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121期：本科新闻专业追不上社会变化，全国养着北京肥北京，在北京跑的车应该收费，应该有奖鼓励公民健身，富人高薪聘保姆，《弱传播》

2020年5月29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121期

【睡前消息121】清华要取消新闻系本科，工科男却为何在当主播？

大家好，2020年5月29日星期五，欢迎收看121期时间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新媒体行业需要的是了解普通人生活的人，大学本科学不到这些社会知识

5月15日，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宣布不再招收高中生读新闻专业，以后将以研究生教育为主，兼顾给其他专业学生提供本科的新闻教程。虽然目前还没有听说其他大学要跟进，但是清华大学毕竟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大学。督工你怎么看待新闻学院取消本科专业这件事情呢？

以往评论新闻，我的身份都是外行旁观者，今天终于收到一个行业内的新闻。

过去9年，我面试了差不多100个来网络媒体应聘的人，看了几百份应聘邮件，以我的经验，取消本科新闻专业挺好的。因为新闻和中文专业出身的人和其他人相比，在新媒体行业不仅没什么优势，甚至还有点劣势。

无论在我原来工作的媒体，还是现在的工作室，新闻专业和中文专业加起来都是绝对少数。我也问过其他的企业，如果不是依托传统媒体组织团队，大多数新媒体企业都不会优先聘用新闻或者传媒专业的人做内容。

本科教育是为了就业做准备的。现在传统媒体已经没有抢救价值了，对就业的贡献是负值，媒体行业的全部新增就业几乎都在新媒体行业。既然我们在面试的时候不在乎专业，专门设置一个新闻本科专业就意义不大。所以我觉得清华这次算是跟上时代了，希望其他学校赶快跟上。

为什么新媒体行业招聘的时候不在乎专业对口呢？

因为网络新媒体行业的发展太快，本科教育虽然努力追赶，但还是落后于现实。

我们国家的新闻传播类专业课程过去是基于两个基本条件建立的：

一、信息传播有门槛，而且是成本很高的门槛，只有极少数组织用印刷机和发行网络。所以编辑和记者要熟练运用这些昂贵的传输工具，节约传输成本。比如说能用文字表达就不用图片，文字也要写到最简单。大学很多课程都在有意无意培养这一类的技能。

二、基本条件是信息稀缺。传送信息有门槛的时候，这信息当然就稀缺。我小时候有个习惯，任何带字的句子都要读一遍，哪怕是广告或者说明书、报纸更是从头看到尾，连中缝都要看，因为那个时候的信息太匮乏。在这个条件下，媒体的主要职能是精确传播媒体老板想传播的东西，而不是考虑读者需要什么，因为读者无论如何都会看，这导致传统媒体课程忽视了争取读者。

现在新闻本科类专业取消了，避免学生带着过时的技巧来就业，我觉得是好事。至于说博士、硕士教育，每个行业都需要一些人来记录行业信息，研究行业变化。媒体行业变化越快，就需要越多的研究生。所以我赞同保留新闻学研究生，就算暂时不擅长新闻实战，也可以记录时代的变化。

督工，你觉得新闻传播类的本科教育可以取消，硕士、博士适合去搞研究。那社会要怎么培养媒体人呢？

新媒体是做给普通人看的，报道的内容是和普通人相关的事情。所以媒体人最好不要脱离普通人，在思想和身份方面都不能脱离。所以我不会选择应聘者的专业，而且最好是让其他行业有工作经验等来做媒体，有没有新闻学本科专业都不会影响我这边的人力供应。

另外过去几十年媒体人虽然缺乏竞争，但是一度垄断了印刷机，所以社会地位很高，待遇也不错，地方官员也愿意和他们交换利益。一直到今天，很多人报考新闻专业并不是因为喜欢整理信息、传播信息，而是因为羡慕上一代的记者生活。现在取消了新闻专业，可以避免很多人错误选择行业，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将来如果重建新闻传播类的本科教育，你希望大学生学习什么样的技能？

媒体行业需要的东西只有两件事，发现内容，表达内容。所谓发现内容，我在第70期睡前消息提到过，做新闻之前必须知道什么不是新闻，筛选掉超过99%的过剩信息，否则你根本不知道上班要做什么。

所谓“不是新闻”就是事物的常态，是社会日常的运转方式。媒体人必须尽快的脑子里制造一个社会日常模型。如果某个消息超出了日常运转方式，就有一定的新闻价值。如果消息背后还有故事，这个新闻就值得深挖。具体论述，大家还是去看第70期的《睡前消息》。

