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哀时命章句
【原文】
《哀时命》者，严夫子之所作也。夫子名忌¹，与司马相如俱好辞赋，客游于梁，梁孝王甚奇重之。忌哀屈原受性忠贞²，不遭明君而遇暗世，斐然作辞，叹而述之³，故曰《哀时命》也。
【注释】
¹忌，会稽吴人，本姓庄，当时尊尚，号曰夫子，避汉明帝讳曰严。一云名忌，字夫子。
²一云“受命而生”。
³一云“追以述之”。
【原文】
哀时命之不及古人兮，夫何予生之不遘时¹。往者不可扳援兮，倈者不可与期²。志憾恨而不逞兮³，杼中情而属诗⁴。夜炯炯而不寐兮，怀隐忧而历兹⁵。心郁郁而无告兮，众孰可与深谋⁶？欿愁悴而委惰兮⁷，老冉冉而逮之⁸。居处愁以隐约兮⁹，志沉抑而不扬¹⁰。道壅塞而不通兮¹¹，江河广而无梁¹²。愿至昆仑之悬圃兮，釆钟山之玉英¹³。擥瑶木之橝枝兮¹⁴，望阆风之板桐¹⁵。弱水汩其为难兮¹⁶，路中断而不通¹⁷。势不能凌波以径度兮¹⁸，又无羽翼而高翔¹⁹。然隐悯而不达兮²⁰，独徙倚而彷徉²¹。怅惝罔以永思兮²²，心纡而增伤²³。倚踌躇以淹留兮²⁴，日饥馑而绝粮²⁵。廓抱景而独倚兮，超永思乎故乡²⁶。廓落寂而无友兮，谁可与玩此遗芳²⁷？白日晼晚其将入兮，哀余寿之弗将²⁸。车既弊而马罢兮，蹇邅徊而不能行²⁹。身既不容于浊世兮，不知进退之宜当³⁰。
【注释】
¹遘，遇也。《诗》云：“遘闵既多。”言己自哀生时年命，不及古贤圣之出遇清明之时，而当贪乱之世也。遘，一作“遭”。闵，一作“愍”。
²言往者圣帝不可扳引而及，后世明王亦不可须待与期，伤生不遇时，遭困厄也。扳，一作“攀”。倈，一作“来”。【补曰】“扳”与“攀”同，引也。
³憾，亦恨也。《论语》曰：“与朋友共，弊之而无憾。”逞，解也。【补曰】逞，丑郢切。《说文》：“逞，通也，楚谓疾行为逞。”一曰快也。
⁴属，续也。言己上下无所遭遇，意中憾恨，忧而不解，则杼我中情，属续诗文，以敶己志也。杼，一作“抒”。【补曰】抒，常与切。属音烛。
⁵言己中心愁怛，目为炯炯而不能眠，如遭大忧，常怀戚戚，经历年岁，以至于此也。炯，一作“”。《释文》作“烱”。隐，一作“殷”。【补曰】炯，古茗切，光也。烱，俱永切，炎蒸也。隐，痛也。殷，大也。注云“大忧”，疑作“殷”者是。
⁶言己心中忧毒，而无所告语，众皆谄谀，无可与议忠信也。
⁷欿，愁貌也。委惰，懈倦也。惰，《释文》作“”。【补曰】欿音坎，不自满足意。
⁸言己欲行忠信而不得进，欿然愁悴，意中懈倦，年复已过，为老所及，而志不立也。
⁹居，一作“凥”。以，一作“”。
¹⁰言己放于山泽，隐身守约，而志意沉抑，不得扬见于君，而永忧恨也。
¹¹通，一作“达”。
¹²言己欲竭忠谋，谗邪壅塞而不得达，若临江河无桥梁以济也。
¹³钟山，在昆仑山西北。《淮南》言钟山之玉，烧之三日，其色不变。言己自知不用，愿避世远去，上昆仑山，游于悬圃，釆玉英咀而嚼之，以延寿也。【补曰】《淮南》云：“钟山之玉，炊以炉炭，三日三夜而色泽不变，则至德天地之精也。”许慎云：“钟山，北陆无日之地，出美玉。”《援神契》曰：“玉英，玉有英华之色。”
¹⁴擥，一作“掔”。橝，一作“撢”。【补曰】橝，大男切，木名。
