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九辩章句
【原文】
《九辩》者，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辩者，变也，谓敶道德以变说君也。¹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²故天有九星，以正机衡；地有九州，以成万邦；人有九窍，以通精明。屈原怀忠贞之性，而被谗邪，伤君闇蔽³，国将危亡，乃援天地之数，列人形之要，而作《九歌》、《九章》之颂，以讽谏怀王。明己所言，与天地合度，可履而行也。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闵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至于汉兴，刘向、王褒之徒，咸悲其文，依而作词，故号为“楚辞”。亦采其“九”以立义焉。⁴
【注释】
¹《史记》曰：“原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辩，一作“辨”。辩，治也。辨，别也。说音税。
²五臣云：“宋玉惜其师忠信见放，故作此辞以辩之，皆代原之意。‘九’义亦与《九歌》同。”
³一作“昧”。
⁴采，一作“承”。
【原文】
悲哉秋之为气也¹！萧瑟兮²草木摇落³而变衰⁴。憭栗兮⁵若在远行⁶，登山临水兮⁷送将归⁸。泬寥兮⁹天高而气清¹⁰，兮¹¹收潦而水清¹²。憯凄增欷兮¹³，薄寒之中人¹⁴，怆怳懭悢兮¹⁵，去故而就新¹⁶，坎廪兮¹⁷贫士失职¹⁸而志不平¹⁹。廓落兮²⁰羇旅而无友生²¹，惆怅兮²²而私自怜²³。燕翩翩其辞归兮²⁴，蝉漠而无声²⁵。雁廱廱而南游兮²⁶，鹍鸡啁哳而悲鸣²⁷。独申旦而不寐兮²⁸，哀蟋蟀之宵征²⁹。时亹亹而过中兮³⁰，蹇淹留而无成³¹。
【注释】
¹寒气聊戾，岁将暮也。哉，一作“夫”。
²阴气促急，风疾暴也。五臣云：“萧瑟，秋风貌。言屈原枉见放逐，其情如秋节之悲，故托言秋之为状而盛述之。”
³华叶陨零，肥润去也。一本句末有“兮”字。
⁴形体易色，枝叶枯槁也。自伤不遇，将与草木俱衰老也。
⁵思念暴戾，心自伤也。五臣云：“憭栗，犹凄怆也。”【补曰】憭，旧音流，又音了。
⁶远客出去，之他方也。
⁷升高远望，视江河也。
⁸族亲别逝，还故乡也。
⁹泬寥旷荡，空虚也。或曰，泬寥犹萧条。萧条，无云貌。寥，《释文》作“嵺”。【补曰】泬音血。嵺，高貌。
¹⁰秋天高朗，体清明也。言天高朗，照见无形。伤君昏乱，不聪明也。气清，一作“气平”。【补曰】清，疾正切。《说文》云：“无垢薉也。”古本作“瀞”。
¹¹源渎顺流，漠无声也。，一作“寂”。，一作“寥”，一作“漻”。五臣云：“寂漻，虚静貌。”【补曰】《说文》云：“，无人声。”与“寂”同。“，空虚也。”与“寥”同。漻，深清也。并音聊。一云，，崖虚也。
¹²沟无溢滥，百川净也。言川水夏浊而秋清，伤人君无有清明之时也。五臣云：“潦，雨水，音老。”
¹³怆痛感动，叹累息也。五臣云：“憯凄，悲痛貌。欷，泣叹。”【补曰】憯，七感切。欷，虚毅切，歔欷也。
¹⁴伤我肌肤，变颜色也。五臣云：“薄，迫也。有似迫寒之伤人。”【补曰】中，去声。
¹⁵中情怅惘，意不得也。五臣云：“怆怳、懭悢，皆悲伤也。”【补曰】怆怳，失意貌。上初两、下许昉切。懭悢，不得志。上口广切，下音朗，又音亮。
¹⁶初会鉏铻，志未合也。五臣云：“去故就新，别离也。”
¹⁷数遭患祸，身困极也。廪，一作“壈”。五臣云：“坎壈，困穷也。”【补曰】廪，力敢切。坎廪，失志，一曰不平。
¹⁸亡财遗物，逢寇贼也。贫，一作“穷”。
¹⁹心常愤懑，意未服也。
²⁰丧妃失耦，块独立也。五臣云：“廓落，空寂也。”
²¹远客寄居，孤单特也。羇，一作“羁”。一无“生”字。【补曰】羇，旅寓也。
²²后党失辈，惘愁毒也。五臣云：“惆怅，悲哀也。”
²³窃内念己，自悯伤也。
²⁴将入大海，飞回翔也。五臣云：“言秋深也。翩翩，飞貌。”
