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收入分配不均的衡量及影响因素

劳动和入力资源经济学

12.1.1收入分配不均的衡量

收入分配差距的衡量是研究收入分配的基础。从图形上来看，在图12.1中的 A和B两种收入分配状况中，尽管平均收入水平是一样的（分布是对称的，而且人 数最多的收入水平是一样的），但B显然是一种收入分配差距更大的情况。

图12.1不同收入差距的情况

图形是直观的，但却没有办法帮助我们准确地度量收入分配不均的程度，比如 说，在图12.1中,我们无法判断B和C两种收入分布下,哪种情况的收入差距更大。 那么，怎样用量化的指标来度量收入分配差距呢？ 一般来说，人们常用以下几种方法：

（1） 方差。方差的计算公式是：

S<A-f）2

Variance = ---------- （12.1）

n

其中代表第i个人在被考察人群中的收入水平，”代表被考察人群的人 数，『表示该人群的平均收入。不难理解，当收入绝对平均的时候,人人收入都一 样，方差就等于零。如果收入差距很大，那么，方差就很大。但是，方差这一指标有 一个很重要的缺点,它的变化可能并不一定表示收入差距扩大，而可能只是因为人 均收入水平有所提高而引起的。比如说，如果所有人的收入都增长了一倍，社会的 相对收入差距应该是不变的，但方差却上升到原来的四倍，因此方差只能作为度量 绝对收入差距的指标。

（2） 变异系数（coefficient of variation）,变异系数等于方差的平方根（标准 差）除以均值。这个指标是一个相对指标，它克服了方差随平均收入水平变化而变 化的问题。当所有人的收入都增加一倍的时候，变异系数是不变的。

（3） 分组指标。这是一种最为常用的收入差距表示方法，也比较易于理解。 首先,我们需要对所有的相关人口按其收入水平由低到高排序，然后看一下当达到 某一个给定的收入水平时相应的人口比例有多少。例如,某年收入达到1万元的 人位于总人口的20%的位置，收入达到10万元的人位于总人口的90%的位置，这 意味着该年20%的人收入低于1万元,80%的人收入超过1万元，而收入超过10 万元的人就只占总人口的10%了。进行过分组以后,我们就可以计算出某一收入 组别的人占到了社会总收入的多少比例，然后，将最高收入的组别(比如收入最高 的20%的人)的收入与最低收入组别的人的收入进行比较,这就能够体现出一个 社会的收入不均状况。

(4)基尼系数(Gini coefficient)和洛伦兹曲线。在分组计算的基础上，一种更 为精确的计算收入差距的方法就是计算基尼系数，这也是最为常用的收入差距度 量指标。这里，我们需要利用如图12.2所示的洛伦兹曲线。在图中，横轴表示居 民的百分比，纵轴表示相应的居民在收入中所占的百分比。我们将居民按收入从 低到高排列，再将每一百分比的居民所对应的收入百分比描成点，这些点的连线就 是所谓的洛伦兹曲线。在图中一条向右上倾斜的45°直线表示的是收入分配完全 平均的情况,这条直线与洛伦兹曲线围成的阴影面积与1/2的比率就是基尼系数。 显然，当基尼系数为1时，全社会的收入被一个人独占了，而基尼系数为零时，则意 味着收入分配完全平均。如果我们在收入排序的时候，可以对所有的人进行排序， 而不只是分组进行，那么，我们所获得的基尼系数就更加精确了。

收入的百分比

0.8

0.4

0.6

1居民的百分比

图12.2洛伦兹曲线

【背景】

《21世纪资本论》与收入差距

最近整个经济金融领域都在谈论一个人,那就是法国经济学家皮凯蒂(Thomas Piketty)0他最近出版的《21世纪资本论》引起巨大轰动。皮凯蒂指出，由于资本回 报率总是倾向于高于经济增长率，所以贫富分化是资本主义无法避免的致命缺陷。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皮凯蒂警告全球贫富差距仍可能严重恶化，甚至威胁到民主社会的根基。贫富分 化对经济也是有害的，法兴银行策略师爱德华兹(Albert Edwards)曾经指出：“你 不需要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也能够得出结论，髙水平的贫富差距不但影响长期增 长，也会导致经济更容易陷入衰退。"

