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160期：重大科学问题和工程技术难题，量子计算机第一次实战，低质量罢工没前途，镇安县高中形式主义整改，国务院硝酸铵全国排查，平潭岛通铁路

2020年8月28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160期

【睡前消息160】100个问题，要补中国和美国的科技短板

大家好，2020年8月28日星期五，欢迎收看160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中国科协发布了2020重大科学问题和工程技术难题

8月15日中国科协发布了2020重大科学问题和工程技术难题，包括10个对科学发展具有导向作用的科学问题，10个对技术和产业具有关键作用的工程难题。督工你怎么看待这些问题？

这已经是第三年向全国征集问题了。2018年中国科协就曾经在12个学科领域内面向全国征集重大科学问题和工程技术难题，经过全国几千科研工作者投稿，数十位院士专家评选，2018年5月27日第20届中国科学年会闭幕式上，中国科学副主席李洪发布了60个重大科学和工程难题。

2019年中国科协再次举办这一活动，不过因为搜集范围限制于本年度，所以2019年只发布了20个科学和工程难题。到了今年，看来每年20个难题已经成为惯例，三年一共提出了100个课题。

从问题本身看，一部分问题是有时代色彩的。比如说由于美国的贸易战和对华为等企业的芯片封锁，2020年的问题中增加了好几个和集成电路制造相关的问题。

综合这三年来发布的问题，我们还发现了一个趋势，就是有一些一两年前被笼统提出来的问题，表述上更加细化，有了更明确的指向。

比如说2018年的问题“肿瘤转移机制与抗肿瘤转移新药研发”，今年显然参考了斯隆凯特林癌症中心（MSK）的新发现，认为先天性淋巴样细胞可能成为新的癌症免疫疗法，所以变成了“如何开发新型免疫细胞在肿瘤治疗中的新途径与新技术”。

再比如说2018年提出了｜绿色、安全、高效的低成本制氢技术，今年问题细化，变成了“如何在可再生能源规模化电解水制氢生产中实现大规模、低能耗、高稳定性三者的统一”。

不过这100个重大难题中的每一个都是所在学科的领域的前沿，对问题本身的分析，我只能到此为止了。

马前卒施工队能做的是把一百个问题作为统计样本做归类分析。

2018年提出的60个问题来自于12个重点征集领域，地球科学、空天科技、数理化基础科学、生命科学、医学健康、农业科技、先进材料、信息科技、智能制造、公共安全、交通运输、能源环境，每个领域选出3到8个问题。

我们发现不同领域的研究者提出了一些内容相关或者相近的问题。比如说智能制造领域提出了“高性能动力电池研发技术”，能源环境领域也提出了“高效、长寿命、低成本电化学电力储能技术”，某些问题是可以合并的。

还有一些问题虽然来自于关系比较远的学科领域，但是在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上本质相似。比如说“全球变化对动物的影响及应对”和“大规模共享无人载运工具的协同智动管控仿真”，都要求对一个复杂系统进行模拟和预测。

还有一些材料学、生命科学、医药类的问题都需要实现微观尺度上对物质的精确操纵。

2019年发布的20个问题没有再按照领域来分类，是分成科学和工程两个方面。因为很明显有很多跨界问题，比如说“绿色超声速民机设计技术”兼顾了交通运输和环境能源，“全智能化植物工厂关键技术难题”兼顾了农业科技和智能制造。

今年新发布的20个问题虽然还是分成了科学和工程两个方面，但是很明显大多数科学问题的突破都要求提升研究技术，而每一个技术难题也都需要相关领域科学的引导，不仅学科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科学和技术也越来越合二为一了。所以我们需要用新的归类方法。

下面这张表格就是我们对100个问题的分类：

【表略】

红色问题目标是实现对复杂系统的模拟、实时监控和预测，简称为复杂系统。黄色问题，要求寻找适应极端条件或者特殊要求的材料或者技术方案，简称为新材料。蓝色问题在分子和原子的微观尺度上观察并操纵物质，简称微观研究。绿色问题，发现人类意识及心智活动的物质本质以及规律，简称意识本质。

