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185期：带着全家的抗美援朝记忆，我给《金刚川》打负分

2020年10月25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185期

【睡前消息185】带着全家的抗美援朝记忆，我给《金刚川》打负分

大家好，2020年10月25日星期日，欢迎收看185期睡前消息。

1950年10月25日上午，中国人民志愿军西线40军、东线42军几乎同时和南朝鲜伪军相遇，打败了抗美援朝战争的第一批敌人。我们这一期的节目内容也是纪念抗美援朝70周年。

作为抗美援朝战争的主要决策者，伟大领袖毛主席说，战争就是政治，战争本身就是政治性质的行动。这几天谈战争本身的内容已经太多了，我今天也想介绍一下抗美援朝战争的政治背景。

所谓政治并不是高层的人事变动，也不是用各种复杂操作掩盖的阴谋，政治的核心内容是设计普通人的生活模式，然后由这些生活模式提供人力、物力，保卫和发展现有的社会，所以普通人的视角最能反映政治的本质。

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公民，我对政治的理解就是从自己的家族记忆开始的。抗美援朝战争发生在1950年，但是我今天的故事要先说1933年。那一年我家在长城外的平泉县已经繁衍了四代人，头顶上的统治者从清朝的皇帝换成了北洋军的将军和元帅。当时平泉县归属于热河省，省主席是土匪出身的东北军阀汤玉麟。

之前的1928年张学良代表东北军阀宣布效忠于南京国民政府，汤玉麟兼任了热河省国民党党部主任委员。从理论上说热河省平泉县已经是南京政府直接管理的领土了，但是我的祖先并没有觉得生活和清朝有明显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土匪越来越多。

1933年3月3日早晨，两辆汽车装着17个日本兵进入平泉县，目标是攻占县城。县城附近的东北军司令是中将军长万福麟，带着五六个旅和两三个炮兵团驻守。虽然东北军吃空额的现象比较严重，这五六个旅也就是一万多人，但最起码也是一千个人打一个日本兵。

当时我曾祖父亲眼看到日本人的汽车从门前开过去，说道路太差了，日本人的汽车都快颠得散架了，把手电筒绑在车身上当车灯坚持前进，完全看不出像是热和省乃至整个东北的统治者。但是不等到当天吃午饭，这17个日本人就在县城升旗了。

因为万福麟的53军完全不抵抗，直接向南边的长城方向撤退，后来到了长城抗战时期，我们还会听到这个万福麟的名字，但是在3月3日的一天，他和他的上万正规军被17个日本兵吓跑了。

上午日本先头部队占领平泉，下午后续部队就通过县城往西去。

这些部队的数量史书记载是一百多个骑兵，我家的祖先看到的是几十个，但是具体数字不重要，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占领热河省省会承德。

承德城里面是省主席汤玉麟，还有另外一个来帮忙的东北军阀张作相，他们的部下有6个旅，再加上一些独立部队，对外号称是10万人，实际上怎么也有三四万。三月三日平权被攻占那一天，汤玉麟身边还有两个非常充实的旅守在承德。但是到了3月4日中午12点，穿过平泉的100多个日本骑兵，已经进入了承德市区，一点抵抗都没有。

承德到平泉的直线距离是62公里，21世纪修高速公路以前沿着国道走，路程90公里，1933年的路估计要绕更多的山头，起码要100公里。

24小时之内100多个外国军人穿越100多公里的山路，攻占了一个中国省会，几万正规军望风而逃，连开一枪的勇气都没有，几百万人民对于政府的变化也无动于衷，这就是1933年我祖先亲眼看到的现实。

日本人的胜利意味着我的家乡重新被一个皇帝统治，而且还是原来清朝那个皇帝溥仪。不过这对我祖先的影响不大，在我奶奶的回忆中，这个所谓的满洲帝国带来的最大影响是毒品。

1933年3月4日承德被日本兵占领，3月6日伪满洲国就派出了一个工作小组进驻承德，名字是“热河鸦片五人工作班”，准备把承德周边地区变成伪满洲国的鸦片生产基地，通过政府专卖来赚钱。

十年后的1943年热河全省400多万人口，每年生产1300万两鸦片，本地有60万人定期买毒品。我的曾祖母就是收割鸦片的熟练工，自己也因此染上了一点鸦片烟瘾。一直到90年代，我父亲出车祸骨折，我的姥姥还企图找一块大烟膏来止痛，这都是伪满洲国毒品产业留下的文化习惯。

