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

星期日

SUNDAY，SEPT 18，2016

2016年9月18日

农历丙申年·八月十八

芙蓉女儿诔（三）　宝玉

何也？昔叶法善摄魂以撰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事虽殊，其理则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苟非其人，恶乃滥乎？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因希其不昧之灵，或陟降于兹；特不揣鄙俗之词，有污慧听。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苍苍兮，乘玉虬以游乎穹窿耶？

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驾瑶象以降乎泉壤耶？

望伞盖之陆离兮，抑箕尾之光耶？

列羽葆而为前导兮，卫危虚于旁耶？

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离耶？

听车轨而伊轧兮，御鸾鹥以征耶？

闻馥郁而薆然兮，纫蘅杜以为 耶？

炫裙裾之烁烁兮，镂明月以为珰耶？

籍葳蕤而成坛畤兮，檠莲焰以烛兰膏耶？

文瓟匏以为觯斝兮，漉醽醁以浮桂醑耶？

瞻云气而凝盼兮，仿佛有所觇耶？

俯窈窕而属耳兮，恍惚有所闻耶？

期汗漫而无夭阏兮，忍捐弃余于尘埃耶？

倩风廉之为余驱车兮，冀联辔而携归耶？

余中心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为耶？

君偃然而长寝兮，岂天运之变于斯耶？

既窀穸且安稳兮，反其真而复奚化耶？

余犹桎梏而悬附兮，灵格余以嗟来耶？

来兮止兮，君其来耶！

［评注］

叶法善摄魂以撰碑： 相传唐代术士叶法善把李邕灵魂从梦中摄去，给他祖父叶有道撰写碑文，世称“追魂碑”。李长吉被诏而为记： 据说李贺死时，家人见使者来召，说上帝建成白玉楼，叫他去写记文。相物以配才： 根据事务需要选择合适的人才。洽： 合适。陟降：这里指降临。玉虬（qiú）： 白色无角龙。穹窿： 天。瑶象： 指用美玉和象牙装饰的车子。箕尾： 箕星和尾星。羽葆： 古代仪仗中以鸟羽联缀为饰的华盖。危虚： 虚星和危星。丰隆： 云神（一作雷神）。望舒： 为月驾车的神。伊轧： 象声词。鹥（yī）： 凤凰。薆（ài）然： 香气浓盛。蘅杜： 都是香草。 （xiāng）， 佩带。珰： 耳坠。坛畤（zhì）： 古时帝王祭天地五帝之所。瓟瓠（páo hù）： 葫芦之类。觯斝（zhì jiǎ）： 古代两种酒器名。醽醁（líng lù）： 美酒名。桂醑： 桂花酒。觇： 窥看。窈窕： 深远貌。属耳： 倾听。汗漫： 古代传说中虚拟的人名，寓有广漠混茫无边际的意思。夭阏（è）： 阻挡。风廉： 飞廉，风神。噭噭（jiào）： 悲哭声。窀穸（zhūn xī）： 墓穴。反其真： 返回本源，指死。悬附： “悬疣附赘”的简称，指偷生苟活。《庄子·大宗师》：“彼以生为附赘悬疣，以死为决疣溃痈。”灵： 灵魂，指晴雯的灵魂。格： 感通。嗟来： 招魂时说的话。《庄子·大宗师》：“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桑户，人名，朋友替他招魂时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