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观点：这个世界是上帝之国的一个行省

我们已经拒绝了两种观点，这两种观点都为我们那个问题——历史对于灵魂的意义——提供了一种答案。我们拒绝承认灵魂存在的意义或是全部在历史之内或是全部在历史之外。这一对消极的结论向我们呈现的是一种困境。

拒绝了灵魂存在的意义全部在历史之内的观点，我们就要证明每个个体灵魂与上帝联系的首位重要性——事实上是一种权利和一种责任。然而，不管是什么时间或地方，不管处在这个世界的什么社会或历史环境中，如果每个灵魂都处在一种知晓和热爱上帝的位置上，或者是用传统的神学术语来说，处在一种最后拯救的位置上，那么这个真理看来就使得历史的意义消失了。如果最原始的人们，处在这个世界上最初的社会环境和精神生活之中，也能够实现人与上帝之联系这一人的最终目的，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努力让这个世界变成一个较好的地方呢？的确，这些话能赋予什么可理解的意义呢？另一方面，拒绝了灵魂存在的意义全部在历史之外的观点，我们就要证明上帝之爱在他与他的创造物联系中的首位重要性。然而，如果上帝爱这个世界并且道成肉身来到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就一定会有正面价值，那么，他的努力以及我们在他的激励之下并代表他的努力，即让这个世界变成一个较好的地方，这在某种意义上就必然是对的和有意义的。

我们能够解决这种明显的矛盾吗？我们或许能够为了实用目的而解决这个矛盾，只要我们能够为这样一个问题找到一个答案：在什么意义上这个世界能够有所进步？

我们这里所谈的进步是我们社会遗产一代接一代的持续和累积的进步改善。谈进步，我们指的必须是这个，因为设想人的自身性质在“历史时期”的进化中——无论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有任何进步，这并不保险。即使我们把自己的历史视野回溯到智人最早出现的时间，这个历史时期放在这个星球上生命进化的时间长度中也是极其之短。西方人以其目前的智力和技术能力的高度，并没有蜕除亚当的原罪遗赠，就我们所知，十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的人类无论是好是坏，就已经具有了我们今天在自己身上发现的相同的精神特征和身体特征。所以，如果在“历史时期”中辨识进步，就只能是我们社会遗产改变上的进步，而不是我们人种改变上的进步。就科学知识及其技术应用的领域而言，社会进步的证据当然令人印象深刻。也就是说，只要是在人类支配非人类的自然界，每一件事都有巨大进步。然而，这是一个与正题无关的问题。这个特殊领域令人印象深刻的进步证据，与之相伴的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人只是在与非人类的自然打交道时相对擅长。人拙于与自己和自己人类同伴身上的人性打交道，更不必说，人已被证明在进入与上帝的正确关系之中上做得更差。在智力和技术领域，人已经是一个耀眼的成功，在精神事物上，人是一个凄惨的失败；尘世人类生活的巨大悲剧就在于：人在自然事物和精神领域不同成就的鲜明差别至少到现在为止应该是颠倒过来的。人的生活的精神一面，对于人的幸福（哪怕是就他的物质幸福而言）要重要得多，远远超过了他对非人类自然的支配。

那么，对人如此重要的生活的精神一面，人在其中迄今为止又是如此落后，这究竟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呢？就人类精神生活——这指的是个体灵魂的精神生活，因为人与上帝的联系是个人的而非集体的——的社会遗产的改变而言，是否有累积进步？精神领域中一种可想象的进步——这种进步具有历史意义，也可以说是论证了上帝对这个世界的爱和他道成肉身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个世界上每个灵魂可以享有的蒙恩之道的累积增加。当然，这个世界上人的精神处境中有一些因素，一些非常重要的因素，不会受到这种所能得到的蒙恩之道增加的影响。它既不会作用于人趋向原罪的天生癖好，也不会影响他在这个世界上获得拯救的能力。处于新和旧的精神天命之下的每个孩子都出生在这种原罪的束缚之中，尽管生在新的精神天命之下的孩子在获得自己的自由上得到了更好的装备与帮助，远远超过了他的前辈。同样，处于旧和新的精神天命之下，在这个世界上获得拯救的机会对每一个灵魂都是开放的，因为每一个灵魂永远而且到处都可以知晓和热爱上帝。这个世界上供人享有的蒙恩之道累积增加的实际而重大的效应，将使得人的灵魂——仍然处在尘世的灵魂——有可能去更好地知晓上帝，更好地热爱上帝，更密切地走在他的道路上。

依据这样一种观点，这个世界就不是上帝之国范围以外的一个精神练习场，它是上帝之国的一个行省——仅仅是一个行省，而且不是最重要的那个行省，但这个行省具有与天国其他地方一样的绝对价值，所以在这里精神行为可以而且必将具有充分的意义与价值。在一个所有其他事物均为虚空的世界上，唯有此事显现和保有着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