当然谁也不可能了解所有社会领域，但是我们可以尽量拓展知识面，建立一个初步的模型，依靠这个初步模型去筛选可能的新闻，找到以后再快速学习几个相关行业的知识，请教专家，读优秀的论文，最后决定这个消息是不是新闻。

这些“发现内容”的工作主要依赖于通识教育、生活经验和部分专业的学习能力，和现在新闻专业课教学关系不大。

媒体行业的第二部分工作是“表达内容”。我很喜欢一句话“媒体人不需要履历表”，只要知道一个人的笔名和专栏名字，搜索引擎就能展现这个人的表达能力。当然这不适合刚刚加入媒体行业的新人，但我坚信只有喜欢输出内容的人才能做好媒体工作。

所以我招聘大学生的时候喜欢提一个要求，过去三年扣除毕业论文、课程论文、作业这些东西，你有没有主动写过比较长的文字，选1到3篇拿给我看。这些内容可以是社区评论，可以是网络小说，也可以是不涉及隐私的书信。总之是你想传递给其他人的完整信息，要来做媒体的人会不会在获得一些信息以后产生主动表达的欲望。

事实证明，很多人拿不出给我看的东西，新闻系、中文系的尤其拿不出来。所以我觉得我们的新闻专业似乎不太培养表达欲望，那取消了也好。

有了表达的欲望，表达的技巧也很重要。过去我经常推荐清华李希光教授的书，还有叶圣陶的作文教材，因为他们精确总结了传统媒体的表达技巧。

网络时代传统媒体的技巧不够用了，我需要给大家推荐一本新书，厦门大学邹振东教授的《弱传播》，算是传统媒体人努力跟上时代的成功尝试，总结了很多新媒体传播技巧。

前面我提到传统媒体的特点是少数人掌握印刷机，普通人只能靠写信和聊天来低效发送信息，所以传播的要点是掌握关键的节点，说服少数精英，占领尽量多的头版头条。

新媒体时代，信息过剩，传播能力也过剩。最有效的传播不是广泛投放，也不是强迫收看。而是让每个读者都想把信息传播给其他人，哪怕每个读者只能传递给两个亲戚朋友，一篇文章传遍全国也只需要几个小时。所以表达内容的核心目标就是追求指数化传播。

这本《弱传播》强调的就是“弱”字，要求媒体人把身段放低，描述方式向普通人靠拢，描述视角从普通人出发，然后把每个读者都变成推广机器的一部分，实现指数化传播。

当然很多人都总结过类似的经验，但是邹振东教授总结的比较完善。比如说第39页，邹振东举了一个中国人的现代传播例子。2000年选举的时候，台湾省遍地都是地下电台，互联网也初步应用了。在这个背景下，连战作为第二代统治者，竞选广告的主要动作还是挥手，强调他有能力、有胆量、有世界观，类似于过去的圣明君主，希望人们“敬爱”他。宋楚瑜作为官僚代表，竞选广告的主要动作是握手，强调自己“勤政爱民”，像儒家理想社会的“父母官”，他希望人民觉得他“亲爱”。在表达投票概念的时候，宋楚瑜和连战拿出来的图片都是一双大手去呼唤无数普通人的手。

陈水扁和他们不一样，强调自己的平民身份。竞选广告不仅没有动作形象，甚至连自己的形象都删掉了，直接就用普通人的形象，强调自己来自普通人，要为普通人服务。

在号召投票的图片上陈水扁自己的手消失了，改成无数的手张开五指，支持陈水扁这个五号候选人。结果陈水扁打垮了国民党，开创了台湾省的选举新时代。

我觉得邹教授的传播符号的总结对媒体人非常有参考价值。

第179页邹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新闻发言人”为什么必须是一个“人”？这个问题看起来根本不需要回答，但实际上非常重要。邹教授能提出这个问题，说明他真理解了新媒体时代的传播。

新媒体时代，我们希望信息是由读者来传给读者的，与其把内容发给100万人，不如100人看完以后都想在朋友圈再推荐。既然我们希望信息传递链条是从人到人，那我们链条的起点也应该是一个活人，一个有表情、有语气、有动作，甚至会犯错误的人。