¹⁵板桐，山名也，在阆风之上。言己既登昆仑，复欲引玉树之枝，上望阆风、板桐之山，遂陟天庭而游戏也。板，一作“阪”。【补曰】《博雅》云：“昆仑虚有三山，阆风、板桐、玄圃。”《水经》云：“昆仑三级：下曰樊桐，一名板松；二曰玄圃，一名阆风；上曰层城，一名天庭。”《淮南》云：“悬圃、凉风、樊桐，在昆仑阊阖之中。”樊，读如饭。
¹⁶《尚书》曰：道弱水至于合黎也。【补曰】汩音骨，一于笔切。应劭曰：“弱水出张掖删丹，西至酒泉，合黎，馀波入于流沙。”师古曰：“弱水，谓西域绝远之水，乘毛车以渡者耳，非张掖弱水也。”
¹⁷言己想得登神山，顾以娱忧，迫弱水不得涉渡，路绝不通，所为无可也。断，一作“绝”。
¹⁸以，一作“而”。度，一作“渡”。
¹⁹言己势不能为船乘波渡水，又无羽翼可以飞翔，当亦穷困也。
²⁰悯，一作“闵”。
²¹徙倚，犹低佪也。言己隐身山泽，内自悯伤志不得达，独徘徊彷徉而游戏也。一作“仿佯”。
²²以，一作“而”。【补曰】惝，昌掌切，惊貌。
²³言己含忧彷徉，意中怅然，惝罔长思，心屈缠痛，苦重伤也。【补曰】“”当作“轸”。
²⁴以，一作“”。
²⁵蔬不熟曰馑。言己欲踌躇久留，恐百姓饥饿粮食绝乏也。绝，古本作“”。粮，一作“粻”。【补曰】，古绝字，反“”为“继”。或作“”，非是。
²⁶言己在于山泽，廓然无耦，独抱形景而立，长念楚国，心不能已，惝惘长思故乡也。乎，一作“兮”。一云“超永思乎此故乡”。
²⁷玩，习也。言己居处廓落，又无知友，当谁与讲习忠信之谋也？
²⁸将，犹长也。言日月西流，晼晚而殁，天时不可留，哀我年命不得长久也。弗，一作“不”。【补曰】晼音苑。
²⁹言己周行四方，车以弊败，马又罢极，蹇然邅徊，不能复前，而不遇贤君也。徊，一作“回”。【补曰】罢音疲。
³⁰言己执贞洁之行，不能自入贪浊之世，愁不知进止之宜，当何所行者也。
【原文】
冠崔嵬而切云兮，剑淋离而从横¹。衣摄叶以储与兮²，左袪挂于榑桑³。右衽拂于不周兮，六合不足以肆行⁴。上同凿枘于伏戏兮⁵，下合矩矱于虞唐⁶。愿尊节而式高兮，志犹卑夫禹汤⁷。虽知困其不改操兮，终不以邪枉害方⁸。世并举而好朋兮，壹斗斛而相量⁹。众比周以肩迫兮¹⁰，贤者远而隐藏¹¹。为凤皇作鹑笼兮，虽翕翅其不容¹²。灵皇其不寤知兮¹³，焉陈词而效忠¹⁴？俗嫉妬而蔽贤兮，孰知余之从容¹⁵？愿舒志而抽冯兮¹⁶，庸讵知其吉凶¹⁷？璋珪杂于甑窐兮¹⁸，陇廉与孟娵同宫¹⁹。举世以为恒俗兮²⁰，固将愁苦而终穷²¹。幽独转而不寐兮，惟烦懑而盈匈²²。眇眇而驰骋兮，心烦冤之²³。志欿憾而不憺兮²⁴，路幽昧而甚难²⁵。
【注释】
¹淋离，长貌也。言己虽不见容，犹整饰衣服，冠则崔嵬上摩于云，剑则长好，文武并盛，与众异也。【补曰】崔音摧。淋音林。
²摄叶、储与，不舒展貌。【补曰】摄，之叶切，曲折也。储音宁，又音伫。
³袪，袖也。《诗》云：“羔裘豹袪。”言己衣服长大，摄叶储与，不得舒展，德能弘广，不得施用，东行则左袖挂于榑桑，无所不覆也。挂，一作“絓”。榑，一作“扶”。桑，一作“桒”。【补曰】“榑”与“扶”同。
⁴六合，谓天地四方也。言己西行则右衽拂于不周之山，以六合为小，不足肆行，言道德盛大无所不包也。
⁵戏，一作“羲”。
⁶言己德能纯美，宜上辅伏戏，与同制量，下左尧、舜，与合法度而共治也。合，一作“同”。矩，一作“规”。
⁷言己虽不见用，犹尊高节度，意卑禹、汤，不欲事也。
⁸言己虽自知贫贱困极，不能变志易操，终不能邪枉其身，以害公方之行也。
