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一日

星期三

WEDNESDAY，SEPT 21，2016

2016年9月21日

农历丙申年·八月廿一

［评注］

排时间表，大约是很多人读红楼养成的习惯，也是读红楼最大的痛，因为排来排去排不定。这一回，老太太离七十五岁还差好几年，下一回，就八十寿庆了。这一回，生日还和宝姐姐差不多，都在灯节以后，下一回，就是八月初三了。每一处都言之凿凿，每一处都硬邦邦地矛盾。或可由此断定，红楼不是出于一人之手，是多人文字的集合，是好几个故事的拼接，是十来年片段的组合。而即使是同一个人同一时期写的，这种矛盾疏漏也是可能存在的。

除了疏忽，有些地方，大概也是故意。比如第三十七回偶结海棠社，开篇就是“这年贾政又点了学差，择于八月二十日起身。”明明白白标立了一个特大的时间牌。然后接下去写：“却说贾政出门去后，外面诸事不能多记。单表宝玉每日在园中任意纵性的逛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完全是时光飞逝、不知又过了几世几年的感觉。再接下去，是“这日正无聊之际，只见翠墨进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与他”。当天就起海棠社，咏海棠诗。第二天，接了湘云来，晚上设计菊花题。第三天，请老太太进园子赏桂花，聊枕霞阁旧事，吃螃蟹，黛玉夺魁菊花诗。同一天，刘姥姥来，投了老太太的缘，被留住一晚上。第四天一早，宝玉派茗烟去找庙，好容易等到日落，茗烟才回来。两人正说话，宝玉被老太太的人叫走，商议给湘云还席。此处不禁让人怀疑宝玉这一天是凭空多出来的，因为刘姥姥一整天都毫无作为，太不合情理。第五（四）天，老太太两宴大观园。第六（五）天，刘姥姥来告别，说明天一定要回去。凤姐说：“老太太从来没象昨儿高兴”，一个园子倒走了多半个，结果被风吹病了，巧姐也病了。刘姥姥提醒“给他瞧瞧祟书本子”，彩明念《玉匣记》：“八月二十五日，病者在东南方得遇花神。”可知，两宴大观园那一天，是八月二十五日。往回倒推，起海棠社是八月二十或者二十一日，贾政走的当天或次日。这也和探春笺中所说“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对得上。所以，前文那句“光阴虚度，岁月空添”，不过是文人故作狡狯、笔底随起云烟而已。仿佛有无限丘壑，其实都是烟幕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