²⁵螗蜩敛翅，而伏藏也。漠，一作“寂寞”。
²⁶雄雌和乐，群戏行也。廱，一作“嗈”，一作“痈”。【补曰】“廱”与“嗈”同。《诗》曰：“嗈嗈鸣雁。”雁阴起则南，阳起则北，避寒就燠也。
²⁷奋翼鸣呼，而低昂也。夫燕蝉遇秋寒，将入水穴处，而怀忧惧，候雁鹍鸡喜乐而逸豫，言己无有候雁鹍鸡之喜乐，而有蝉燕之忧惧也。【补曰】鹍鸡似鹤，黄白色。啁哳，声繁细貌。上竹交，下陟辖。
²⁸夜坐视瞻而达明也。坐，一作“起”。五臣云：“申，至也。”
²⁹见之夜行，自伤放弃，与昆虫为双也。或曰，宵征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是其宵征。征，行也。五臣云：“宵，夜也。”
³⁰时已过半，日进往也。亹亹，进貌。诗云：“亹亹文王。”五臣云：“亹亹，行貌。过中，谓渐衰暮也。”【补曰】亹音尾。
³¹虽久寿考，无成功也。五臣云：“蹇，语词也。念己将老，淹留草泽，无所成也。”
【原文】
悲忧穷戚兮¹独处廓²，有美一人兮³心不绎⁴。去乡离家兮⁵徕远客⁶，超逍遥兮⁷今焉薄⁸？专思君兮⁹不可化¹⁰，君不知兮¹¹可奈何¹²！蓄怨兮积思¹³，心烦憺兮忘食事¹⁴。愿一见兮道余意¹⁵，君之心兮与余异¹⁶。车既驾兮朅而归¹⁷，不得见兮心伤悲¹⁸。倚结軨兮长太息¹⁹，涕潺湲兮下沾轼²⁰。忼慨绝兮不得²¹，中瞀乱兮迷惑²²。私自怜兮何极²³，心怦怦兮谅直²⁴。
【注释】
¹修德见过，愁惧惶也。戚，一作“慼”。《文选》作“蹙”。【补曰】戚、慼、蹙，并仓历、子六二切。迫也，促也，忧也。
²孤立特止，居一方也。五臣云：“廓，空也。谓己穷蹙处于空泽。”【补曰】处，昌举切。
³位尊服好，谓怀王也。
⁴常念弗解，内结藏也。五臣云：“绎，解也。言思君之心常不解也。”【补曰】绎，抽丝也，陈也，理也。
⁵偝违邑里，之他邦也。【补曰】离，去声。
⁶去郢南征，济沅、湘也。徕，一作“来”。
⁷远去浮游，离州域也。五臣云：“无所依。”
⁸欲止无贤，皆谗贼也。五臣云：“焉，何也。薄，止也。”
⁹执心壹意，在胸臆也。思，一作“恖”。
¹⁰同姓亲联，恩义笃也。五臣云：“化，变也。”【补曰】化，旧音花。
¹¹聪明浅短，志迷惑也。
¹²顽嚚难启，长叹息也。
¹³结恨在心，虑愤郁也。
¹⁴思君念主，忽不食也。【补曰】憺，徒滥切，忧也。食事，谓食与事也。
¹⁵舒写忠诚，自陈列也。余，一作“我”。
¹⁶方圆殊性，犹白黑也。五臣云：“愿一见君，道忠信之意。君心以是为非，故与余异矣。”
¹⁷回逝言迈，欲反国也。一无“既”字。【补曰】朅，丘杰切，去也。
¹⁸自伤流离，路隔塞也。一本“心”下无“伤”字。五臣云：“将去归国，而君不见察，故心悲也。”
¹⁹伏车重轼，而涕泣也。一无“长”字。【补曰】軨音零，车轖间横木。
²⁰泣下交流，濡茵席也。一本“沾”上无“下”字。五臣云：“潺湲，流涕貌。轼，车上所凭者。”
²¹中情恚恨，心剥切也。忼，一作“慷”。【补曰】忼慨，壮士不得志。忼，口朗切。
²²思念烦惑，忘南北也。五臣云：“叹与相绝而不见，使中昏乱迷惑也。瞀，昏也。”【补曰】瞀音茂。
²³哀禄命薄，常含戚也。私，一作“思”。五臣云：“自怜，失志也。极，穷也。”
²⁴志行中正，无所告也。五臣云：“心存谅直，终日不足。怦怦，心不足貌。”【补曰】怦，披绷切，心急。一曰忠谨貌。
【原文】
皇天平分四时兮¹，窃独悲此廪秋²。白露既下百草兮³，奄离披此梧楸⁴。去白日之昭昭兮⁵，袭长夜之悠悠⁶。离芳蔼之方壮兮⁷，余萎约而悲愁⁸。秋既先戒以白露兮⁹，冬又申之以严霜¹⁰。收恢台之孟夏兮¹¹，然欿傺而沉藏¹²。叶烟邑而无色兮¹³，枝烦挐而交横；¹⁴颜淫溢而将罢兮¹⁵，柯彷佛而萎黄；¹⁶萷櫹槮之可哀兮¹⁷，形销铄而瘀伤¹⁸。惟其纷糅而将落兮¹⁹，恨其失时而无当²⁰。擥騑辔而下节兮²¹，聊逍遥以相佯²²。岁忽忽而遒尽兮²³，恐余寿之弗将²⁴。悼余生之不时兮²⁵，逢此世之俇攘²⁶。澹容与而独倚兮²⁷，蟋蟀鸣此西堂²⁸。心怵惕而震盪兮²⁹，何所忧之多方³⁰！卬明月而太息兮³¹，步列星而极明³²。
【注释】
¹何直春生，而秋杀也。