⁹言今世之人，皆好朋党，并相荐举，持其贪佞之心，以量清洁之士。壹，或作“一”。斗，一作“升”。
¹⁰比，亲也。周，合也。以，一作“而”。
¹¹言众佞相与合同，并肩亲比，故贤者远逝而藏匿也。一云“隐而退藏”。
¹²为凤皇作栖以鹑鴳之笼，虽翕其翅翼，犹不能容其形体也。以言贤者遭世乱，虽屈其身，亦不能自容入。一本“作”上有“而”字。翅，一作“翼”。【补曰】翕，虚及切。
¹³一无“寤”字。
¹⁴言怀王闇蔽，心不觉寤，安所陈词，效己之忠信乎？词，一作“辞”。
¹⁵言楚国风俗嫉妬蔽贤，无有知我进退执守忠信也。
¹⁶冯，一作“凭”，一作“懑”，一作“愁”。【补曰】冯音凭，亦音愤。
¹⁷庸，用也。言己思舒志意，援引愤懑，尽极忠信，当何缘知其逢吉将被凶也？
¹⁸璋珪，玉名也。窐，甑土孔。一作“珪璋”。【补曰】甑，子孕切。窐音携，又音鼃。《淮南》云：“弊箄甑瓾，在袇苬之上。”注云：“瓾，甑带，音（鼃）〔黾〕。”
¹⁹陇廉，丑妇也。孟娵，好女也。言世人不识善恶，乃以甑窐之土杂厕圭玉，又使丑妇与好女同室也。以言君闇惑，不别贤愚也。【补曰】娵，女名，音邹，一音须。
²⁰恒，常。
²¹言举世不识贤愚，以为常俗，我固当终身穷苦而已。
²²懑，愤也。言己愁思展转而不能卧，心中烦愤，气结满匈也。
²³言己精魂眇眇独驰，心中烦懑，而忧也。，一作“魂”。之，一作“而”。【补曰】，丑弓切。
²⁴憺，安。【补曰】大暂切。
²⁵言己心中欿恨，意识不安，欲复远去，以道路深冥，难数移也。
【原文】
块独守此曲隅兮，然欿切而永叹¹。愁修夜而宛转兮²，气涫其若波³。握剞劂而不用兮⁴，操规矩而无所施⁵。骋骐骥于中庭兮，焉能极夫远道⁶？置猿狖于棂槛兮，夫何以责其捷巧⁷？驷跛鳖而上山兮，吾固知其不能升⁸。释管晏而任臧获兮⁹，何权衡之能称¹⁰？箟簬杂于黀蒸兮，机蓬矢以革¹¹。负檐荷以丈尺兮，欲伸要而不可得¹²。外迫胁于机臂兮¹³，上牵联于矰隿¹⁴。肩倾侧而不容兮¹⁵，固陿腹而不得息¹⁶。务光自投于深渊兮¹⁷，不获世之尘垢¹⁸。孰魁摧之可久兮，愿退身而穷处¹⁹。凿山楹而为室兮²⁰，下被衣于水渚²¹。雾露蒙蒙其晨降兮²²，云依斐而承宇²³。虹霓纷其朝霞兮²⁴，夕淫淫而淋雨²⁵。怊茫茫而无归兮²⁶，怅远望此旷野²⁷。下垂钓于溪谷兮，上要求于仙者²⁸。与赤松而结友兮²⁹，比王侨而为耦³⁰。使枭杨先导兮³¹，白虎为之前后。浮云雾而入冥兮，骑白鹿而容与³²。
【注释】
¹言己独处山野，块然守此山曲，心为切痛，长叹而已。
²而，一作“之”。
³言己心忧宛转而不能卧，愁夜之长，气为涫，若水之波也。其，一作“而”。波，一作“汤”。【补曰】涫，沸也。《释文》音馆。《集韵》官、贯二音。“”与“沸”同。
⁴剞劂，刻镂刀也。【补曰】剞，居绮切。劂，居卫切，又九月切。应劭曰：“剞，曲刀。劂，曲凿。”《说文》云：“剞，曲刀也。”
⁵言己怀德不用，若工握剞劂而无所刻镂，持方圜而无所错也。一云“而无施”。
⁶言骐骥壹驰千里，乃骋之中庭促狭之处，不得展足以极远道也。以言使贤者执洒扫之役，亦不得展志意也。
⁷言猿狖当居高木茂林，见其才力，而弃之棂槛之中，迫局之处，责其捷巧，非其理也。以言君子当在庙堂为政，而弃之山林，责其智能，亦非其宜也。猿，一作“蝯”。狖，一作“貌”。捷，一作“”。【补曰】棂音零，阶际栏。
⁸言己念君信用众愚，欲以致治，犹若驾跛鳖而欲上山，我固知其不能登也。【补曰】跛，波可切。