【扇面图略】

根据这种归类法，我们做了一个扇面图，可以看到红色和黄色问题最多。

科协认为中国急需研究复杂系统和新材料，这和日本文部省的报告是一致的。

日本的统计显示，如果只看每年发表的自然科学论文数量，中国已经超出美国了。2016年到2018年三年，中国平均每年发表30.6万篇，美国是28.1万。但是从研究领域来看，中国的研究还是有很多短板。中国最努力的方向的确就是像科协指导的那样，是材料学和化学、数学与工程学，希望我们能够早日把量变化作质变，补齐中国的短板。

谷歌实现了人类第一次量子计算机的实战

另外，今天最新消息，科学杂志封面新闻刚刚登载了谷歌量子研究团队的成就，他们在量子计算机上模拟了两个氮原子和两个氢原子组成的二氮烯分子的异构化反应，最终证明计算结果正确，可以算是量子计算机的第一次实战出场。我们可能距离量子计算机时代只有一步之遥了，这是计算机和化学乃至于材料学的重大胜利。中国还有很多路程要追赶。

韩国的肉卷和低效罢工

最近韩国新冠肺炎疫情迅速恶化，仅8月25日一天，韩国就新增了320例。但是8月26号开始，韩国医生协会集体罢诊，抗议韩国政府的医疗改革计划。该协会有13万会员，除了急诊室、重症监护室之外，全国数万名医生要罢诊三天。督工，韩国到底是推出了什么样的医疗改革方案导致医生们在疫情期间闹罢工呢？

医生抗议的是韩国政府7月23日宣布的医疗改革方案。现在韩国医科大学每年录取3058人，根据计划从2022年开始，韩国医科大学每年招生数量是3458人，增加400个。同时改革还提出奖励流行病学等薪资较低专业的学生，以及志愿去农村从事公共卫生的医生。

这是自2006年以来，韩国首次扩大了医学院招生规模。

韩国政府还计划在2024年在全罗北道创办一所新的公立医学院，同时允许在没有医学教育机构的地方建立医学院。但是这个计划遭到了医疗界的强烈反对。

在26日开始的总罢工之前，各个医生协会已经陆陆续续组织过几次罢工了。首先是8月7日拥有1.6万名会员的韩国实习医生协会组织实习医生罢工一天，她们认为韩国医护人手充足，需要的是提高薪酬，而扩招只会导致医生之间更激烈的竞争，不能缩小各地区之间医疗基础设施的差距。

8月14日韩国医生协会组织罢工一天。韩国保监部披露，这几天韩国至少1/4的医疗机构参与了罢工。这个最主要的医生协会，它的主要诉求是反对“四大恶劣医疗政策”：第一是扩大医科大学招生名额，第二是创办公共医科大学，第三是反对韩医药剂列入健康保险，第四是反对培育远程诊疗项目。除了第三项质疑韩医的科学性之外，其他三项都是要保护现有医生服务的稀缺性。

8月21日开始，实习医师再次开始分批无限制罢诊。23日部分住院医生也加入罢诊。到了26日韩国医生协会组织了为期三天的全国医生总罢工。26日凌晨韩国和医疗界展开最后谈判，双方原本达成了临时协定，在新冠疫情稳定之前，政府暂停医学院扩招，医疗界暂停罢诊。但是大韩实习医生协会反而反对这个临时协定，坚持说“政府若不完全撤回扩招计划，就不停止罢诊”，所以总罢工还是继续举行了。

为什么韩国的医生会反对扩招呢？

按照世界卫生组织2017年的数据，全球平均水平是每千人拥有医生2人，中国是2.59人，韩国只有2.2人，和经济发展水平非常不相称。韩国医生的培养门槛很高，每年高考考生五十几万，但是医学院的名额只有3058人，从考上医学院到通过专科医师考试至少要11年。所以从职业来说，医生的收入是很高的。