在日本占领期间，我爷爷开始读小学，每天都要上日语课，背诵伪满的“建国宣言”，这是典型的殖民地教育。但是之前从来也没有哪个政府要给平民普及教育，这是热河省的农民子弟第一次被人灌输“国家”的概念。对于他们来说长春的这个溥仪皇帝当然不靠谱，但是南京、重庆或者延安的政府更虚无缥缈，到底将来自己要属于哪个国家，还是要看下一步的发展。

1945年苏联红军快速打败了日本关东军，活捉了傀儡皇帝溥仪。1946年苏联红军快速撤出，把整个长城外的东北地区都变成了权力真空，国民党军和八路军都用尽了一切手段向东北派兵，要控制这块中国工业实力最强、剩余粮食最多的地区。

我爷爷当时刚刚成年，看到关内的共产党部队汇合到一起，从长城内侧翻山过来，路过我家门前去辽宁方向。后来我爷爷给我描述第一次看到八路军的感受，评价非常低。他说“这些军人衣服破的露肉，头发又脏又乱，走上五分钟才看到一个扛真枪的，中间的每人肩上一根木头棍子，远远看去像是有枪。这些白天走过去的队伍，半夜分一部分悄悄绕回来，再从南面进一次城假装人多，本地老百姓都知道他们没有几个人。又过了不长时间，国民党军沿着同样的路线过来，宣布占领了热河省，这支部队看起来就正规多了。”

我爷爷根据自己的第一印象作出了选择，凭借自己的教育到国民党的县政府找了一份文书工作。国民党的军队虽然看起来正规，但是事实上它没有解决热河省的两个问题，既不能消灭土匪，也不能消灭毒品，所以很快丢掉了农村，仅仅两年以后，县城外面十几公里就是解放军游击队的活动范围。

到了1948年底，扛着木棍出长城的八路军从东北打回来了，名字是解放军。当年出长城不到10万，回来的时候超过80万，而且兵强马壮，大路上拖炮的卡车占满了，一眼看不到头，步兵只能在收割过的田野里面走。在本地农民看来，这些自称东北野战军的部队简直是无穷无尽。所以本地的国民党部队不敢抵抗，直接跑路，我爷爷以政府留用人员的身份参加考试，进入了新中国的热河省政府，被分配到商业厅。

到热河省商业厅的第一天晚上，我爷爷听到城外有枪声，作为一个热河省的资深居民，他的第一反应是土匪来了，但是保卫科长让他们放心，说这不是土匪袭击，恰恰是在河边枪毙土匪。

热河省的土地北半部是蒙古草原，南半部是贴着长城的农业地区，过了长城就是人口稠密的冀东平原和大海。几百年来一直有商队在农业区和蒙古牧场之间来回做生意，把牧民的皮毛和肉干卖到南面，把农业地区的布和盐卖到北面。这些商队和沿途的匪帮已经达成了非常成熟的保护费方案，所以他们才能够养活上万的土匪，甚至能把这些土匪养成省级的军阀。新来的商队就算请了会友镖局这种力量帮忙，也很难从这些土匪之间走过去。

近代以来军阀混战，很多中国军人带着武器变成了土匪，也有很多匪王被招安变成军队，最严重的时候热河省1%的人口是土匪。前面提到被日本人赶走的汤玉麟主席、万福麟司令、张作相总指挥，这都是土匪出身的奉系军阀。

日本人虽然能把他们赶走，但是也解决不了基层的治安问题。热河本地出身的马匪李守信发展了1万多人，被日本人扶持成“热河游击师司令”，后来又当了“蒙疆自治政府”的副主席。这个李守信到日本拜见天皇，需要日本外交部长专门出来接待。

日本投降以后，1947年冀东解放区的干部被热河省的土匪偷袭，一次性牺牲了22人，团以上5人，这是解放战争中最严重的一次中高层干部伤亡事件。所以我爷爷听到省会郊区的枪声，第一反应是土匪来了。

不管当天晚上我爷爷是不是相信剿匪的效果，接下来几个月他发现社会有明显的变化。我爷爷到商业厅工作，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到各地去开设国有的商业批发收购店铺，用新的交通工具开通商路。开始几个月开设新的店铺必须由解放军带着机枪去陪同，一年以后货车就不带卫兵了，开到哪个县都可以。这种立竿见影的变化，让我爷爷认识到，新中国和过去的任何一个政权都不一样。