我不用机器读稿，不定做一个头发茂密的虚拟形象，一定要坐在这里和静静做问答，实际上就证明了邹教授论述的问题。

除了对新媒体规律做定性分析，邹教授还提供了很多实战建议。比如说第69页提到中国对外塑造形象问题，《弱传播》这本书说我们千万不要高高在上追求完美形象，必须允许调侃、积极自嘲，才能化解别人的攻击，才能拉近和其他国家普通人的距离。

现在我们的外宣总是设想要去打败别人，不能有一点让步。实际上我们应该追求的是分化敌人，让普通人觉得我们亲切，敌人自然就被孤立了。我过去20年混网络社区产生的经验也和邹教授差不多。

第284页邹教授提到韩寒和方舟子吵架问题。对于方舟子指责韩寒父亲代笔写作文的说法，邹教授不做事实判断。但是他指出了韩寒一个重要错误，就是居然回避自己和父亲的亲密关系。实际上儿子的文章受父亲影响，天经地义。韩寒如果敢于面对这一点，方舟子的所有质疑，无论是真是假都会被化解。现实中，韩寒越是否认父亲对自己的文章有影响，就显得越是不近人情，近乎作假，就算辩论胜利也等于输了。

邹教授的眼光非常准，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公关顾问。

这本书最有意思的地方是306页，邹教授记录了自己的媒体学实验。2015年，他为了证明自己的理论有效，对自己带的研究生宣布要定做一篇“十万+”的微信文章，标题是《谁是中国最有互联网精神的大学》。最后证明6个小时10分钟，他达到了10万阅读。

新闻传播方面的学者很多，但敢于亲自下场实战的可不多。所以我推荐一下邹教授的《弱传播》，可以得到很多表达技巧。

当然我前面也说了媒体能力包含两部分，首先是通过构造社会模型来筛选信息，搞清楚“表达什么”的问题，然后才是表达技巧。筛选新闻，挖掘新闻的过程是媒体的“干货”，表达技巧是外面的包装，干货和包装结合才是完整的新媒体工作能力。

而这两方面能力主要都靠实战锻炼，很难通过上课提高。所以清华本科不开新闻专业也算是正确的做法。我们国家差不多有1000万公务员，大学并没有公务员专业。媒体工作没有对应的，本科教育也很正常。就算将来重新设置新闻本科专业，恐怕也不是现代这种课堂教育。

好，我们说下一个问题。

北京的大学是全国人拿钱养着，理应对全国考生开放

两会刚刚结束。上周中国青年报报道，河北省代表团去年就提交了京津冀统一高考的建议。本次人大期间，教育部答复，统一高考、统一命题、统一分数、统一招生的建议。考虑到京津冀三地的基础教育发展水平不同、高考综合改革方案不同，以及现阶段我国实行分省录取制度等因素，目前还不宜实行。督工你怎么看？

改革一个旧制度，首先要分析它的形成原因，马前卒工作室之前写文章分析过类似问题。中国现在的大学教育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地方政府的拨款，地方政府有钱就能支撑更多的高水平大学，要求这些大学把名额多分配到本地，或者拿出去给其他省交换名额。这个制度尽管不合理，但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大学经费问题，所以就算改革也要说清楚谁来承担大学的拨款。

但是类似的理由在京津冀地区是不成立的。北京、天津大多数高水平大学是吃中央财政的部署大学，尤其是清华、北大，每年各拿中央50亿，其他的收入也来自全国，和北京市财政基本没关系。就算立刻掐断北京市的招生特权，或者直接把北大、清华连根拔起，搬到雄安或者石家庄，这也不影响学校的运行。所以河北代表团要求京津冀地区作为高考改革的试点，这是非常合理的选择。

另外，天津现在已经是赤裸裸出售高考特权了。大家都知道天津前几年搞了一个“海河英才”行动计划，宣布吸收外地人来天津就业，40岁以下的本科生随便落户，享受天津市民待遇。

但实际上从很多数据看，天津的实体经济是停滞的。在疫情发生以前，2019年，天津的机场货物吞吐量下降了12%，进出口总额下降了9%，而全国的进出口总额增长了3.4%。

有人统计过，天津的外卖繁荣程度还不如四川绵阳，商务用车水平不如石家庄，而石家庄在河北根本就不是经济核心城市，这样的天津吸收几十万所谓海河英才，实际上就是来落户高考的家长和之前卖蓝印户口是一回事。

