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294期：复旦要开匈牙利分校争议大，恒大很难“大到不能倒”，打疫苗给奖励是社会学病毒，中欧班列火车阶段性成果，北京通河北地铁，杭州城际铁路，智能手表@，督工的下一个小目标

2021年6月29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294期

【睡前消息294】复旦要开匈牙利分校，中国人也诧异

大家好，2021年6月29日星期二，欢迎收看294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复旦要开匈牙利分校，中国人也诧异

5月份匈牙利政府宣布要在布达佩斯开设上海复旦大学分校，6月2日布达佩斯市长宣布将修改复旦分校预定校址周围的街道名称，改成攻击中国现行政策的名称，6月5日布达佩斯街头出现了大规模游行抗议复旦大学分校。督工，为什么匈牙利会因为复旦分校爆发这么大的争议呢？

匈牙利的政府文件显示，这座校园预计占地400亩，税前的建设成本预计是18亿美元。对于人口只相当于中国一个地级市的匈牙利来说，这不是个小数，比2019年匈牙利政府拨给整个高等教育系统的钱还多。这18亿美元建设费用不用复旦出，完全由匈牙利政府承担，其中20%来对于中央拨款，再由中国的银行提供15亿美元的贷款，今后几年陆续还。

另外6月15日匈牙利国会在激烈争论以后已经通过了法案，决定设立专门的基金会给复旦大学捐赠土地，继续推进项目。复旦大学在商业上1分钱都不用出，就直接在欧洲拿到一个分校，规模相当于本部邯郸路校区的1/3。

现在拨给复旦大学分校的土地属于国有土地，按照原来的规划，这片土地准备建设一片廉价的学生公寓，给8000到1万名大学生和教师提供低成本的住房。

布达佩斯是匈牙利的首都，土地的供应一向紧张，大学生和教师发现自己的房子被复旦占了，肯定会产生严重的不满。

从布达佩斯普通市民的视角来看，匈牙利政府给的条件实在太优厚，将来建设的大学还要正常收学费，似乎很不值。而且首都几百亩的免费土地加上15亿美元的专项贷款，牵扯的利益太大，存在许多暗箱操作的空间。所以市民普遍抵触复旦分校。

从历史角度来看，和匈牙利其他地区相比，布达佩斯的反华情绪的确更强。1956年10月布达佩斯爆发了反苏游行，二战期间的法西斯余党迅速加入制造流血事件。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当时邀请了中国代表团来讨论波兰匈牙利事件，中国在政治上希望苏联对华约国家放松控制。但是在事件升级以后，中国在军事上坚决支持苏军进入布达佩斯重建匈牙利政府。苏联经过两星期的激烈战斗，控制了匈牙利。

90年代苏联和华约组织一起解体，现代匈牙利政府的合法性很大程度上来自于50年代匈牙利事件的平反。就算是现在主张引入复旦资源的总理欧尔班，当年也是最反苏联体制的领袖人物。

所以匈牙利人尤其是布达佩斯的市民，对于苏联体制抱有敌意，顺便也抵触现在的中国政府，这种情绪很容易转移给新建的复旦分校。

现在匈牙利内部有很多欧尔班的反对派。去年12月20匈牙利六个主要的反对党发表了联合声明，表示将在2022年的大选团结起来，提出联合的组阁名单，对抗欧尔班领导的青民盟政府。

布达佩斯市长高拉乔尼是匈牙利对话党的领导人，准备代表反对党联盟参与2022年的匈牙利大选，挑战欧尔班的总理职务。所以他尤其看重布达佩斯市民的情绪，愿意配合反复旦的游行，用改街道名称的方式进一步刺激中国，希望能够加强自己的反欧尔班联盟领袖地位，现在他已经得到了一部分西方媒体的重视。

最近反对党联盟已经发表了联合声明，一旦赢得2022年的匈牙利大选，就立刻切断和中国的合作，终止复旦大学分校的建设计划。就算欧尔班能够连任，如果他不能赢得布达佩斯的选举，复旦大学建设分校的举动可能还有别的麻烦。

复旦分校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那为什么欧尔班总理还是坚持要给复旦分校投入这么多资源呢？