土匪全部消灭以后，当初用来枪毙土匪的河滩没有闲着，热河省几十万抽鸦片的烟民，如果自己能戒掉就算了，如果戒不掉就都强行抓起来做重体力劳动，保证粗粮吃饱，到河滩上砸石头、修河堤，其中不少毒瘾重的人死掉，但是剩下的人几个月以后都是身强力壮，红光满面。释放回家如果有人想赶快找点鸦片过瘾，他们会发现漫山遍野的罂粟苗已经一根都不剩了，土地全都用来种粮食。

到了我记事的时候我爷爷就用这两件事给我举例子，说共产党人不多，但是想干的事情一定会干成。

就在我爷爷下乡搞供销社的时候，他见过两次的东北野战军又回来了，上次南下他们是从锦州一直打到海南岛。

1950年夏天朝鲜开战了，形势紧张，东北野战军最精锐的13兵团奉命从广西北上原路返回东北，准备应付朝鲜半岛的新局面。10月19日朝鲜人民军放弃平壤，只有中国军队能挽回局面，13兵团的三个军立刻开始渡鸭绿江，迎着美国军队前进。到了70年前的今天，10月25日，13兵团的前锋部队和敌人发生交火，抗美援朝战争爆发。

1950年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怀疑解放军对付国内敌人的能力，但是从1859年大谷口战斗以来，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中国军队从来没有打赢工业国正规军的案例，所以志愿军出国作战在很多人看来是自寻死路。

10月25日志愿军打败南朝鲜伪军，这虽然是明显的胜利，但是并不能证明中国军队能够对抗美国，反而说明局势越来越紧张了。这个时候，之前放弃了国民党加入新政协的民盟领导人张东荪开始慌了。他和一样周恩来一样是中央政府委员，了解高层的决策流程，他知道中国真的在考虑和美国打一场大型的战争，而且认为中国必败。所以张东荪偷偷联系美国和台湾方面的特工，希望能代表中国内部的和平势力和美国谈判，让美国打赢以后不要提出太苛刻的条件。这个张东荪甚至抱着善意给对方提供了一份名单，准备在美国人打过来以后组织一个临时政府。

11月1日到3日13兵团终于遇到了美国军队，打了3天歼灭敌人二千人，但是13兵团自己已经步行前进了两个星期，后勤补给严重不足，只能看着美军第1骑兵师受打击以后撤退。这就是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

云山战斗被歼灭的2000人，美军占了1840，这个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没有大到证明中国军队能够取得战略优势，也没有小到可以被双方忽略。最大的后果是中美都不能假装这场战争不存在了。

所以11月2日不等云山战斗结束，中央发出了公开文件《关于开展抗美援朝运动的指示》，动员全国人民支援朝鲜方向的战斗，也要求参与中央政府的各个党派都对抗美援朝战争表态，几天内就要发一个联合宣言。

被要求发联和宣言吓坏了张东荪和很多旧时代的政治人物，因为这意味着和美国全面对抗。他们认为必须尽快让美国人知道，政府内部有很多人反对打美国军队，要给将来的谈判留一个余地。张东荪知道一个叫王志奇的人是美国间谍，他这一天送王志奇去香港，给美国人带了一个口信，就是打败以后我们是愿意谈判的。

11月7日新华社开始报道志愿军的前线战斗情况，动员全国人民支援抗美援朝，但是恰恰是从7号开始，志愿军开始全线收缩，战略上是为了积累物资，离国内的后勤基地近一点，准备打一场前所未有的运动战。战术上后退是为了诱惑美军继续前进，被朝鲜北部的山地分割成几部分，然后准备歼灭其中最深入的一部分。

接下来两个星期，从战场局势来看，美国继续快速前进，志愿军向鸭绿江方向步步后退。对于任何一个关心前线局势的人来说，这种局面最考验对新中国和志愿军的信心。

我爷爷从来没有说过他在这个阶段怎么看待新中国的前途，一直到他去世之后很多年有了互联网，有了人民日报的电子数据库，我很好奇的搜了一下我爷爷的名字，发现1950年11月19日的人民日报上有他的署名。全国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但是我这个任姓，姓氏比例不算高。这个名字前面有一封公开信，落款是中国店员工会热河省承德市委员会，这和我爷爷的工作单位差不多，所以我基本能确认这个名字是我爷爷的署名。

作为旧政权的留用人员，我爷爷一辈子都没有入党，远离政治口号，小心谨慎，经常提醒我们不要随便谈论新闻，凡事不要抢着出头，甚至从来没有对家里人说过当年他对抗美援朝战争的看法，如果他知道我来搞自媒体一定会反对的。