韩国雇佣情报院2018年有报告，平均收入最高的30种职业，第一是企业高管，第二是国会议员，第三就是外科医生，平均年收入是1.2亿韩元，约合71万人民币。

从排行榜前30名看，医生一共占了15个位置。除了外科医生第三位，下面是第五名的皮肤科，第六名的内科，第八名的牙医，后面我就不再一一列举了。有意思的是，整形外科排名第22，算是比较低的名次。儿科排名第26，虽然和其他行业比还算可以，但是在医学门类内部，和中国的儿科一样边缘化。排名最低的儿科医生每年还是有8000万韩元的收入，折合人民币46万。

所以每个韩国年轻人都希望当医生，但所有的韩国医生都不想让其他人进入这个集体，所以集体行动力很强。

2000年韩国医生协会组织过大规模罢工，抗议政府实施“医药分离改革”，理由是新措施将大大削减医生收入。2009年经合组织宣布韩国医生不足，在23个市场经济国家中倒数第二，只比土耳其强一点。韩国医生协会就反驳，说我们是结构性不足，整体上是够用的。这次抗疫扩招，他们也用了类似的理由。

2014年韩国医生集体停诊，抗议政府强制引进远程医疗服务。总统朴槿惠当时就说，韩国医生协会的举动是“既得利益方阻碍改革”。

那督工你怎么看待韩国医生最近这次罢工呢？

今年2月16日第78期睡前消息我聊纪录片《美国工厂》，当时我说工人要提高工资，最好的办法是罢工，但如果仅仅是拒绝工作，那只能算是自动离职，对老板威胁不当，必须阻止其他人来接替工作，才算一个完整的罢工。所以工人搞斗争第一件事就是建立纠察队，对付新来的工人或者是其他没有加入工会的工人，用暴力禁止他们上工，哪怕他们现在的确需要赚钱也不行。

现在韩国的医生是有技术门槛的，不怕别人立刻来取代自己。但如果政府真的实现了医学院扩招，就可以用新的医生增加竞争力度，削弱原有医生的联合，所以他们对这个问题的抗议最激烈。

前面也提到了比医生协会抗议更激烈的组织是实习医师协会，因为他们资历最浅，最担心新来的人竞争，这就是赤裸裸的争夺利益，其他所有道理都是假的。

但是现在国家对付这种高收入专业人员的罢工还是有办法的，因为政治上可以要求全国人民支持改革，手段上可以用军队和政府的直接雇员来救济。

1981年美国航空管制员协会集体罢工，要求缩短工时，每人还要增加5000美元的年薪。他们非常自信，因为航空管制员算是一个技术门槛比较高的职业，随便换个人来必然要撞飞机。全国1.5万航空管制员有1.3万人参加了罢工，这对高度依赖航空业的美国来说压力很大。但是在经济衰退的年份，一个高收入群体罢工要求大幅度加工资是不会得到普遍支持的，连航空工会都不愿意坚决站在这些管制员一边。所以里根可以使用很强硬的手段对付他们。而且美国军队有一批军方的航空管制人员，动员起来可以应急，不至于让社会瘫痪。所以里根一方面宣布不恢复工作的人都被列入黑名单，以后不能干这个行当，那另一方面立刻派出了军队管制员接管机场，很快就搞定了这次技术人员罢工。

现在韩国医生罢工和美国这次航空管制员罢工很像，国内的舆论批评他们是“集体利己主义”，尤其是在疫情有恶化可能的状态下，韩国的国民普遍不同情这些高薪医生。

从替代手段说，韩国为了对付朝鲜，有一支大的不寻常的军队，差不多50万人，其中五六千医护人员，这些人员是不能加入罢工的，可以派出去接管医院，作为最后的威慑手段。

同时韩国医生的抗议的政策里面还有一条就是反对远程医疗设备，他们知道这样会提高医生的工作效率，降低自己的谈判能力。但是既然文在寅政府已经知道了机器的威力就不会不用，所以这次谈判韩国政府比较强硬。

26日韩国医生发起总罢工以后，政府向首都圈所在的95家医院所属实习医生和职业医生下达了复岗命令，无正当理由违令者可能会被处以3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3000万韩元，也就是约合人民币18万元的罚金，或者暂时吊销从医执照。