²微霜凄怆，寒栗洌也。廪，一作“凛”。五臣云：“秋气凛然而万物摇落。喻己为谗邪所害，是以播迁，故窃悲此也。”【补曰】廪，与“凛”同，寒也。
³万物群生，将被害也。下，一作“降”。一云“下降”。
⁴痛伤茂木，又芟刈也。披，一作“被”。五臣云：“言秋气伤物之甚也。奄同离，罗也。既凋百草，而梧楸同罹此患。百草喻百姓，林木喻贤人。”【补曰】奄，忽也，遽也。离披，分散貌。“被”与“披”同。梧桐、楸梓，皆早凋。
⁵违离天明，而湮没也。五臣云：“白日喻君，言放逐去君。”
⁶永处冥冥，而覆蔽也。五臣云：“袭长夜，谓因受覆蔽也。悠悠，无穷也。”【补曰】袭，因也，入也。
⁷去己盛美之光容也。【补曰】蔼，繁茂也，於盖切。
⁸身体疲病，而忧贫也。萎，《文选》作“委”。五臣云：“言离去芳盛之德，方壮之任，使余委弃而悲愁也。约，弃也。”【补曰】萎，於为切，草木枯也。约，穷也。
⁹君不弘德，而严令也。一本“戒”下有“之”字。
¹⁰刑罚刻峻，而重深也。五臣云：“喻暴虐相济为害也。申，重也。”
¹¹上无仁恩以养民也。夫天制四时，春生夏长，人君则之，以养万物。秋杀冬藏，亦顺其宜，而行刑罚。故君贤臣忠，政合大中，则品庶安宁，万物丰茂。上闇下伪，用法残虐，则贞良被害，草木枯落。故宋玉援引天时，托譬草木。以茂美之树，兴于仁贤，早遇霜露，怀德君子，忠而被害也。台，一作“炱”，一作“炲”。五臣云：“恢台，长养也。”《释文》：台，他来切。【补曰】《舞赋》云：“舒恢炱之广度。”注云：“恢炱，广大貌。‘炱’与‘台’古字通。”黄鲁直云：“恢，大也。台，即胎也。言夏气大而育物。《尔雅》曰‘夏为长嬴’是也。”《集韵》：“炱，煤尘也。”台、胎二音。
¹²民无驻足，窜岩穴也。楚人谓住曰傺也。“欿”本多作“坎”。《释文》“藏”作“臧”，音藏。五臣云：“坎，陷。傺，止也。言收敛长养之气，使陷止沉藏，但以秋气杀物矣。皆喻楚之君臣也。”【补曰】欿，与“坎”同。
¹³颜容变易，而苍黑也。邑，一作“”。五臣云：“言草木残瘁也。烟，伤坏也。”【补曰】烟音于，臭草也。，草伤坏也。
¹⁴柯条纠错，而崱嶷也。五臣云：“烦挐，扰乱也。”【补曰】挐，女除切，牵引也，烦也。
¹⁵形貌羸瘦，无润泽也。五臣云：“颜，容也。淫溢，积渐也。罢，毁也。”【补曰】罢，乏也，音疲。
¹⁶肌肉空虚，皮干腊也。萎，一作“委”，一作“”。五臣云：“柯，枝也。黄叶凋。”【补曰】佛音费。，枯死也。
¹⁷华叶已落，茎独立也。萷，一作“”。【补曰】萷音梢。萷蔘，木枝竦也。《释文》、《文选》并音朔。萷，棹木无枝柯，长而杀者。櫹音萧。槮音森。櫹槮，树长貌。《选》云“橚爽櫹槮”是也。“”与“萷”同。
¹⁸身体燋枯，被病久也。五臣云：“瘀，病，皆喻己离愁苦。”【补曰】瘀，於去切，血瘀也。
¹⁹蓬茸颠仆，根蠹朽也。糅，一作“楺”。而，一作“之”。五臣云：“惟，思也。纷糅，众杂也。言思奸邪众杂，将或毁落。”【补曰】糅，女救切。蓬，蒲孔。茸，仁勇切。
²⁰不值圣王，而年老也。五臣云：“又怅失其明时，不与贤君相当。”
²¹安步徐行，而勿驱也。擥，一作“掔”，音启妍切。五臣云：“为此擥辔按节徐行，游涉草泽也。下节，按节也。”【补曰】擥，力敢切，持也。掔，启妍切，亦持也。其字从臤，作“擥”误矣。騑音菲。
²²且徐徘徊，以游戏也。一作“佯”，一作“相羊”。【补曰】相佯，徙倚也。
²³年岁逝往，若流水也。遒，一作“逝”。五臣云：“忽忽，运行貌。”【补曰】遒，即由、即秋二切，迫也，尽也。
²⁴惧我性命之不长也。弗，一作“不”。五臣云：“将，长也。”【补曰】将，有渐之辞。
²⁵伤己幼少，后三王也。
²⁶卒遇谮谗，而遽惶也。五臣云：“俇攘，忧惧貌。”一作“恇勷”，一作“躟”。【补曰】俇音匡。攘，而羊切，也，遽也。
²⁷独立，无朋党也。五臣云：“澹，徒敢切。澹容与，徐步也。倚，立也。”
²⁸自伤闵己，与虫并也。
²⁹思虑惕动，沸若汤也。盪，一作“荡”。五臣云：“怵惕，震盪自惊动也。”【补曰】怵音黜。盪音荡，揺动貌。
³⁰内念君父及兄弟也。五臣云：“方，犹端也。”
³¹上告昊旻，愬神灵也。卬，一作“仰”。太，一作“大”。【补曰】卬，望也，音仰。
