这种不属于中国文化圈的外国才会围绕着太行山建立国家，首都都要包括一座小山。

在这个阶段，中国政治和文化中心都在河南省，也就是今天常说的中原。比如说商朝的首都选择河南，周朝虽然从西面来，但是从建国开始就是在河南建立第二首都。用周公的话说，洛阳是“天下之中”，周朝791年有514年都把首都设在河南洛阳。

接下来是秦朝和四百年汉朝，这两个帝国先是消灭了东亚平原上的独立王国，然后意识到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军事上，统一国家都不可能只控制东部平原，必须控制附近的山地和草原，打通西北商路，压制游牧民族，否则统治就不稳定。所以秦汉帝国不仅仅意味着东部平原地区的霸权，还意味着控制西部上百万平方公里的人口稀疏地区，否则中国就不是中国。

两千年后的今天，中国这个人文地理概念还是二元结构，东南部是季风气候农业区，人口稠密，西北部是干旱气候的山地、草原、荒漠地区，人口稀少，气候分界线、地形分界线和所谓“胡焕庸人口线”都能体现这一点。这就是人文中国概念的自然地理基础。

定义了二元中国，我们就可以定义中国的“中”，尤其是古代中国的“中心”。对于古代文明来说，控制二元结构最好在两个地理区域的边界上建立统治中心。比如说靠近西部山地的平原或者靠近东部平原地区的山地。但是统治地区本身会聚集大量的人口，消耗很多粮食。古代运输粮食的能力很差，所以这个中心应该是一块深入山地的富饶平原，可以给首都解决基本的吃饭问题。同时毕竟大多数粮食是东部平原生产的，所以首都还要和东部平原保持很方便的交通联系，拿到更多的粮食养军队，如果有水陆运输就更好了。

翻开中国地形图，在西北-东南二元结构下最合适的地方显然就是陕西关中，本身肥沃，东面有潼关和函谷关沟通河南平原。如果把上北下南的地图转90度，变成左南右北，关中平原这一条深入山地的绿色尤其明显，还能看到黄河谷地切开山脉，用渭河水路连通了关中平原和东部平原，而平原南侧有一道特别明显的山脉，这就是分割中国南北的秦岭。

这说明关中平原不仅仅卡在二元中国的东西分界线上，还接近中国的南北分界线。所以只要中国维持西北和东南的二元结构，冠中平原就是天然的中国中心。

在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的1000年，统一王朝首选在关中平原建立首都，比如秦汉、隋唐。等到东北被足够的铁器开发，东北亚的军事力量越来越强，首都才被接下来的一千年挪到大平原的另一个边缘北京，在更大的范围内建立二元帝国。

我们这次选择旅行路线，不仅要考虑地理因素，更要考虑历史人文因素。所以新节目的第一个目标选择了西安和关中平原，去寻找最早的“中”国原点。大家可以看看我怎么展示这个中国中心。

接下来几周，我的个人号码“马督工”加上观视频工作室以及睡前消息编辑部都会同步推送《我们生长的地方》第一季的6集正片。各位在等待正片的时候，可以先去给13分钟的豪华预告片提提意见，我们尽量在后面的制作中满足观众的需求。

好，149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