⁹臧，为人所贱系也。获，为人所系得也。贱系，一作“残击”。【补曰】《方言》云：“臧、获，奴婢贱称也。骂奴曰臧，骂婢曰获。男而婢曰臧，女而妇奴曰获。亡奴为之臧，亡婢谓之获。”
¹⁰言君欲为政，反置管仲、晏婴，任用败军贱辱系获之士，何能称权衡、兴至治乎？或曰，臧，守藏者也。获，生禽者也。皆卑贱无知之人。
¹¹已解于《七谏》也。箟，竹也。一作“菎蕗”。黀，一作“菆”，一作“叢”，一作“靡”。，一作“射”。
¹²背曰负，荷曰檐。言己居于衰乱之世，常低头俛视，若以背肩负檐，丈尺而步，不敢伸要仰首，以远罪过也。檐，一作“担”。【补曰】檐、担，并都滥切，负也。担，又都甘切。《释名》曰：“任也，任力所胜也。”“要”与“腰”同。
¹³迫胁，近附也。机臂，弩身也。于，一作“以”。臂，一作“辟”。【补曰】《庄子》云：“中于机辟。”辟，毗亦切。疏云：“辟，法也，机关之类。”
¹⁴言己居常怖惧，若附强弩机臂，畏其妄发，上恐牵联于隿射，身被矰缴也。隿，一作“弋”。【补曰】联音连。矰音增。“隿”与“弋”同。
¹⁵一云“不得容”。【补曰】《孟子》云：“胁肩谄笑。”
¹⁶言己欲倾侧肩背，容头自入，又不见纳，故陿腹小息，畏惧患祸也。陿，一作“惬”。腹，一作“肠”。【补曰】陿音狭，隘也。
¹⁷务光，古清白之士也。【补曰】务光，见《庄子》。
¹⁸言古有贤士务光，憎恶浊世，言不见从，自投深渊而死，不为谗佞所尘污，己慕其行也。垢，一作“埃”。【补曰】《屈原传》：“不获世之滋垢。”
¹⁹言己为谀佞所谮，被过魁摧，不可久止，愿退我身，处于贫穷而已。
²⁰楹，柱。而，一作“以”。
²¹渚，水涯也。言己虽穷，犹凿山石以为室柱，下洗浴水涯，被己衣裳，不失清洁也。
²²一作“朦朦”。
²³言幽居山谷，雾露蒙蒙而晨来下，浮云依斐承我屋溜，昼夜闇冥也。斐，一作“霏”。一云“云衣斐斐而承宇”。【补曰】斐音非。
²⁴霓，一作“蜺”。
²⁵言天云杂色，虹霓扬光，纷然炫耀，日未明旦，复有朝霞，则夕淋雨，愁且思也。【补曰】《诗》云：“朝隮于西，崇朝其雨。”
²⁶茫，一作“芒”。
²⁷言己幽居遇雨，愁思茫茫，无所依归，但见旷野草木盛茂也。旷，一作“广”。
²⁸言己幽居无事，下则垂钓饵于溪谷，上则要结仙人，从之受道也。求，一作“结”。【补曰】要，平声。
²⁹一无“而”字。
³⁰言己执守清洁，遂与二子为群党也。
³¹枭杨，山神名，即狒狒也。导，一作“道”。【补曰】《说文》：“周成王时，州靡国献狒，人身反踵，自笑，笑则上唇掩其目，食人。《尔雅》：狒狒如人，被发迅走，食人。注云，枭羊也。”《山海经》曰：“其状如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则笑。”狒，父费切。《淮南》云：“山出嘄阳。”注云：“山精也。”一说云：“枭羊，大口，其初得人喜而笑，却唇上覆额，移时而后食之。”张衡《玄图》曰：“枭羊喜获，先笑后愁。”谓人凿其唇于额而得禽之也。
³²言己与仙人俱出，则山神先道，乘云雾、骑白鹿而游戏也。
【原文】