下面这两张图向我们展现了美国的贫富差距及发达国家之间的比较：

(1)最富有0.1%美国人获得9%的收入，接近历史高点，而上世纪中叶为2% (见图 12.3) o

(%)

■600Z =661 -162 也2 ,62,2 ,K2 =92 ,192 站 g2 —6F6I 也2 $2 丄E6I ,22 ■261

图12.3美国最富有的0.1%的人占有的收入份额：1913—2012

(2)最富有0.1%美国人获得的收入比重大大超过其他发达国家(见图12.4)。

1

1913

1923 1933 1943 1953 1963

美国 日本 英国 法国

--加拿大

1983 1993 2003 (年)

图12.4几个国家最富有的0.1%的人占有的收入份额

资料来源：根据新浪财经《17张图展现美国惊人的贫富差距M2014年4月24日)一文整理。

以上几种都是实际生活中比较常用的收入差距指标，但是，在经济学研究里， 一个好的收入差距指标应该满足几个公理性的条件，它们是：

第一，匿名性或无名性(anonymity)o举例来说,你的一个样本中有收入不同 的一组人，你用每个人的收入作为观察值来度量收入的不平等，然后对调任意两个 人，结果不会影响你的观测结果。观测结果只会和数值有关，而和观测的人的地 位、身份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所谓的匿名性。

第二，齐次性(homogeneity)。你度量一个指标，比如收入或者教育程度，变换 度量衡单位，结果并没有受到影响。这就是指标的规模无关性。方差指标显然不 符合这个要求。

第三，人口无关性(population independence)o样本的大小是不影响度量结果 的。比如在一个大的国家(中国，13亿人口)和一个小的国家(几千人的国家)，度 量衡不应该和样本的大小有关，而且样本大小不会对收入分配不均等程度造成 影响。

第四，转移原则(transfer principle) o这是说，给定一个样本，给定一组人，如 果你从富人收入中拿出一部分钱,转移到穷人的收入中，那么收入不均等程度应该 下降。

第五，强洛伦兹一致性(strongly lorenz-consistent)o指标要和洛伦兹曲线有 一致性，就是在度量收入分配的时候，要把所有的样本观测值都用进来，而不能只 用一部分。举例来说，很多人在讲到东、中、西部差距的时候，都喜欢说，东部的收 入在20世纪80年代初的时候是西部的三倍，但是这个指标只用了最高的和最低 的两个值，没有用中间的样本观测值，所以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指标。一个好的指 标要把所有的数据、所有的样本指标都使用进来。上面提到的分组指标往往不符 合这个条件。

讨论：有人批评说，在一个人口 13亿的国家仅抽出1万个样本来计算收

入差距，会以偏概全。对此，你如何评论？

根据上面这五个条件，在我们所介绍的几个收入差距指标中，只有基尼系数和 变异系数满足所有要求。无论是政府还是经济学家都常常使用基尼系数来度量收 入差距。基于基尼系数，当前国际上还有人们比较公认的收入差距警戒线,0.4的 基尼系数值通常被认为是判断一国(地区)收入差距是否过大的关键值。具体来 说，基尼系数若低于0.2表示收入非常平均；0.2—0.3表示比较平均,0.3—0.4表示 相对合理;0.4-0.5表示收入差距较大;0.5以上收入差距很大,0.6以上表示收入 差距悬殊，社会处于动乱随时发生的危险状态。在世界各国里，除美国以外的发达 国家的收入差距都比较合理，有的发达国家的基尼系数甚至略低于0.3。美国、俄 罗斯和中国是基尼系数超过0.4的国家，收入差距较大，而基尼系数达到0.5以上 的国家则相对集中在南美洲。但是，必须指出,这个收入差距的警戒线只是一个经 验性的指标,并没有科学的依据。如果在一个城市内部度量收入差距，一些大城市 的收入差距普遍较大，就不适用这样的警戒线了。

【阅读】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两个常用的符合公理性条件的收入差距指标

基尼系数

基尼系数因为简单、直观，有几何含义，取值在0—1之间，因此应用最为广泛, 世界各国都使用，易于做国际比较。

基尼系数也可以直接用公式计算：

Gini

=一5 + 1) 2

(12.2)