³²周览九天，仰观星宿，不能卧寐，乃至明也。【补曰】明，旧音亡。
【原文】
窃悲夫蕙华之曾敷兮¹，纷旖旎乎都房²。何曾华之无实兮³，从风雨而飞飏⁴。以为君独服此蕙兮⁵，羌无以异于众芳⁶。闵奇思之不通兮⁷，将去君而高翔⁸。心闵怜之惨凄兮⁹，愿一见而有明¹⁰。重无怨而生离兮¹¹，中结轸而增伤¹²。岂不郁陶而思君兮¹³？君之门以九重¹⁴。猛犬狺狺而迎吠兮¹⁵，关梁闭而不通¹⁶。皇天淫溢而秋霖兮¹⁷，后土何时而得漧¹⁸！块独守此无泽兮¹⁹，仰浮云而永叹²⁰。
【注释】
¹蕙草芬芳，以兴在位之贵臣也。五臣云：“曾，重也。敷，布也。”
²被服盛饰于宫殿也。旖旎，盛貌。《诗》云：“旖旎其华。”《文选》作“旖柅”，上音倚，下女绮切。五臣云：“都，大也。房，花房也。喻君初好善布德，有如此也。”旖，一作“”，於可切。旎，乃可切。【补曰】《集韵》：“，倚可切。”其字从可。旎，旌旗貌。旖音猗。其字从奇。旖旎，旌旗从风貌。天子所宫曰都。
³外貌若忠，而心佞也。
⁴随君嗜欲，而回倾也。夫风为号令，雨为德惠，故风动而草木摇，雨降而万物殖。故以风雨喻君。言政令德惠，所由出也。五臣云：“喻其后随佞人之言。”
⁵体受正气，而高明也。
⁶乃与佞臣之同情也。五臣云：“我谓君独好美行，乃无异于众人之心，而受其佞也。”
⁷伤己忠策，无由入也。思，一作“恖”。五臣云：“闵，自伤也。奇思，谓忠信也。”
⁸适彼乐土，之他域也。五臣云：“高翔，远去也。”
⁹内自哀念，心隐恻也。
¹⁰分别贞正与伪惑也。五臣云：“心之忧伤，愿见君而自明。”
¹¹身无罪过，而放逐也。五臣云：“重，念也。自念无怨咎于君，而生离隔。”【补曰】重，去声。《九歌》云：“悲莫悲兮生别离。”
¹²肝胆破裂，心剖也。伤，一作“慯”。五臣云：“心中结怨轸忧而增悲伤。”【补曰】伤，痛也，忧也。，普逼切。
¹³愤念蓄积，盈胸臆也。思，一作“恖”。【补曰】《书》云：“郁陶乎予心。”
¹⁴闺阑扃闭，道路塞也。一云“闺闼”。五臣云：“虽思见君，而君门深邃，不可至也。”【补曰】《月令》云：“九门磔攘。”天子有九门，谓关门、远郊门、近郊门、城门、皋门、库门、雉门、应门、路门也。
¹⁵谗佞讙呼而在侧也。五臣云：“狺狺，开口貌。迎吠，拒贤人使不得进也。”【补曰】狺音垠，犬争。一云吠声。
¹⁶阍人承指，呵问急也。五臣云：“闭关，喻塞贤路也。”
¹⁷久雨连日，泽深厚也。
¹⁸山阜濡泽，草木茂也。而，一作“兮”。漧，一作“干”。五臣云：“后土，地也。”【补曰】漧，与“干”同。
¹⁹不蒙恩施，独枯槁也。
²⁰愬天语神，我何咎也。古本“仰”作“卬”。五臣云：“众人皆蒙君泽，而我独不沾，故仰望而长叹也。”【补曰】叹，平声。
【原文】
何时俗之工巧兮¹，背绳墨而改错²！却骐骥而不乘兮³，策驽骀而取路⁴。当世岂无骐骥兮⁵，诚莫之能善御⁶。见执辔者非其人兮⁷，故駶跳而远去⁸。凫雁皆唼夫粱藻兮⁹，凤愈飘翔而高举¹⁰。圜凿而方枘兮¹¹，吾固知其鉏铻而难入¹²。众鸟皆有所登栖兮¹³，凤独遑遑而无所集¹⁴。愿衔枚而无言兮¹⁵，尝被君之渥洽¹⁶。太公九十乃显荣兮¹⁷，诚未遇其匹合¹⁸。谓骐骥兮安归¹⁹？谓凤皇兮安栖²⁰？变古易俗兮世衰²¹，今之相者兮举肥²²。骐骥伏匿而不见兮²³，凤皇高飞而不下²⁴。鸟兽犹知怀德兮²⁵，何云贤士之不处²⁶？骥不骤进而求服兮²⁷，凤亦不贪餧而妄食²⁸。君弃远而不察兮²⁹，虽愿忠其焉得³⁰？欲寂漠而绝端兮³¹，窃不敢忘初之厚德³²。独悲愁其伤人兮³³，冯郁郁其何极³⁴！
【注释】
¹世人辩慧，造诈伪也。
²违废圣典，背仁义也。夫绳墨者，工之法度也。仁义者，民之正路也。绳墨用，则曲木截；仁义进，则谗佞灭。二者殊义，不可不察也。五臣云：“喻信诈伪，弃忠正，易置礼法也。”【补曰】错，置也，七故切。
³斥逐子胥与比干也。不，一作“弗”。乘，一作“椉”。五臣云：“骐骥，良马，喻贤才也。”
⁴信任竖貂与椒、兰也。五臣云：“喻疏贤才，而亲不肖也。驽骀，喻不肖。”
⁵家有稷、契与管、晏也。
⁶世无尧、舜及桓、文也。五臣云：“言岂无贤才，但君不能用也。御，谓御马者。”【补曰】古者，车驾四马，御之为难。故为六艺之一也。
