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预料之中的雪从中午就开始下了,雅克趴在窗边,指挥骑兵队攻击一只巨大的毛绒兔子,这些木头玩具都掉漆了,指挥官的旗子也不知所踪,但母亲拒绝给他买一套新的;况且这套漂亮的玩具是外祖父从里昂带过来的,在这个沉闷的小村里根本找不到。
酒吧里坐满了人,雪天总是这样的,人们想喝加了肉桂和橘皮的热红酒,顺便把咀嚼过许多次的谈资拿出来,津津有味地重新分享一次。收音机开着,音乐淹没在嗡嗡的谈话声里。门打开了,不平整的门扇互相碰撞,砰的一声。雅克指挥木头骑兵们在兔子面前排好队列,拿着长枪的指挥官带头冲刺。
酒吧里安静了下来,一阵压低的、含糊的招呼声,随后收音机也关上了,这不太寻常,雅克放下骑兵,蹑手蹑脚地离开卧室,走到楼梯上,从栏杆的缝隙里往下看。
警察来了。村子里的警察局事实上是教堂出借的木工棚,略微改建了一下,修葺了窗户和墙壁,门上加了一把挂锁,两个睡眼惺忪的警员终日坐在堆满文件夹的长桌后面,像一对做工粗糙的木雕。雅克认出了大块头尼古拉,面包店老板的儿子,才三十二岁,头顶的秃斑已经比手掌还大了,在灯泡下泛出油光;站在旁边的是他的搭档让-菲利普,戴着眼镜,像幽灵一样苍白。另外还有两个西装革履的陌生人,除了葬礼和婚礼,雅克从未见过村子里的人穿西装。
“这两位先生从巴黎来,”尼古拉开口,“他们在找两个犯人——两个苏联间谍,安静点!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
惊讶的低语声许久都没有停息,雅克在楼梯上挪了挪,从栏杆缝隙里探出半个头。“从巴黎来”的其中一位先生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照片,交给雅克的父亲,他琢磨了一会,递给牧羊人拉瓦勒先生,随后又转手给开肉店的迪格努先生。照片缓慢地在酒吧里转了一圈,回到“从巴黎来”的先生手里。
“天气好转之后我们希望上山搜查,当然是在警方的允许之下,”从巴黎来的先生看了大块头尼古拉一眼,后者显然感到自己责任重大,挺起了胸膛,“如果各位想起了什么线索,请告诉我们。如果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也请告诉我们,这两个逃犯有武器,非常危险。”他的口音和亚历克斯相似,太过规整,以至于不太自然,“我们不想有任何意外,不是吗?”
雅克悄悄地离开楼梯,回到卧室,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