但是虽然集体户可以落户，但是要让子女读书高考，天津要求必须买房。所以天津引进人才就是出售直辖市地位带来的特权，用高考优惠来托住自己的房地产价格，保证政府卖地。

河北省抗议京津冀高考不平等，抗议的是一个有特权而且赤裸裸出售封建特权的制度。教育部给河北省代表团的回应缺乏逻辑，而且太简单，根本不是下级对待上级的态度。希望河北代表团能够通过人大主席团严厉批评。

应该对在北京路上跑的车收费

5月26日，来自北京昌平区的全国政协委员王燕庆提议，北京没有车的家庭，第一辆车不用摇号就可以上牌，直接分配购车指标。督工你怎么看？

这个建议貌似更平等，但是作为中国公民，我还是反对。北京市修路很大程度上是不自己花钱的，因为北京市经常举办大型活动，比如奥运会和国际会议，为这些活动准备的道路平时用不到，基本上开放给北京车辆使用，这就是额外福利。

而且就算是北京市财政自己出钱修路，也很大一部分钱也来自央企的总部经济贡献，这也是首都的额外福利，不是北京市民努力工作的结果。如果全国人民都能随便使用这份福利，当然也无所谓。但现在只有京牌车可以随便进六环，所以京牌车就享受了额外的驾驶自由。如果按照北京户籍来发送车牌，这既歧视了全国人民，也歧视了本地没有户口的居民。所以我坚决反对。

当然我也并不赞同所有车都免费使用北京道路。中国绝大多数城市政府都会建设公交补贴公交，而且鼓励出租车和网约车，不买私家车也能满足出行需求。所以除了西部少数偏远的居民点，私家车绝对不是生活必需品，没钱就不应该享有开车的权利。

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为了保证私家车通行，政府要投入巨额的资源修高架、修立交，所以就应该让私家车主出钱买通行权，买不起就老老实实去坐公交。

上海市拍卖车牌的制度就不错，开车占用了道路资源，拿钱出来修路。北京只要不向私家车主收钱，怎么分配他都是错的。

考虑到北京已经发放了几百万张不收费的车牌，我建议北京市学习新加坡的经验，向所有车辆收钱，不分京牌和外地牌照，一律按天来交通行费，在支付宝上交钱，输入车牌，你就可以使用市中心的道路，不掏钱就到六环以外去。

现在北京市交警有很多设备用来抓外地牌照，正好将来查验通行费。这收来的钱中央政府和北京市按比例分配，一起修路服务全国人民，这才是首都应该做的事情。

应该有奖鼓励公民健身

5月22日，杭州市召开健康码常态化的应用工作部署会。卫生健康委主任孙雍容提出，通过集成电子病例、健康体检、生活方式管理的相关数据，关联健康指标和健康码颜色，探索建立个人健康指数排行榜，通过大数据评价楼道、社区、企业等健康群体。会议还公布了两张概念图，给出了渐变色健康码的样式，立刻就引发了普通人对于个人隐私和丧失自由的担心。督工你怎么看？

如果杭州市政府换个说法，说准备推出健康生活奖励制度，只要市民能够证明自己每天积极运动，吃健康食品，早睡早起，不吸烟喝酒，就提高医保的报销额度，优先提供医疗资源，这听起来就好接受多了。

但实际上奖励健康生活方式和惩罚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完全是一回事。因为医疗资源总是紧缺的，允许一部分是多报销、优先治疗，就等于增加其他人的报销难度和排队时间。无论体现为奖励还是惩罚，我都支持政府用一定的经济手段推行健康生活方式。否则少数人抽烟、酗酒、嚼槟榔，搞坏了身体，占用医保资源，甚至占用器官移植的排队位置，这并不合理，等于拖着全社会一起承担抽烟喝酒的代价。

如果医保系统能够掌握一定的个人数据，做出奖惩，引导好的生活习惯，对全社会都有好处。

当然从现阶段执政水平来看，我也理解群众的顾虑。担心个人隐私泄露，担心个人自由被干预。所以一方面政府要给出一个有公信力的数据保护方案，说清楚万一数据被滥用怎么赔偿。另一方面一定要坚持自愿的原则，让主动参与数据收集，而且表现良好的市民受奖，让其他市民看到好处以后，逐渐的主动加入。

证明的确能够提升市民健康水平，节约医保资金以后再讨论下一步的方案。普通人早就知道，想要商业保险公司提供优质服务，就必须放弃一定的隐私，只要坚持自愿原则，我相信有人会配合政府来搞医保的大数据的。但是如果为了政绩强推反而会毁掉这个计划的合理性。