其中"代表样本的数目（通常为居民或家庭的数目）,y表示经过收入由低到 高排列后第i个个体的收入（或财富、消费等其他指标）,冷.是相应的平均值。 泰尔指数及其分解

泰尔指数也是一种符合收入差距的几个公理性要求的度量指标。虽然它在描 述收入差距时不太流行，但它有一个优点，就是可以直接按一定的分组方式将一个 收入差距分解为“组内”和“组间”的收入差距，因此也常常在研究中被使用。

泰尔指数的定义式为：Theil =丄 2 —In—o假定集合N被分成m个组 n i€N P-y P-y

Nk （怡=1, 2,…，加），每组相应的收入向量为夕用，收入均值为〃々，人口数量为 ，则其占总人口规模的份额为Vk =nk/nQ方便起见，令戸 表示用替代/中 的每一个分量所得到的新的收入向量。则有：

T(y) =T(j/1, y2, •••, yrn)=丄 丈 刀—In — n k=\ iWNh 卩y 卩y

空坐丄另竺丄£工；坐In处

n P-y iWNk f ^-k X k={ ieNk fly "y

m m

吐 gk) + £ g ^ln 坐

A=1 “y 々=1 P-y P- y

= W--B

其中，w 俶T（h）表示怡个组不平等值的加权平均，它通常被认为是总的

k=l 心

m

收入差距值的组内差距部分°B =工;仇俊In俠=丁（0,歹2,…，歹”）则表示总收 /!=1 S P-y

入差距值的组间差距部分，它是通过将每个人的收入换成其相应的组均值计算而

得的。在这里,w和B的权数■为第怡组收入占总收入的份额。

4

尽管泰尔指数分解非常简单而常用，但它也有明显的不足。比如说，我们将人 群按性别分为女性和男性，算出性别内部和性别之间的收入差距，但这并不是说性 别之间的收入差距就是由性别导致的，而可能是由一些与性别相关的其他因素导 致的。通常来说，女性的平均教育水平低于男性，由此造成的女性收入低于男性应 该由教育而得到解释，而不是由性别来解释，但是在泰尔指数的分解中，这部分的 收入差距也会被计入性别间收入差距。

12

12.1.2收入差距的影响因素

在一个社会中存在一定的收入差距并不一定是坏事，相反，如果没有了收入差 距，人们就没有了努力工作的激励,社会就失去了活力。当然.形成收入差距的原 因是非常复杂的，并不是每一种形成收入差距的原因都是“好”的。我们可以从下 面几个方面总结一下收入差距的影响因素。

（1） 教育。与人力资本投资理论中所介绍的内容相一致，教育水平的差异可 以解释一部分的收入差距。一般来说,受教育水平高的人收入较高,而且随着年龄 的增长，受高等教育的人与同龄人的收入差距将不断扩大。

（2） 能力。虽然受教育程度本身就与能力有关，但如果我们观察到相同受教 育水平的人之间仍然有收入差距，那么，能力（比如智力、体力、表达能力甚至艺术 才能等）的差异就是很好的解释因素了。如果有一部分人所缺乏的是对于任何一 种工作都重要的一般能力（比如智力），那么这样的人就可能会失业。也有些能力 是特殊的（比如艺术才能），只在某些职业中才具有经济价值，在这些职业中，某些 最为出众的明星的收入要远远超过他人，其中的原因在于这些明星的产品（比如电 影和唱片）的需求特别大，这就产生了某种明星效应，使得明星的收入与同行业其 他人的收入差距远远超过他们能力的差距。①当然，明星效应只在一些像娱乐业、 出版业等特殊的行业存在，这些行业的产品比较容易复制，所以一种产品的需求可 以遍及全球,而在一般的行业当中，即使是最为出众的人也无法获得远远超过他人 的收入。经济学家中好像也有自己的明星。

（3） 责任。在前面的章节中，我们说过，在企业内部劳动力市场上，一个人获 得多少收入往往取决于他处在什么样的工作岗位上,而与他个人的能力和实际贡 献并无直接的联系。不同的工作岗位意味着承担着不同的责任。在实行着等级制 和锦标制的内部劳动力市场上,得到晋升的难度越大,那么晋升后得到的收入增加 量就必须更大，这才能给员工提供足够的激励。由此可以认为，不同的人之间的收 入差距与他们在各自的工作中所承担的责任不同有关。