所以虽然韩国的医生很强硬，也的确拥有一定的技术门槛，但我估计他们的罢工最终阻止不了医学院的扩招。

从历史来看，各国的行业罢工都有类似的问题，如果单纯从行业利益集团的角度去阻止其他人参加工作，还要求加工资，肯定会导致全民不满，失去政治上的支持。这停留在经济层面的罢工是没有前途的。

如果为了经济收入就反对新技术，也会导致整个行业僵化，最终斗不过外国的同行。反对先进生产力的罢工也没有前途。第78期睡前消息介绍的纪录片《美国工厂》结尾就是一批机器人彻底要淘汰工会。

真正成功的罢工是能够从经济层面进入政治层面，让劳动者积极迎接新技术的罢工。只有到了这个层面，劳动者才有取代资本的可能性，否则只是资本主义的消极抵抗者，早晚还是输给更进步的资本。

不过虽然医生工会这次罢工多半会输，但这几年韩国不断出现类似的问题，这也说明了韩国社会的内卷非常严重。各个社会集团不是努力创造新生产力，而是努力在现有的财富上多切一块，这一点体现于韩国的房价。

今年7月韩国房产交易量14.1万套，1到7月累计交易量76.2万套，和去年同期比交易量近乎翻倍。汉城的房价涨了52%。但是韩国去年的经济增长率只有2%，今年预计只有-1.3%，这显然是经济“脱实向虚”的结果。

这里我给大家推荐一本大学时候读过的旧书《国家的兴衰》副标题是《经济增长、滞胀与社会僵化》，对中国和韩国的当下问题都可以做参考。

陕西镇安县面子高中形式主义整改

督工，8月18日第156期睡前消息你分析了陕西镇安县花7.1亿投资新建的高中，认为主要问题不是借债，而是国家在义务教育法和高等教育法之间缺乏法规，对高中教育阶段的经费和目标缺乏约束。8月24日传说两个后续新闻，一个是中纪委开始调查镇安县的问题，一个是镇安县自己拆除了被媒体集中批判的凉亭和温泉。你怎么看这个后续新闻？

第156期睡前消息的时候我就说过，凉亭和喷泉的水井是最不重要的四件小事之一，因为占总投资的比例很低，也消耗不了多少维护经费，无非是一个水泵抽水循环一下。

眼下的整改从水景喷泉开始，说明整改也是形式主义。原来我主要关心就地搞中学是否合理，现在我倒是好奇当地急着要搞形式主义的整改，是不是要掩盖别的更大问题。

接下来我分享几个近期新闻。

黎巴嫩大爆炸提醒中国对全国硝酸铵安全隐患排查

大家都知道黎巴嫩首都刚刚发生了一起硝酸铵的大爆炸事件，几千吨的硝酸铵摧毁了贝鲁特港口。爆炸发生以后，中国国务院迅速组织了硝酸铵等专项爆炸物的调查，明查暗访发现中国也有很多问题，比如说山西天脊煤化工集团，过去的山西化肥厂，就在铁路站台上堆放了大量的硝酸铵，把铁路危险品站台当作库房使用。

国务院调查组给出了数据，现在中国的硝酸铵产能是每年1000万吨，实际产量590万吨，需求只有500万吨。这中间差额90万吨是全国的隐患，中国也不能掉以轻心。

平潭铁路应该也是对台威慑战略的一部分

最近中美和台湾问题都比较敏感。8月24日两列2000吨的列车开上了福建省平潭岛通往大陆的海峡铁路桥，测试这座大桥的可靠性。一旦通过验收，平潭岛就算通铁路了，火车将开到距离新竹市125公里，距离台北是175公里的地方。

铁路当然首先服务于民用，但是新华社的报道也提到，平潭站的远期规划也只是每天发送1500旅客，所以这条铁路很大程度上应该也是对台威慑战略的一部分。

最后8月23日158期睡前消息节目，我说不能抓住我胖和脱发两个特征，就把我画成海豹。有观众强烈要求看我的海豹形象，左手王同学满足了大家。

好，160期睡前消息节目到此结束。最后提醒大家，《我们生长的地方》第5集已经在B站上线，发在“马督工”的个人号上，“睡前消息编辑部”的微信公号继续每周两次更新各个网站的观众反馈，欢迎各位观看，我们周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