在听说是复旦大学到匈牙利开分校的时候我也有一点疑惑，因为匈牙利的高等教育资源不是一般的发达，几百万人口的国家已经拿了13个诺贝尔奖了，其中欧尔班的母校布达佩斯罗兰大学就占了五个，冯诺依曼也是这个大学培养出来的。今年3月17日罗兰大学还有一个教授拿了阿贝尔奖。在自然科学的基础研究部分，匈牙利是有资格向中国输出教育资源的。至于说人文社科方面，中国也很难说有能力搞输出。这些年我们真正的教育和学术成就集中在工程和实用领域，而复旦恰恰不是一个工科强校，换了我是布达佩斯市民可能也会疑惑为什么要引进复旦开分校？

从目前的形势看，欧尔班政府积极推动分校项目，主要目的还是想当欧盟和中国的贸易中介。中国在欧洲推行一带一路战略落实的项目不多，匈牙利是响应最积极的国家之一，去年中国已经是匈牙利的第一大外资来源国。

从地理位置来看，匈牙利的最大优势是处于西欧发达经济带的东侧，适合沟通中国和欧洲的贸易。但毕竟匈牙利是一个内陆国家，必须想办法和国际海运贸易网建立联系，才有可能利用自己的地理位置。

这几年，借着一带一路战略投资新丝绸之路的机会，匈牙利争取了一条通往地中海港口的交通线，匈塞铁路。2020年5月19日欧尔班政府主导议会讨论，以133票赞成、58票反对、3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匈塞铁路升级方案。

匈塞铁路是一条客货兼顾的电气化铁路，造价21亿美元，中国提供了85%的贷款，使用中国标准控制系统，设计时速200公里，从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通往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

按照下一步的规划，中国还要改造马其顿和希腊的铁路，最终把匈牙利和中国投资的希腊港口连起来。整条线路打通了以后，中国物资穿过苏伊士运河，不用再绕直布罗陀海峡，直接就可以从匈牙利方向进入中欧和西欧。匈牙利应该希望能够借助这条交通干线做一个商业中心。

从现在中国方面的公开信息来看，复旦分校的主要教学方向是经济学、国际关系、医学和工程技术。复旦要发挥自己商科和医科的优势，先在欧洲站住脚，然后再考虑下一波的发展。

匈牙利政府现在也对抗议做出了一定的妥协。最新的法案一方面要坚持推进复旦项目，另一方面也承诺要建设一个布达佩斯学生城，复旦大学的匈牙利分校和布达佩斯的学生城同时建设，用地靠在一起。

2024年复旦能否在布达佩斯准时开学，可以用来判断一带一路战略的成功程度。

恒大很难“大到不能倒”

6月8日第285期睡前消息提到，近期恒大集团债务压力极大，甚至出现资金断裂的风险。6月24日恒大集团发布公告，宣布已经筹集了136亿港元提前支付到期美元债券，还宣布明年3月之前恒大没有其他要到期偿还的公开债券。恒大的资金问题是不是已经缓解了？

恒大这次的公告非常巧妙，既展示了自己的亮点，又回避了关键的问题。我上次分析恒大问题的时候提到，恒大在国内开出的商业汇票普遍延期支付，在市场上只能大幅打折才能转卖出去。如果恒大真的实际资金充沛，真的打算足额兑付所有的商业票据，根本不需要卖房和卖车，直接按打折价买下自己的商票，就能拿到超额利润。

但是看现在的公告，恒大偿还了6月28日到期的美元债券以后，未来9个月里再没有到期的公开市场债券。但是公告完全没有提这期间还有多少私募债券、银行贷款以及其他的债务到期。

从恒大集团的公开报表来看，2020年末它对外的借款余额已经超过了8100亿，在其他的负债科目下，恒大集团还有超过8000亿元的各种债务，其中6200亿是恒大欠第三方供应商的款项，比2019年末又增加了700多亿。这就是今年恒大商业汇票引发全国性恐慌的原因。

这合计1.6万亿的债务对外借款有3800多亿会在2021年内到期，其他8000亿的应付账款几乎全都要在今年年底之前支付或者展期，保守估计恒大全年需要1万亿的周转资金。但是恒大集团今年的销售收入目标只有7500亿，就算回笼资金全部拿来还债，也很难满足需求了。

当然这也不是恒大一家的问题，几乎所有的房地产企业都靠借新债还旧债来保持现金流，恒大过去一直都能借到钱。直到去年10月，监管部门针对房地产企业融资发布了三条红线政策，恒大在三条红线上全部超标。所以理论上来说，恒大不能再增加新的有息负债，更不可能找到无息借钱的好人，2021年几乎必然要出现债务违约。

