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椋鸟又叫起来了,不能确定是不是前天的那只。清晨下过雨夹雪,山路湿滑,这条小路已经许久没有人走过了,快要消失在低矮多刺的灌木之间。狗比他跑得快,已经不见踪影。靴子在布满苔藓的岩石上打滑,海因斯停下来喘了口气,把袖子卷到手肘,继续往上攀爬。山风卷来了松脂的气味,从他站着的地方,木屋清楚可见,但雾气遮住了山脚的村子。
他还没走近就知道好几天前布下的套索有收获了,阿尼卡兴奋地绕着圈,尖耳朵高高竖起。一只野兔,后腿被收紧的钢丝卡住了,安东抓住那只挣扎不已的动物,拧断了它的脖子。
“你醒得比啄木鸟还早,有人这么告诉过你吗?”
“你。”狗凑近了兔子,安东轻轻把她推开,“说过好几次。”
“一般而言,病人应该待在床上,而不是一大早在外面谋害野兔。”
“我不是病人。”
“伤患。”
“痊愈了,并且给你提供了晚餐。”安东晃了晃猎物,兔子的后腿软绵绵地摆动。
“如果情况需要,我能为自己提供晚餐,谢谢你。”
“那我假设你会从今天开始只吃罐头?”
“前提是‘如果情况需要’,没理由放弃已经到手的兔子。”
安东想继续说些什么,摇摇头,放弃了,把猎物塞进布袋里,这是他们在木屋的工具棚里找来的,垫在斧子下面,帆布上的陈年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斑块。安东向磨蚀的石阶走去,但海因斯抓住了他的手肘,让他站住,“把枪给我。”
“我没有带枪。”
“我们谈过这件事了,在你的肩膀康复之前,别跑出来扮演山野游骑兵。”
“枪不在我身上,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游骑兵’。”
“安东·安德烈耶维奇。”海因斯把他推到旁边的一棵松树上,手探进他的外套里,摸到腰间,从皮套里抽出那把引起争议的武器,“在克格勃待了那么多年,却还是学不会说谎。”
“必要的预防措施。”
“预防什么,前天那个男孩?”
“显然。”
“只是个吓坏了的小孩,在找走失的猫。”
“换作是你,要监视两个藏在山里的逃犯,你会怎么做?”
海因斯侧过头,假装在思考,“找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当我的眼线,每天付他一块巧克力作为酬劳,但这不是重点。”
“而重点是?”
“不要太疑神疑鬼,你可不想变成那种把枪放在枕头下的被害妄想症患者,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不要变成你。”
“我从来没有把枪放在枕头下。”
“在波恩的时候。”
“当时我需要提防一个苏联间谍。”
“而现在?”
他们靠得很近,互相看着对方,直到海因斯移开目光,收起枪。“现在我们该回去了。”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安东的衣领,“我需要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