⁷遭值桀、纣之乱昏也。一无“者”字。
⁸被发为奴，走横奔也。一作“驹跳”，一作“駶駣”。五臣云：“言见君非好善之主，故贤才皆避而远去。驹，即骐骥也。跳，走貌。”【补曰】马立不常谓之駶，音局。一本“驹”亦音衢六切。《释文》：“跳，徒聊切，跃也。駣，徒浩切，马三岁名。”
⁹群小在位，食重禄也。雁，《释文》作“鹜”。一无“夫”字。五臣云：“粱，米。藻，水草。”【补曰】唼喋，鳬雁食貌。上音翣，下音霅。
¹⁰贤者遯世，窜山谷也。愈，一作“俞”。飘翔，一作“飘飘”。【补曰】“俞”与“愈”同。《荀子》曰“其身俞危”是也。举音倨。
¹¹正直邪枉，行殊则也。五臣云：“若凿圆穴，斫方木内之，而必参差不可入。喻邪佞在前，忠贤何由能进。”【补曰】凿音造，錾也。枘音汭，柄也。
¹²所务不同，若粉墨也。一无“其”字。五臣云：“鉏铻，相距貌。”【补曰】鉏，状所、床举二切。铻音语，不相当也。
¹³群佞并进，处官爵也。
¹⁴孔子栖栖，而困厄也。一无“独”字。一作“惶惶”。五臣云：“贤才窜逐，独无所托。遑遑，不得所貌。”
¹⁵意欲括囊，而静默也。愿，一作“顾”。五臣云：“衔枚，所以止言者也。”【补曰】《周礼》有衔枚氏，“枚状如箸，横衔之”。
¹⁶前蒙宠遇，锡祉福也。五臣云：“我亦欲不言而自弃，为昔者尝受君之厚泽，故复不能已。渥，厚也。洽，泽也。”
¹⁷吕尚耆老，然后贵也。
¹⁸遭值文王，功冠世也。五臣云：“太公吕尚，年九十而穷困，遭西伯而用之。当未遇之时，故无匹偶，而与相合也。言己所以弃逐者，其行亦不与君意同也。”
¹⁹踌躇吴坂，遇伯乐也。
²⁰集栖梧桐，食竹实也。五臣云：“骐骥安归？在于良乐；凤皇安归？在于圣明。自喻时无知己也。”
²¹以贤为愚，时闇惑也。五臣云：“代衰之时，则必变古之法，易常之道。”
²²不量才能，视颜色也。五臣云：“将相士而用举肥美者，不言其才行，此疾时之深。”【补曰】相，视也，去声。
²³仁贤幽处，而隐藏也。五臣云：“‘骐骥伏匿而不见’至‘虽愿忠其焉得’皆喻己也。”
²⁴智者远逝，之四方也。【补曰】下音户。
²⁵慕归尧、舜之圣明也。《释文》“怀”作“褱”。
²⁶上老太公，归文王也。
²⁷干木阖门，而辞相也。五臣云：“服，御也。”
²⁸颜阖凿坏，而逃亡也。坏，一作“培”。【补曰】餧，於伪切。扬子曰：“食其不妄。”说者曰，非义不妄食，引此为证。
²⁹介推割股，而自放也。弃，一作“棄”。
³⁰申生至孝，而被谤也。
³¹宁武佯愚，而不言也。漠，一作“嗼”，一作“寞”。五臣云：“寂寞，止息貌。”【补曰】《广雅》：“嗼音莫，安也。”《说文》：“嗼，无声。”
³²尝受禄惠，识旧德也。五臣云：“言我将心不思于君，不能忘君昔之厚德耳。”
³³思念缠结，摧肝肺也。
³⁴愤懑盈胸。终年岁也。冯，一作“凭”。其，一作“之”。何，一作“安”。五臣云：“凭郁郁，愁心满结也。极，穷也。”
【原文】
霜露惨凄而交下兮¹，心尚其弗济²。霰雪雰糅其增加兮³，乃知遭命之将至⁴。愿徼幸而有待兮⁵，泊莽莽与壄草同死⁶。愿自往而径游兮⁷，路壅绝而不通⁸。欲循道而平驱兮⁹，又未知其所从¹⁰。然中路而迷惑兮¹¹，自压桉而学诵¹²。性愚陋以褊浅兮¹³，信未达乎从容¹⁴。
【注释】
¹君政严急，刑罚峻也。惨，一作“憯”。
²冀过不成，得免脱也。，一作“幸”。尚，一云“徜徉”。【补曰】幸，《说文》作“”，当以“幸”为正。
³威怒益盛，刑酷烈也。其，一作“而”。【补曰】雰雰，雪貌。
⁴卒遇诛戮，身颠沛也。
⁵冀蒙贳赦，宥罪法也。宥，一作“止”。【补曰】徼，古尧切。
⁶将与百卉俱徂落也。一云“泊莽莽兮与埜草同死”。一作“材草”。泊，一作“汩”。【补曰】泊，止也。莽莽，莫古切，草盛。壄、埜，并“野”字。
⁷不待左右之绍介也。一云“愿自直而径往”。
⁸谗臣嫉妬，无由达也。
⁹遵放众人，所履为也。欲，一作“愿”。
¹⁰不识趣舍，何所宜也。
¹¹举足犹豫，心回疑也。
¹²弭情定志，吟诗礼也。压，一作“厌”。桉，一作“按”。一作“压塞”。【补曰】《集韵》：“压，益涉切，按也。”“桉”与“按”同，抑也，止也。《释文》：“厌，於盐切，安也。诵，疾恭切。”