富人高薪聘保姆

5月28日，杭州一名32岁的双语硕士应聘保姆工作。简历显示，他之前在跨国公司工作，年薪30万。督工你怎么评价他的选择？

一份正常的求职简历变成热搜新闻，主要原因是她从事了家政服务业。现在大多数人承认服务业也是一份正常工作，也完全承认服务业高薪职位的合理性。比如说高级教师、资深医生都是一个人给很多人提供服务，可以向很多人收费，高薪听起来就很合理。

现在这位双语硕士选择了一对一服务的保姆家政，一般来说收入有上限，和普通的勤杂工拉不开明显差距，所以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是浪费人才。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有需求就谈不上浪费，有钱人也不会遵守一分钱一分货的这个规则。

从工作内容来说，这位硕士也许比普通保姆提供的服务只多了50%，但是某些富人完全可能为了降低交流成本，提高一点生活便利，出十倍的价钱雇她，超过她过去当大企业客户经理的收入。

所以真正给普通人带来冲击的事实不是硕士当保姆，而是有钱人的潜在购买力超出想象，支配高端劳动力的能力超出想象。但是和私人飞机、私人飞行员相比，这种消费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只要贫富差距继续明显，就必然有高端劳动力做类似的选择。

《弱传播》也有瑕疵

督工你前面用很长的篇幅介绍了邹振东教授的《弱传播》，那你推荐观众去买这本书吗？

前面我说了这本书很多好话，这里还是要批判一下。

这本书的很多内容，我是不太赞同的。比如说87页，邹振东说群众没有理性，只有情感和立场，可以用舆论技巧随便操作。第209页邹振东认为人民在舆论上是有性别的，女性，认为她们不讲道理，只讲感性，这实际上也是精英主义俯瞰人民，歧视女性。如果讲理性，就不能搞媒体，我这个节目就应该自动关闭了。

第171页邹振东刻意强调两个公关人物邱毅仁和金溥聪左右台湾选举结果，明显是用有选择的事实来拔高舆论技巧的作用。

但实际上就算在媒体行业内部，就像我前面说的，技巧最多只占一半的作用，另外一半是构造社会模型，筛选信息。过度强调技巧忽视新闻的本质，用中国古话来说是“有术无道”，是不值得提倡的。

就算是邹老师亲自操刀的那个“十万+”的公号文章《谁是中国最有互联网思维的大学》，虽然效果不错，但完全不是一篇严肃文章，我建议大家去看一看，再听听我的批判。

这篇文章首先定义，免费服务是互联网精神，然后说厦门大学米饭免费，所以我们有互联网精神。厦门大学给学生优先安空调，优先考虑学生的一切需求，所以我们是最好的大学。

这个论证看起来有气势，但悄悄塞进了两句潜台词，就是学校等于互联网企业，学生在自己花钱买服务。

实际上互联网竞争的核心是去中心化，而迄今为止，大学尤其是本科教育强调的是中心化。我们说大学学术自由，最多说到教授治校，从来没有说学生治校的说法。学生来大学学习，用行动证明了自己远不如教授，所以主要任务是跟着教授学习知识，大学这种机构用互联网精神来评价，完全不合适。

再说免费问题，我第19期、第77期节目都说过，几乎所有中国大学都处于免费的边缘，国家承担了80%以上的培养费用，学生自己承担的只是零头。免费的米饭并不比免费的跑道、免费的图书馆更重要。否则的话，那军校生的饭费由国家直接充到卡里，那就是最强的互联网精神。

当然这样一篇扭曲逻辑的文章能够快速十万加，主要原因的确是技巧。邹振东教授针对厦门大学的学生和校友这个传播群体鼓吹重视学生生活感受的必要性，证明厦门大学是最好的大学，这种内容的确会快速传播，但媒体人不能只有技巧。

大家对《弱传播》这本书还是要批判阅读，不能读来读去，读成了咪蒙，或者青年大院，对着恐婚一族挑动性别矛盾，对着爱国群体说澳洲大火证明33年前的中国牛逼，这就是滥用技巧。

最后无论如何，我向大家推荐《弱传播》这本书，现在观视频的网店已经在卖了，28元一本全网最低价。邹先生是学术圈的人，不像我们这些下场做生意的人有收入渠道，所以我希望大家去支持一下他的传统出版。

好，121期睡前消息的节目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收看，我们周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