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

星期一

MONDAY，SEPT 12，2016

2016年9月12日

农历丙申年·八月十二

姽婳词　宝玉

恒王好武兼好色，遂教美女习骑射。

秾歌艳舞不成欢，列阵挽戈为自得。

眼前不见尘沙起，将军俏影红灯里。

叱咤时闻口舌香，霜矛雪剑娇难举。

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

战罢夜阑心力怯，脂痕粉渍污鲛绡。

明年流寇走山东，强吞虎豹势如蜂。

王率天兵思剿灭，一战再战不成功。

腥风吹折陇中麦，日照旌旗虎帐空。

青山寂寂水凘凘，正是恒王战死时。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纷纷将士只保身，青州眼见皆灰尘。

不期忠义明闺阁，愤起恒王得意人。

恒王得意数谁行，姽婳将军林四娘。

号令秦姬驱赵女，艳李秾桃临战场。

绣鞍有泪春愁重，铁甲无声夜气凉。

胜负自然难预定，誓盟生死报前王。

贼势猖獗不可敌，柳折花残实可伤。

魂依城郭家乡近，马践胭脂骨髓香。

星驰时报入京师，谁家儿女不伤悲。

天子惊慌恨失守，此时文武皆垂首。

何事文武立朝纲，不及闺中林四娘。

我为四娘长太息，歌成馀意尚傍徨。

［出处］

宝玉笑道：“这个题目似不称近体，须得古体，或歌或行，长篇一首，方能恳切。”众人听了，都立身点头拍手道：“我说他立意不同！每一题到手必先度其体格宜与不宜，这便是老手妙法。就如裁衣一般，未下剪时，须度其身量。这题目名曰《姽婳词》，且既有了序，此必是长篇歌行方合体的。或拟白乐天《长恨歌》，或拟咏古词，半叙半咏，流利飘逸，始能尽妙。”贾政听说，也合了主意，遂自提笔向纸上要写，又向宝玉笑道：“如此，你念我写。不好了，我捶你那肉。谁许你先大言不惭了！”宝玉只得念了一句，道是：……

——第七十八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评注］

尘沙起： 指战争。叱咤： 呼喝。丁香结子： 状如丁香花蕾的扣结。芙蓉绦： 色如芙蓉的丝带。战罢： 指操练结束。鲛绡： 手帕。走： 流窜。天兵： 指朝廷军队。虎帐空： 指恒王战死。不期： 没想到。得意人： 受宠之人。谁行（háng）： 哪一个。垂首： 垂头丧气。太息： 叹息。

《姽婳词》是书中少有的能找到现实对应事件的文字。因为红楼自称毫不干涉时事，朝代年纪地域邦国失落无考，所以这种有明确时代感的东西就很醒目。除了红楼，《聊斋志异》、《池北偶谈》、林西仲《林四娘记》以及陈维崧《妇人集》等，都提到过林四娘的故事，可见当时在文化圈流传甚广。文人雅集，用这个题目集体赋诗再正常不过。这篇歌行大约是作者的得意之作，改头换面用在小说里，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段文字极有可能就是“因文生事”，作者为了流传自己的诗歌，编段情节出来。和“缺中秋诗俟雪芹”的情形正好相反，那是“因事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