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古迹五首
支离东北风尘际，漂泊西南天地间。三峡楼台淹日月，五溪衣服共云山〔一〕。羯胡事主终无赖，词客哀时且未还。庾信平生最萧瑟〔二〕，暮年诗赋动江关。
〔一〕五溪：《荆州记》曰：临沅县南临沅水，水源出牂牁且兰县。至郡界，分为五溪，故云五溪蛮。《元和郡国志》：辰州取辰溪为名，蛮戎所居也，其人皆盘瓠之子孙。或曰：巴子兄弟，入为五溪之长。今两溪在州西，次南武溪，次南沅溪，次南辰溪，次东南熊溪，次东南朗溪。其熊朗二溪，与郦道元《水经注》虽不同，推其次第相当，则五溪尽在今辰州界也。干宝《晋纪》：武陵、长沙、庐江郡蛮，盘瓠之后。《后汉·南蛮传》：帝女解去衣裳，为仆鉴之结，着独力之衣。鉴结，《汉书》注云：或作竖髻。生六男六女，织绩木皮，染以草实，好五色衣服。《叙州图经》：五溪之南，即益州牂牁郡界。五溪诸蛮，遥接益州四郡。故先主伐吴，使马良招五溪诸蛮，授以官爵。
〔二〕庾信：《周书》：信在周，虽位望通显，常有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其辞曰：“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又云：“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
摇落深知宋玉一作为主悲，风流儒雅亦吾师。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江山故宅空文藻，云雨荒台岂梦思〔一〕。最是楚宫俱泯灭〔二〕，舟人指点到今疑。
〔一〕云雨荒台：《选》善注曰：《汉书》注云：云梦中高唐之台。此赋盖假设其事，讽谏淫惑也。
〔二〕楚宫：《寰宇记》：楚宫，在巫山县西二百步，在阳台古城内，即襄王所游之地。阳云台高一百二十丈，南枕长江。宋玉《赋》云：“游阳云之台，望高唐之观。”即此也。
群山万壑赴荆门〔一〕，生长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连朔漠〔二〕，独留青冢向黄昏。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千载一作岁琵琶作胡语〔三〕，分明怨一作愁恨曲中论。
〔一〕荆门：郭景纯《江赋》：巴东之峡，夏后疏凿。绝壁万丈，壁立霞驳。虎牙嵥竖以屹崒，荆门阙竦而盘礴。《秭归志》云：左荆襄，右巴蜀，面施黔，背金房，大江经其前，香溪绕其后。乐史《杨贵妃外传》：昭君生于峡州，故有昭君村。
〔二〕紫台：《别赋》：紫台稍远，关山无极。善注：紫台，即紫宫也。
〔三〕琵琶：石崇《王明君词序》：昔公主嫁乌孙，令琵琶马上作乐，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尔也。其造新曲，多哀怨之声，故叙之于纸云尔。
蜀主窥吴幸三峡〔一〕，崩年亦在永安宫〔二〕。翠华想象空一作寒山里，玉殿虚无野寺中。古庙杉松巢水鹤，岁时伏腊走村翁。武侯祠屋常邻近，一体君臣祭祀同。殿今为寺。庙在宫东。
〔一〕窥吴：《水经注》：江水又东经石门滩，滩北岸有山，山上合下开，洞达东西，缘江步路所由。刘备为陆逊所破，走经此门，追者甚急，乃烧铠断道。孙桓为逊前驱，斩上夔道，截其要径。备逾山越险，仅乃得免。忿恚而叹曰：“吾昔至京，桓尚小儿，而今迫孤乃至于此！”遂发愤而薨矣。
〔二〕永安宫：《华阳国志》：先主战败，委舟舫，由步道还鱼复，改鱼复为永安。明年正月，召丞相亮于成都。四月，殂于永安宫。《水经注》：江水又东经南乡峡东，经永安宫南，刘备终于此，诸葛亮受遗处也。其间平地可二十里许，江山迥阔，入峡所无。城周十余里，背山面江，颓墉四毁，荆棘成林，左右民多垦其中。《寰宇记》：刘备改鱼复为永安，仍于州之西七里别置永安宫。
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伯仲之间见伊吕〔一〕，指挥若定失萧曹〔二〕。福一作运移汉祚难恢复一作终难复，志决身歼军务劳。
〔一〕伊吕：张辅《乐葛优劣论》：孔明包文武之德，文以宁内、武以折冲，殆将与伊吕争俦，岂徒乐毅为伍哉？
〔二〕萧曹：《后魏书》：毛循之曰：昔在蜀中，闻长老言陈寿曾为诸葛门下书佐，得挞百下。故其论武侯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崔浩《典论》曰：亮之相刘备，当九州鼎沸之会，英雄奋发之时，君臣相得，鱼水为喻，而不能与曹氏争天下，委弃荆州，退入巴蜀，诱夺刘璋，伪连孙氏，守穷崎岖之地，僭号边鄙之间，此策之下者。可与赵佗为偶，而以为萧曹亚匹，不亦过乎？谓寿贬亮，非为失实。此诗所以正浩之过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