所以我完全没有想到，1950年11月在朝鲜战争局势最不清晰的时候，他以一个普通职员的身份主动表达了对国家的支持和信任，这说明国家和普通人民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过去的政府和土匪的区别不算大，匪帮做大了就是政府，政府缺钱了对人民比土匪还狠，人民根本不在乎谁来统治。现在新中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面解决了几百年几千年的问题，消灭了土匪和毒品，所以人民可以相信他能够创造更多的奇迹，比如说正面对抗外国军队。

为了朝鲜战争，新政权做的事情比普通人的预期还要多。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是第一批渡过鸭绿江的志愿军之一，1950年11月25日毛岸英因为飞机轰炸牺牲，当天晚上志愿军积攒了足够的兵力和物资，停止后退，全面向南进攻。西线的6个军三面合围了美国3个师，迫使美国放弃了大多数重武器撤退，给38军赢得了“万岁军”的称号。

东线部队在暴风雪中发动进攻，用轻武器赶走了美国第10军，占领了东海岸港口，其中80师抢到了美国的北极熊团团旗，可以算是中国军事博物馆分量最重的一件展品。

接下来一个多月美国军队的士气受到严重打击，只要志愿军稍微威胁一下美国军队的侧后方，就能迫使美军撤退，一个月抓了3000多美军俘虏。志愿军的进攻速度实在太快，在敌人后方制造了恐慌，第8集团军中将司令在乱军之中死于车祸，美军被迫放弃平壤，退到三八线以南。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的具体情况我就不详细说了。

从历史角度看，不到40万志愿军正面进攻，对抗30多万以美军为主力的联合国军，迫使敌人后退400里，夺取了两个重要港口和一个大城市，证明中国军队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不怕任何强国的军队。

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从国家元首到普通百姓都信任自己的军队，都愿意站在国家一边为胜利付出代价，这意味着从此中国再也不用担心帝国主义的地面侵略了。这就是新中国改造旧社会全面转向现代化的第一个成果。

迄今为止关于抗美援朝最著名的文艺作品是电影插曲《我的祖国》，这首歌曲对应的情节是上甘岭前线的激烈战斗，但是没有一句歌词描述战场环境，80%的歌词都在赞美国内的新社会。想清楚中国人民为什么热爱这首歌曲，就能理解抗美援朝的政治背景，理解志愿军战斗力的来源，理解抗美援朝的胜利有它的必然性。

杜工8月份的第158期睡前消息和159期睡前消息节目，你连续两期批评了华谊兄弟和管虎的战争电影《八佰》，前天你又去看了他们拍的抗美援朝纪念电影《金刚川》，你怎么评价这部电影呢？

评价电影《八佰》的时候，我引用了一段毛主席语录，这里我还想再读一遍。“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

志愿军的勇气来源是新中国对国内社会的全面改造，是之前十几年社会革命制造的自信心。如果脱离了政治背景谈战争，脱离“新中国”的政治概念去夸耀志愿军的勇敢，那就只能用封建时代的个人英雄主义来推进剧情了。

刚刚上映的这部电影《金刚川》继续拿三国演义的评书段子来解释志愿军的战斗精神，这倒不是因为管虎或者其他导演只看过三国，而是因为他们对战争内涵的理解上限就停在这个层次了，和香港的黑帮去拜关二爷是同一套世界观。“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如果用抗美援朝70周年纪念的献礼片标准去评价这部《金刚川》，我会直接打负分。

管虎和华谊兄弟的老板都已经是中老年了，不太可能摆脱世界观和知识框架的限制。如果我们原谅他们的历史局限性，不用献礼片的标准去评价《金刚川》，你会给这部电影打几分呢？

在这个条件下可以给3分，这三分主要为场面调度、背景布置和群众演员的控制。

这部电影凡是主线逻辑之外的情节，都还有及格以上的水平，甚至一部分场景可以评为优秀。比如说开头的大部队山地行军，一层层的传递命令、协调行动、执行各种预案，这既有真实感，又能展现出大兵团行军的气势，在以往的中国军事电影中是不太常见的，看来剧组已经知道军队和十几个人打架有区别了，千军万马不是一个将军吼一声就能动起来的。另外修桥的工兵连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在最后一个愚蠢场景之前，也始终体现了不同单位的分工协作，体现了集体的力量。