魂眐眐以寄独兮¹，汩徂往而不归²。处卓卓而日远兮³，志浩荡而伤怀⁴。鸾凤翔于苍云兮，故矰缴而不能加⁵。蛟龙潜于旋渊兮，身不挂于罔罗⁶。知贪饵而近死兮，不如下游乎清波⁷。宁幽隐以远祸兮，孰侵辱之可为⁸？子胥死而成义兮，屈原沉于汨罗。虽体解其不变兮⁹，岂忠信之可化¹⁰？志怦怦而内直兮¹¹，履绳墨而不颇¹²。执权衡而无私兮，称轻重而不差¹³。摡尘垢之枉攘兮¹⁴，除秽累而反真¹⁵。形体白而质素兮，中皎洁而淑清¹⁶。时猒饫而不用兮，且隐伏而远身¹⁷。聊窜端而匿迹兮，嗼寂默而无声¹⁸。独便悁而烦毒兮¹⁹，焉发愤而抒情²⁰。时暧暧其将罢兮²¹，遂闷叹而无名²²。伯夷死于首阳兮²³，卒夭隐而不荣²⁴。太公不遇文王兮，身至死而不得逞²⁵。怀瑶象而佩琼兮，愿陈列而无正²⁶。生天墬之若过兮，忽烂漫而无成²⁷。邪气袭余之形体兮²⁸，疾憯怛而萌生²⁹。愿壹见阳春之白日兮，恐不终乎永年³⁰。
【注释】
¹眐眐，独行貌也。【补曰】眐音征，从目。眐眩，独视也。《博雅》云：“聇聇，行也。”其字从耳。
²言我魂神眐眐独行，寄居而处，汩然遂往而不还也。【补曰】汩，于笔切。
³卓卓，高貌。卓，一作“逴”。远，一作“高”。【补曰】逴音卓。
⁴言己随从仙人上游，所居卓卓，日以高远，中心浩荡，罔然愁思，念楚国也。
⁵一无“而”字。【补曰】缴音酌。
⁶言鸾凤飞于千仞，蛟龙藏于旋渊，故矰缴不能逮，罗罔不能加也。以言贤者亦宜高举隐藏，法令不能拘也。旋，一作“深”。罔，一作“网”。【补曰】《淮南》云：“藏志乎九旋之渊。”注云：“九回之渊，至深也。”
⁷清波，清洁之流，无人之处也。言蛟龙明于避害，知贪香饵必近于死，故下游于清波无人之处也。以言贤者亦不宜贪禄位以危其身也。而，一作“之”。
⁸言己亦宁隐身幽藏，以远患祸，不能久被侵辱，诚为难也。
⁹其，一作“而”。
¹⁰【补曰】化音花。
¹¹怦，一作“恲”。【补曰】披耕切。
¹²皆已解于《离骚》、《九辩》、《七谏》。
¹³差，过也。言己如得执持权衡，能无私阿，称量贤愚，必不过差，各如其理也。【补曰】差，七何切。
¹⁴枉攘，乱貌。摡，一作“慨”。一作“狂攘”，一作“枉攘”。摡，涤也。
¹⁵言己又欲摡激浊乱之臣，使君除去秽累，而反于清明之德。真，一作“惪”。
¹⁶言己自念形体洁白，表里如素，心中皎洁，内有善性，清明之质也。
¹⁷言时君不好忠直之士，猒倦其言而不肯用，故且隐伏山泽，斥远己身也。【补曰】饫，於据切。
¹⁸言己竭忠而不见用，且逃头匿足，窜伏自藏，执守寂寞，吞舌无声也。嗼，一作“漠”，一作“歎”，一作“嘆”。一云“嘆寂漠”。【补曰】嗼音莫。《说文》：“，嗼也。”
¹⁹便悁，一作“悁悒”。
²⁰言己怀忠直之志，独悁悒烦毒，无所发我愤懑，泄己忠心也。
²¹暧，一作“薆”。【补曰】罢音皮。
²²言己遭时不明，行善罢倦，心遂烦闷，伤无美名以流后世也。叹，一作“漠”，一作“嗼”。
²³一作“首山”。一云“首阳之山”。
²⁴言伯夷饿于首阳，夭命而死，不飨其爵禄，得其荣宠也。夭，一作“殀”。【补曰】夭，於表切。
²⁵言太公不遇文王，至死不得解于厮贱。一无“得”字。【补曰】逞，丑京切，纵也。
²⁶言己怀玉象，履忠信，愿陈列己志，无有明正之君听而受之也。
²⁷烂漫，犹消散也。言己生于天地之间，忽若风雨之过，晻然而消散，恨无成功也。烂，一作“澜”。
²⁸一无“体”字。
²⁹袭，及也。言己常恐邪恶之气及我形体，疾病憯痛横发而生，身僵仆也。【补曰】怛，多达切。
³⁰言己被疾忧惧，恐随草木徂落，不能至阳春见白日，不终年命，遂委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