（4） 劳动者偏好与职业的匹配。不同的劳动者偏好是不同的，有的人偏好风

① 参见 Rosen. Sherwin, 1981. "The Economics of Superstar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71： 845—858。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险，有的人规避风险，有的人喜欢高收入，有的人宁愿收入平平,但比较自由。不同 的劳动者偏好和不同的职业特点就造成了人们的收入差距，换句话说，人们的收入 差距在一定程度上是他们根据自己的偏好自由选择的结果。所以，我们会看到有 的人选择了当演员，一旦成了“谋女郎”或者“星女郎”，从此便星途坦荡，但是如果 运气比较差，一辈子演小角色也是可能的。有的人觉得收入最重要，只要收入高, 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也行，周末和节假日不休息也无所谓，那么，他会选择去咨询 公司或者投行。也有些职业平均地来看收入不见得很高，比如公务员，即使当了总 统,收入也与歌星没法比，但这样的职业却比较稳定，适合规避风险的人去从事。

除了以上几个最为重要的因素以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对收入分配差距也 有影响，有些我们在相关章节中已经有所论及。首先,在西方国家工会组织始终是 一个影响收入分配的重要力量,但是我们却难以确切地估计工会对收入分配的真 实影响，因为难以找到一个没有工会组织的经济作为参照系。实证研究表明，总的 来说工会对于缩小收入差距有正面的作用，而工会力量的弱化则在一定程度上解 释了美国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收入差距的扩大。有时，一些工作因为比较危险, 工作条件恶劣，所以工资相对较高，这种工资差异是一种“补偿性工资差异”。

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收入差距是合理的,而且有利于增强社 会的活力。关键问题在于形成收入差距的原因是什么，因此有必要进一步区分“收 入不均等”和“收入不公正”。在市场经济体制下，由教育、能力、责任等因素造成的 收入差距不会给人不公正的感觉,对社会的危害较小。但是,有些因素所造成的收 入差距却会给人非常强烈的不公正的感觉。

（1） 垄断。市场结构也是影响收入分配的重要因素，在垄断程度较高的行业, 人们的收入一般来说也较高。比如说，在中国,常常有一些垄断行业的业内人士抱 怨说企业是在亏损的边缘经营,似乎进一步加大竞争和开放是不可承受的。但是, 这种亏损边缘的状态不就是因为垄断造成的低效率和过高的人工成本吗？ 一部分 行业的垄断是造成行业与行业间收入差距的原因。

（2） 歧视。这里，我们所指的歧视主要是指西方国家普遍存在的对少数族群 劳动力和外来移民的歧视。至于性别间的“歧视”和由此造成的女性劳动力收入水 平相对较低，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由女性受教育程度和受培训水平平均较低得到 解释的，而这又与两性之间的分工和劳动力市场上的信息不对称有关，并不能完全 归为“歧视”的影响。读者不妨再回忆一下前面章节中的有关内容。在中国，歧视 现象更多地是与城乡间的劳动力市场分割结合在一起的。如果劳动力在地区之间 和工作之间不能自由流动，劳动者之间的工资差异就无法通过劳动力的流动而趋 同，使得工资差异长期存在。

<3）特权。在世界上的任何国家，总是或多或少地有一部分人因为政治身份 和社会地位而拥有着普通人没有的特权,这部分人往往会凭借其特权来获取收入, 然后再用收入投资于特权，这是人们通常所感受到的腐败和不公正的重要成因。

针对收入差距.政府的再分配政策可以起到非常直接的调控作用。在世界上 的很多发达国家•都对富人征收较高的累进所得税和遗产税,并通过完善社会保障 制度和公共服务的均等化来提高低收入者的实际收入。在中国•政府也实施了累 进的个人所得税，并对个人所得税制定了免征额，同时，也在考虑开征物业税（财产 税〉和遗产税,这些措施对于缩小收入差距都会有积极的作用。

讨论：什么样的收入差距是“好”的，什么样的收入差距是“坏”的？（提示： 不妨从效率和公正两个角度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