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

中伏第十五日

星期三

WEDNESDAY，AUG 10，2016

2016年8月10日

农历丙申年·七月初八

［评注］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篇幅虽然不长，信息极为丰富。脂批说此回“伏二进、三进及巧姐之归着”。凤姐没回来，姥姥“于是来至东边这间屋内，乃是贾琏的女儿大姐儿睡觉之所”。见凤姐时，中间忽然插入贾蓉借屏风。二人情形亲切稠密，令人遐思。以前有人把这段光景和焦大说的“养小叔子”联系起来，猜测有私情。其实贾蓉不是小叔子，是“正经侄儿”。为什么插这么一段呢？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同在炕上炕沿的这三个人，都是巧姐判词中人，一位“娘亲”，一位“恩人”，另一个则是“奸兄”。只不过此时，恩人还是投亲告贷的贫婆子，奸兄还是往来密切的骨肉亲。假如猜测成立，这节文字就非常好看了。凤姐大闹宁国府已经种下裂痕，势败家亡后贾蓉对巧姐无情很有可能。此时的亲密，越发显出后文的奸狠。

二进荣府的时候，贾母称姥姥“老亲家”，脂批说：“公然曰老亲家，何等现成，何等大方，何等有情理。”刘姥姥本来是王家方面的亲戚，贾母称呼老亲家自然是说得过去的。不过如果想到将来巧姐嫁给板儿，这个“老亲家”竟然也分毫不差，就会感觉：贾母对刘姥姥的礼遇，也许竟是以家长身份提前地感谢和致敬。同理，醉卧怡红院、送成窑杯子，也是宝玉的感激。

刘姥姥忍耻开口时，脂批说：“老妪有忍耻之心，故后有招大姐之事。”可见，她救巧姐是有风险的，要“忍耻”而行，道德上付出代价。不像普通的做好事，会有政府嘉奖；或者政治投机，一本万利。《赵氏孤儿》里的程婴和公孙杵臼，惊天动地“救孤”，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一者报赵驸马平日优待之恩，二者要救晋国小儿之命”。“你若存的赵氏孤儿，当名标青史，万古流芳！”刘姥姥没有这些春秋大义，很可能不仅花钱，还要受人指指戳戳。因为据推测，巧姐不幸流落烟花巷。收留巧姐并许配板儿，算不上体面。但在体面和巧姐的归宿之间，刘姥姥选择了像翅膀一样庇护落难孩童。她们的“妇人之仁”，在种种文治武功的伟业中，别有一种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