如果恒大不希望破产，现有的大多数债权人就必须同意延展债期，再用回笼资金去降低一部分债务率，这也是监管部门出台三条红线政策的本意。

但是恒大的情况又和别人不太一样。去年9月份市场传言因为恒大地产重组上市失败，战略投资人要求履行回购协议，但是恒大无力支付1300亿元本金和金额不详的分红，有可能会引发资金链断裂。恒大对这个传闻曾经发过声明，明确否认。但是到了11月恒大又发公告证实几乎所有的战略投资人都签署了补充协议，无条件放弃了原有的回购权利。

战略投资赌上市，这是很常见的操作。但是投资以后企业没能上市，不仅没有利息补偿，连本金都不能撤出，直接变成了普通的小股东，这种案例就极其罕见了。

当时市场上广泛传闻战略投资人之所以同意，是因为恒大以系统性风险吓唬投资人，同时宣称做好了清盘的准备，迫使他们当自己的股东。

恒大这么干貌似是耍无赖缓解了危机，但只要做了一次，新的债权人就必然会担心下次恒大资金再紧张的时候会不会再用破产来吓唬人，再让债权变成股权。

在这种情绪下，恒大现有债务的展期难度肯定要超过去年，只要有一个大债权人坚决拒绝给恒大展期，就有可能会引发滚雪球效应。从市场情绪来看，现在连严重依赖恒大的供应商、承包商都开始放慢施工进度，要求恒大尽快付款，其他的债权人更不会轻易给恒大放松还债压力。

另外，根据《财新》媒体报道，监管部门正在调查盛京银行和恒大集团，分析是否存在违规的关联交易。恒大集团是盛京银行最大的单一股东，除了地产主业和停留在PPT阶段的汽车业之外，盛京银行是恒大最重要的对外投资，也是恒大最大的单一贷款来源。如果监管部门认为他们之间存在违规交易，问题性质就不是欠债还不上这么简单了。

银行大股东滥用银行的融资功能，制造系统性的金融风险，这个看起来概率很大的罪名，极有可能直接干掉一家大集团，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国家不会看着风险循环放大的。

过去几年，中国已经有很多的大集团被清理了，明天系、包商银行，这都可以倒，其他企业不可能总是用“大到不能倒”来支撑市场信心。恒大眼下的危机还是中国经济重大不确定因素之一。

打疫苗给奖励是社会学病毒

最近几天，很多地方都传出了打疫苗给奖励的消息，而且每隔几天奖励就会加码鼓励剩下的居民去打疫苗。有的人感慨早打疫苗亏了，有的人跨城去奖励比较高的地方打疫苗。督工，你对这种现象怎么看？

最近各地的地方政府都在抢人打疫苗，环北京地区的力度尤其大。前几天我坐火车回北方，刚一下车就被两个区的工作人员拽住，往两个方向扯，过去火车站附近小旅馆和中巴车司机抢顾客都没有这么卖力。这说明地方政府显然是接到了疫苗覆盖率任务，要赶到一定的期限之前完成，甚至可能会有末位惩罚制度，所以才会放出现金和实物奖励，激励剩下的市民去打疫苗。如果能够吸引附近区域的居民，提高本区域的覆盖率排位，那就更好了。

但是从长期来看，这种操作是非常有害的，甚至对下一阶段的防疫工作有直接影响。现在新冠疫情已经注定要长期化，而疫苗保持抗体的有效期能不能超出一年很难说，不意外的话再过半年中国就要发动全国性的第二轮疫苗注射。如果这期间病毒有重大的变异，还有可能提前发动。就算什么都没有变化，科兴疫苗的董事长也刚刚提出打第三针疫苗才有最好的效果。

但是各地政府现在的举动给群众传递了两个非常明显的信息，一是政府要花钱来交换你打疫苗的行为，这疫苗就保不准有什么额外的坏处。二是越晚打疫苗好处越多，拖一拖没坏处。下次再发动全国人民打疫苗，积极性肯定没有这第一次高了。

其实地方政府在这方面本来有丰富的经验，拆迁搞了这么多年，早就知道不能用增加奖励的方式来消灭钉子户了，否则拆迁的难度就会越来越大。但是这次疫苗注射任务来得急，上级只压了注射率的指标，没有制定竞赛规则，所以肯定会有地方政府用自己的独特创意办法去刷指标。而只要有一个地方政府率先推出了奖励政策，就会迫使自己的邻居也给最后一批打疫苗的人发现金。可以说给打疫苗发奖的行为是一种社会学的病毒，必须在蔓延到全国之前严厉禁止。