《金刚川》是一部几个月内快速赶工的电影，它能把这些细节做出来，说明中国电影工业水平在提升。如果以后出现更聪明、更理解现实的剧组，我们会逐步产生一些好电影的。

但是这么好的辅助工作条件全被导演和编剧浪费了。两支现代军队对抗双方都有强大的远程火力，但胜负的关键点还是被他们压缩成一两个人的单挑。美军本来有压倒性的轰炸力量，但是坚持要用添油战术，每次来的力量比上次强一点点，而且这逐渐增加的轰炸力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一个牛仔飞行员的个人坚持。如果美军这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去安排自己的战斗，去使用自己的压倒性火力，我很奇怪为什么志愿军没有把全部美国兵赶下海？

在志愿军一边，主角是一个高射炮的连长，因为违反了防空灯火管制纪律，在阵地上点火吸烟被降为班长，接受自己之前的下属指挥。但是因为他的资格老、脾气大，到了桥头就在自己的老单位夺回了指挥权，还按照自己的意图重新安排阵地，最后勉强完成了防空任务。这个剧情设定完全抄袭了土匪故事《亮剑》，而且更粗俗更野蛮。

解放军几百万人，先后进入朝鲜的志愿军也有二三百万，不排除极端情况下有类似的劣质军官，但是如果志愿军靠这种人才能去打赢关键战役，我们的胜利也太廉价了。

解放军和志愿军的胜利不是靠土匪的兄弟义气和血气之勇，而是因为不断的自我批判，把这种人送上军事法庭才保持了军队的纪律和勇气。如果再拍一部战争大片，我希望能够看到一支用纪律和训练赢得战斗的解放军。

展现人物设定以后，电影把同一段情节展示了三遍，只是换了不同角色的视角，这个展示模式我不做评论，但是情节循环到第二遍的时候我多少还有点新鲜感，看到第三个循环我已经感觉到明显的厌烦了，不知道其他观众是不是也这么感情。

这三个循环故事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不服就单挑”，美国飞行员因为个人的义气坚决要炸掉桥头的防空阵地，志愿军防空部队认准了头顶上是同一个人，也要和他单挑分个输赢。我在看电影的时候觉得这段故事似曾相识，出来以后才想起来，这就是杜琪峰的电影《枪火》，只是双方的武器口径都比香港黑帮大了不少。

为了让这段单挑故事的逻辑圆满，剧组放弃了其他方面的合理性，比如说晚上放弃了灯火管制，在防空阵地周围点火，吸引美国飞机来俯冲轰炸，替桥梁分担火力，也满足了自己的单挑欲望。但是当时没有导弹啊，俯冲轰炸机能把炸弹扔到几十米的半径内就很不错了，大型轰炸机的轰炸半径有几百米，防空阵地就在桥后面的山坡上，如果半夜在黑暗的山谷里边用汽油桶点火提醒飞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结果都是给美国飞机指示轰炸目标，简直就是通敌行为。

当然如果你能坚持看到电影最后一幕，以上所有的不合理细节都可以忽略，因为结局部分太侮辱智商了。之前上万人被困在河边被燃烧弹反复轰炸，原因是美国飞机持续来骚扰，不是炸断桥，就是低空扫射，迫使渡河中断。

到电影结尾的时候，美国飞行员和土匪军官都死了，桥头因为燃烧弹的轰炸损失惨重，志愿军仿佛一下子就有了新想法，迎着美国飞机的轰炸，几百上千人跳到水里，用人肉撑住桥面，强行渡河。b29轰炸机已经扔下来的炸弹，被志愿军的气势震慑都绕着桥走，甚至美国空军也被不怕死的精神震慑了，不忍心轰炸这个没有防空力量的志愿军，绕一圈走了，再也不派飞机。

这个情节从思想内涵看是香港黑帮片风格的延续，胜利全凭一口气，不要命就能追着对方砍。从剧情发展看，这是典型的“机械降神”，类似于天龙八部忽然推出一个天下无敌的扫地僧，一般只有故事讲不下去的时候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

华裔兄弟号称自己拍了一部基于历史的战争片，但是不去研究历史上的志愿军是怎么架桥、怎么胜利的，非要编出一个古惑仔风格的结尾，这说明他们根本不相信作为一支军队的志愿军能胜利。这已经根本不是缺乏历史知识了，而是根本上不接受历史事实，让这样的团队来搞献礼片，占据最重要的档期，我们应该反思我们的整个电影产业生态。

好，185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感谢70年前志愿军的勇敢战斗，感谢各位观众观看，我们周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