¹³姿质鄙钝，寡所知也。【补曰】褊，毕善切，急也，狭也。
¹⁴君不照察其真伪也。乎，一作“兮”，一作“于”。一本云“然中路而迷惑兮，悲蹭蹬而无归。性愚陋以褊浅兮，自压按而学诗。兰荪杂于萧艾兮，信未达其从容”。
【原文】
窃美申包胥之气盛兮¹，恐时世之不固²。何时俗之工巧兮³？灭规榘而改凿⁴。独耿介而不随兮⁵，愿慕先圣之遗教⁶。处浊世而显荣兮⁷，非余心之所乐⁸。与其无义而有名兮⁹，宁穷处而守高¹⁰。食不偷而为饱兮¹¹，衣不苟而为温¹²。窃慕诗人之遗风兮¹³，愿托志乎素餐¹⁴。蹇充倔而无端兮¹⁵，泊莽莽而无垠¹⁶。无衣裘以御冬兮¹⁷，恐溘死不得见乎阳春¹⁸。
【注释】
¹申包胥，楚大夫也。昔伍子胥得罪于楚，将适于吴，见申包胥，谓曰：“我必亡郢。”申包胥答曰：“子能亡之，我能存之。”遂出奔吴，为吴王阖闾臣。兴兵而伐楚，破郢。昭王出奔，于是申包胥乃之秦，请救兵，鹤立于秦庭，啼呼悲泣，七日七夜不绝声，勺饮不入于口。秦伯哀之，为发兵救楚。昭王复国，故言“气盛”也。古本“盛”皆作“晟”。
²俗人执誓，多不坚也。
³静言諓諓，而无信也。
⁴弃捐仁义，信谗佞也。【补曰】凿音造。
⁵执节守度，不枉倾也。
⁶循行道德，遵典经也。
⁷谓仕乱君，为公卿也。
⁸彼虽富贵，我不愿也。【补曰】乐，五孝切。
⁹宰嚭专吴，握君权也。
¹⁰思从夷、齐于首阳也。【补曰】高，孤到切，一苦浩切。即“枯槁”之“槁”。
¹¹何必秔粱与刍豢也。一无“而”字。【补曰】偷，他钩切，巧也。
¹²非贵锦绣，及绫纨也。一无“而”字。
¹³勤身修德，乐《伐檀》也。
¹⁴不空食禄，而旷官也。《诗》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谓居位食禄，无有功德，名曰素餐也。《释文》作“食”，音孙。
¹⁵媒理断绝，无因缘也。【补曰】倔，俱物、巨物二切。《儒行》云：“不充诎于富贵。”充诎，喜失节貌。
¹⁶幽处山野，而无邻也。泊，一作“汩”。【补曰】垠，岸也，音银。
¹⁷言己饥寒，家困贫也。御，一作“禦”。【补曰】御，鱼据切。《诗》云：“我有旨蓄，亦以御冬。”注云：“御，禦也。以御冬月乏无时也。”
¹⁸惧命奄忽，不踰年也。一本自“霜露惨凄而交下”至此为一章。
【原文】
靓杪秋之遥夜兮¹，心缭悷而有哀²。春秋逴逴而日高兮³，然惆怅而自悲⁴。四时逓来而卒岁兮⁵，阴阳不可与俪偕⁶。白日晼晚其将入兮⁷，明月销铄而减毁⁸。岁忽忽而遒尽兮⁹，老冉冉而愈¹⁰。心摇悦而日兮¹¹，然怊怅而无冀¹²。中憯恻之凄怆兮¹³，长太息而增欷¹⁴。年洋洋以日往兮¹⁵，老嵺廓而无处¹⁶。事亹亹而觊进兮¹⁷，蹇淹留而踌躇¹⁸。
【注释】
¹盛阴修夜，何难晓也。【补曰】靓音静。杪，末也。
²思念纠戾，肠折摧也。悷，一作“”。【补曰】缭音了，缭绕。悷，卢帝切，又音列。懔悷悲吟。音列，忧也。
³年齿已老，将晚暮也。【补曰】逴，竹角切，远也。
⁴功名不立，自矜哀也。
⁵冬夏更运，去若颓也。逓，一作“迭”。【补曰】逓，更易也。本作“遞”。
⁶寒往暑来，难追逐也。《释文》阴作“”。【补曰】俪，偶也，音戾。
⁷年时欲暮，才力衰也。【补曰】晼音宛，景昳也。
⁸形容减少，颜貌亏也。【补曰】日出于东方，入于西极，故言入。月三五而盈，三五而缺，故言减毁。
⁹时去晻晻，若骛驰也。忽，一作“曶”。
¹⁰年命逝往，促急危也。老，一作“寿”。愈，一作“俞”。《释文》“”作“施”。【补曰】“俞”与“愈”同。“施”与“”同。
¹¹意中私喜，想用施也。摇，一作“遥”，一作“愮”。，一作“幸”。【补曰】揺，动也。愮，忧也。无喜悦义。“”与“幸”同。
¹²内无所恃，失本义也。【补曰】怊音超。
¹³志愿不得，心肝沸也。之，一作“而”。一注云：“心伤惨也。”
¹⁴忧怀感结，重叹悲也。【补曰】欷，虚毅切。
¹⁵岁月已尽，去奄忽也。以，一作“而”。
¹⁶亡官失禄，去家室也。嵺，一作“廖”。【补曰】《玉篇》云：“廓，空也。”力幺切。
¹⁷思想君命，幸复位也。【补曰】觊音冀。
¹⁸久处无成，卒放弃也。【补曰】踌躇，进退貌。躇，丈吕切。旧本自“霜露惨凄而交下兮”至此为一章。
【原文】