不过我也理解地方政府推行全民打疫苗的难度。这一轮疫苗注射开始的时候一直宣传的是自愿注射、不强迫，不歧视没有打疫苗的人，所以现在很难收回当初说的话，只能在奖励上不断加码，接近全民注射的目标。

所以下一轮注射肯定不能再宣传疫苗是单纯的福利，而是要强调疫苗是福利也是义务，成年的健康公民有义务配合政府打疫苗，早注射有奖励，可以享受使用公共空间的优先权，晚注射虽然不至于自己付钱，但绝不会因此获得好处。

另外，从我周围的朋友和一些基层干部的反应看，疫苗产生不良反应的比率还是很高的，连续发低烧、长期疲惫、局部疼痛比例可能会达到1/3左右，明显高于公开报道和列入统计数据的比率，和宣传口径形成了一定差异。这导致很多中老年人对打疫苗有顾虑。

如果下一轮疫苗注射带有一定的强制性，疫苗的不良反应统计应该更全面，政府也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横竖都是要出钱提高疫苗注射率，怎么花钱都比奖励最后一批打疫苗的人要合理。

接下来我分享一些简讯。

中欧班列火车新成果

马士基公司是世界最大的海运公司，控制的货运仓位超过了400万标准集装箱。6月24日恰恰是这个马士基公司宣布包下了中欧班列火车，从西班牙向中国出口化学制品。从短期来看，这是世界海运价格爆炸的结果。6月初上海的鹿特丹的40英尺集装箱运费突破了1万美元，导致中欧班列的价格显得不那么贵。从长期来看，这说明中国经营横跨欧亚大陆的陆路运输有了阶段性成果，以后会有更多的物资通过亚洲内陆运输。

北京通河北地铁

去年第99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们提到了燕郊和通州实际上的竞争关系，指出燕郊和北京主城区之间一直缺乏交通干线，很多路是河北修好了，北京坚决不配合修桥。平时燕郊和北京的公路桥一直堵车，住处距离桥比较远的车主甚至要乘坐私人制造的轮渡船进入北京。上周六月26号北京和河北之间的第一条地铁终于开工了，地铁22号线将在河北境内设两个站点。虽然这条地铁的主要目的是找河北借一条路在北京通州区和平谷区之间建立交通干线，但也是很了不起的阶段性成就。希望河北以后还能多分享一点北京溢出的经济红利。

杭州城际铁路

昨天杭州往东北方向去海宁市的城际铁路通车，同一天杭州往东南方向去绍兴的城际铁路也通车了。这两条城际铁路都和地铁系统同站换乘，可以看作杭州市政交通系统的延伸。去年129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们说中国没有经历过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铁路建设时代，大城市外围遗留的铁路资源比较少，要求郊区和城际线路往往要重新征地，代价很高。现在杭州显然是考虑到了未来的发展，在城市连起来之前提前就把城际线路修好。希望我将来可以从上海一路换乘地铁去杭州。

最后介绍一个和我们节目相关的新闻。

智能手表@

上周开始，很多观众在不同渠道反映，政府开始给高龄老人发智能手表、配套送流量。相关的微博下面@睡前消息编辑部的评论一条接一条，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类似的消息。

督工的下一个小目标

督工，今天是6月份最后一期节目，到了7月份睡前消息节目也要来到第二个整年纪念日了。你去年的目标都实现了吗？

所有的目标都在实现的路上。

那也就是都没有落实，那督工你今年还要不要预设一下目标呢？

第一个目标还是把体重从巅峰期减下来，目标是150斤，现在已经完成了32%。第二个目标是装修办公环境，再聘请一只可爱的猫加入我们工作室。第三个目标是采访一下刘亦菲，聊聊我们的个人爱好问题。希望明年7月份之前都能实现。

听起来全部完成难度有点大，督工你要不要减掉一两个不靠谱的目标，让自己轻松一下？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我预计其中一两个目标很快就能实现。接下来几期，欢迎关注睡前消息团队，配合7月份两周年纪念日的特别节目，看看马前卒工作室如何一步步接近自己的梦想。

好，294期睡前消息节目到此结束，我们周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