何氾滥之浮云兮¹，猋壅蔽此明月²！忠昭昭而愿见兮³，然霠曀而莫达⁴。愿皓日之显行兮⁵，云蒙蒙而蔽之⁶。窃不自聊而愿忠兮⁷，或黕点而污之⁸。尧舜之抗行兮⁹，瞭冥冥而薄天¹⁰。何险巇之嫉妬兮¹¹，被以不慈之伪名¹²？彼日月之照明兮¹³，尚黯黮而有瑕¹⁴。何况一国之事兮¹⁵，亦多端而胶加¹⁶。
【注释】
¹浮云晻翳，兴谗佞也。【补曰】“氾”与“泛”同。
²妨遮忠良，害仁贤也。夫浮云行则蔽月之光，谗佞进则忠良壅也。【补曰】猋，卑遥切，犬走貌。
³思竭蹇蹇，而陈诚也。
⁴邪伪推排，而隐蔽也。然，一作“蔽”。霠，一作“雰”。【补曰】霠音阴，云覆日也。曀，阴风也。
⁵思望圣君之聘请也。日以喻君。《诗》云：“杲杲出日。”【补曰】皓，光也，明也，日出貌也。
⁶群小专恣，掩君明也。蒙，一作“濛”。
⁷意欲竭死，不顾生也。聊，一作“料”。【补曰】料，量也，音聊。
⁸谗人诬谤，被以恶名也。【补曰】黕，《说文》：“都感切，滓垢也。”又陟甚切，污也。污，乌故切。
⁹圣迹显著，高无颠也。
¹⁰茂德焕炳，配乾坤也。瞭，一作“杳”。【补曰】瞭音了，明也。一音杳。薄，附也。
¹¹乱惑之主，嫉其荣也。
¹²言尧有不慈之过，以其不传丹朱也；舜有卑父之谤，以其不立瞽瞍也。
¹³三光照察，镜幽冥也。
¹⁴云霓之气，蔽其精也。【补曰】黯，邬感切。黮，徒感切，云黑。
¹⁵众职丛务，君异政也。
¹⁶贤愚反戾，人异形也。【补曰】《集韵》：“胶加，戾也。胶音豪。加，丘加切。王逸说。”
【原文】
被荷裯之晏晏兮¹，然潢洋而不可带²。既骄美而伐武兮³，负左右之耿介⁴。憎愠惀之修美兮⁵，好夫人之慷慨⁶。众踥蹀而日进兮⁷，美超远而逾迈⁸。农夫辍耕而容与兮⁹，恐田野之芜秽¹⁰。事緜緜而多私兮¹¹，窃悼后之危败¹²。世雷同而炫曜兮¹³，何毁誉之昧昧¹⁴！今修饰而窥镜兮¹⁵，后尚可以窜藏¹⁶。愿寄言夫流星兮¹⁷，羌儵忽而难当¹⁸。卒壅蔽此浮云兮¹⁹，下暗漠而无光²⁰。尧舜皆有所举任兮²¹，故高枕而自适²²。谅无怨于天下兮²³，心焉取此怵惕²⁴？椉骐骥之浏浏兮²⁵，驭安用夫强策²⁶？谅城郭之不足恃兮²⁷，虽重介之何益²⁸？邅翼翼而无终兮²⁹，忳惽惽而愁约³⁰。生天地之若过兮³¹，功不成而无效³²。愿沉滞而不见兮³³，尚欲布名乎天下³⁴。然潢洋而不遇兮³⁵，直怐愗而自苦³⁶。莽洋洋而无极兮³⁷，忽翱翔之焉薄³⁸？国有骥而不知乘兮³⁹，焉皇皇而更索⁴⁰？宁戚讴于车下兮⁴¹，桓公闻而知之⁴²。无伯乐之善相兮⁴³，今谁使乎誉之⁴⁴。罔流涕以聊虑兮⁴⁵，惟著意而得之⁴⁶。纷纯纯之愿忠兮⁴⁷，妬被离而鄣之⁴⁸。
【注释】
¹荷，芙蕖也。裯，袛裯也。若襜褕矣。晏晏，盛貌也。《艺文类聚》作“披荷裯之炅炅”。【补曰】被音披，又如字。裯音刀。《说文》：“袛裯，短衣。”《方言》：“汗襦，自关而西谓之袛裯。”《尔雅》：“晏晏，柔也。”
²潢洋，犹浩荡。不着人貌也。言人以荷叶为衣，貌虽香好，然浩浩荡荡，而不可带，又易败也。以喻怀王自以为有贤明之德，犹以荷叶为衣，必坏败也。【补曰】潢音晃，户广切，水深广貌。洋音养。滉瀁，水貌。
³怀王自谓有懿德，又勇猛也。骄，一作“憍”。
⁴恃怙众士，被甲兵也。怀王内无文德，不纳忠言；外好武备，而无名将。所以为秦所诱，客死不还。【补曰】耿，古幸切，明也。逸以介为介胄。
⁵恶孙叔敖与子文也。【补曰】愠，纡粉切。惀，力允切。
⁶爱重囊瓦与庄蹻也。《释文》“慨”作“礚”。庄蹻，一作“椒兰”。
⁷无极之徒，在帷幄也。踥，一作“”。《释文》作“啑谍”。【补曰】踥，思协切。蹀音牒。
⁸接舆避世，辞金玉也。逾，一作“愈”。
⁹愁苦赋敛之重数也。
¹⁰失不耨锄，亡五谷也。
¹¹政由细微以乱国也。緜，一作“绵”。
¹²子孙绝嗣，失社稷也。
¹³俗人群党，相称举也。【补曰】《曲礼》云：“毋雷同。”注云：“雷之发声，物无不同时应者。”
¹⁴论善与恶，不分也。
¹⁵言与行副，面不惭也。今，一作“余”。窥，一作“视”。
¹⁶身虽隐匿，名显彰也。【补曰】窜，逃也，匿也。
¹⁷欲托忠策于贤良也。
¹⁸行疾去亟，路不值也。【补曰】儵音倏。
¹⁹终为谗佞所覆冒也。卒，一作“上”。
²⁰忠臣丧精，不识谋也。
²¹稷、契、禹、益与咎繇也。举，一作“专”。
²²安卧垂拱，万国治也。
²³己之行度，信无尤也。
²⁴内省审己，无畏惧也。焉，一作“安”。
²⁵众贤并进，职事修也。椉，一作“六”。【补曰】“椉”与“乘”同。浏，流、柳二音，水清也。
²⁶百姓成化，刑不用也。策，一作“筞”。【补曰】强，巨良切。策，马棰。所以驱策。
²⁷信哉险阻何足恃也？
²⁸身被甲铠，犹为虏也。【补曰】介，甲也。
²⁹竭身恭敬，何有极也。【补曰】邅，行不进。
³⁰忧心闷瞀，自约束也。【补曰】忳，徒浑切。惽音昬。《说文》：“怓也。”愁约，谓穷约而悲愁也。《语》曰：“不可以久处约。”
³¹忽若云驰，驷过隙也。
³²道德不施，志不遂也。
³³思欲潜匿，自屏弃也。不，一作“无”。
³⁴敷名四海，垂号谥也。【补曰】下音户。
³⁵俍倡后时，无所逮也。
³⁶守死忠信，以自毕也。《释文》作“愗”。苦，一作“若”，一作“善”。【补曰】，遘、寇二音。愗音茂。
³⁷周行旷野，将何之也。
³⁸浮游四海，无所集也。
³⁹推远周邵，与伊挚也。【补曰】曹子建以此为屈子语。
⁴⁰不识贤愚，尚暗昧也。【补曰】更，平声。
⁴¹饭牛而歌，厮贱役也。一本“讴”下有“歌”字。
⁴²言合圣道，应经术也。
⁴³骥与驽钝，几不别也。
⁴⁴后世叹誉，称其德也。誉，一作“訾”。【补曰】訾音赀，思也。亦通。
⁴⁵怆然深思，而悲泣也。
⁴⁶知天生贤，不虚出也。【补曰】著，明也，立也，定也。
⁴⁷思碎首脑，而伏节也。一作“纷忳忳而愿忠”。
⁴⁸谗邪妬害，而壅遏也。被，一作“披”。鄣，一作“彰”。【补曰】被音披。《反离骚》云：“亡春风之被离。”鄣音章。旧本自“何泛滥之浮云兮”至此为一章。
【原文】
愿赐不肖之躯而别离兮¹，放游志乎云中²。椉精气之抟抟兮³，骛诸神之湛湛⁴。骖白霓之习习兮⁵，历群灵之丰丰⁶。左朱雀之茇茇兮⁷，右苍龙之躣躣⁸。属雷师之阗阗兮⁹，通飞廉之衙衙¹⁰。前轾辌之锵锵兮¹¹，后辎椉之从从¹²。载云旗之委蛇兮¹³，扈屯骑之容容¹⁴。计专专之不可化兮¹⁵，愿遂推而为臧¹⁶。赖皇天之厚德兮¹⁷，还及君之无恙¹⁸。
【注释】
¹乞丐骸骨，而自退也。
²上从丰隆而观望也。志，一作“意”。
³托载日月之光耀也。楚人名圆曰抟也。抟，一作“槫”。【补曰】抟，度官切。
⁴追逐群灵之遗风也。【补曰】湛，旧音羊戎切。
⁵骖驾素虹而东西也。言己虽去旧土，犹修洁白以厉身也。骖，一作“参”，一作“六”。
⁶周过列宿，存六宗也。灵，一作“神”。
⁷朱雀奉送，飞翩翻也。茇，《释文》作“芺”，於表切。一作“茷”，音蒲艾切。一云“左朱雀之拔拔”。【补曰】《集韵》拔、茷、茇皆有“斾”音。
⁸青虬负毂而扶辕也。躣，《释文》作“躩”，音同。【补曰】躣躣，行貌。其俱切。《广韵》引此。
⁹整理车驾而鼓严也。【补曰】属，朱欲切，连也。阗音田，鼓声。
¹⁰风伯次且而扫尘也。通，一作“道”。【补曰】衙衙，行貌，旧五乎切，又牛吕切。《集韵》音鱼。
¹¹轩车先导，声转辚也。轾，一作“轻”。【补曰】轾音致。《诗》曰：“如轾如轩。”《说文》云：“辌，卧车。”音凉。《招魂》云：“轩辌既低。”注云：“轩、辌，皆轻车名。”则作“轻辌”，亦通。
¹²辎軿侍从，响雷震也。【补曰】《说文》：“辎，軿车前衣车后也。”从，楚江切。
¹³旗旗盘纡，背云霄也。委，一作“逶”。
¹⁴群马分布，列前后也。【补曰】屯，徒浑切。
¹⁵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补曰】化，旧音花。
¹⁶执履忠信，不离善也。
¹⁷灵神覆佑，无疾病也。
¹⁸愿楚无忧，君康宁也。言己虽升云远游，随从百神，志犹念君，而不能忘也。【补曰】恙，旧音羊。《说文》：“恙，忧也。”一曰虫入腹食人心，古者草居多被此毒，故相问：“无恙乎？”《苏鹗演义》引《神异经》云：北方大荒中，有兽食人，（吩）〔咋〕人则病，罗人则疾，名曰。者，恙也。黄帝上章奏天，从之。于是北方人得无忧无疾，谓之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