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全行业公私合营形式的选择

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从个别企业公私合营发展到全行业公私合营，不是偶然的。它是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统筹安排的产物。

我在上面说到，1954 年这一年合营了 800家较大的资本主义工业，也说到私营工业1954年以来就遇到原材料和销售市场方面的困难，日子不好过。这两件事汇集到一起，产生了一个新矛盾：把生产容易安排的大户合营了，剩下为数众多的小户就更过不下去了。对这方面的矛盾体会最深的是地方工作的同志。

1954 年 12 月，经中央批准，国务院第八办公室和地方工业部联合召开了第二次全国扩展公私合营工业计划会议，原来的议题是交流扩展公私合营工作的经验，研究和部署1955年及1955—1957年扩展公私合营工业的计划问题。由于私营工商业的困难给各地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与会的同志强烈要求首先讨论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说：现在扩展公私合营是采用“吃苹果”的办法，先挑大的吃，光吃苹果，不吃“葡萄”，把“葡萄”甩给地方，又小又烂，怎么办？如果不首先解决目前私营工商业的困难问题，扩展公私合营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会议领导小组将这个意见向陈云同志作了汇报，陈云同志又向周总理作了汇报。周总理说：资本家的企业在人民民主专政下应该受到照顾，生产的东西也是国内用的嘛！工人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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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 上春

级只有一个，没有两个。国营企业的工人是工人阶级，资本家工厂的工人也是工人阶级，你只照顾大的公私合营企业，那小企业的工人干什么？把工人阶级分成两个？陈云同志是历来主张统筹兼顾的，他早在 1950 年调整工商业时就提出：“我们更应该注意统筹兼顾，既照顾到我们这一边，也要照顾到他们那一边。否则资本家的企业就会垮台，职工失了业就会埋怨我们。我们要搞经济计划，如果只计划公营，而不把许多私营的生产计划在里头，全国的经济计划也无法进行》”《《陈云文选》一九四九一九五六年.第93页）他对解决私营企业新遇到的困难的意见是：加工订货要从全行业出发，统筹兼顾，统一安排。因此，会议改变原定议程，首先讨论私营工业的生产安排的问题，然后讨论制定今后扩展公私合营工作计划的问题。

讨论中，还遇到一个矛盾，就是没有合营的私人企业都很小，设备技术都很落后，国家分配任务给它，它无法承担；硬要塞给它，做出的东西也不合格，无法使用。如果把这些小企业合并起来，又遇到所有权的障碍。针对这个问题，会议提出了个别合营与按业改造（组）相结合的工作方针。陈毅同志（此时任国务院八办主任）就这次会议写给中央的报告里说：“为了贯彻统筹兼顾的政策，在扩展合营的方式上，应采取个别合营与按业改造（组）相结合的办法。因为我国的资本主义工业有很大的分散性、落后性。除了少数的现代化的大工业外，还有数量众多的、落后的中、小工业。如果不按业通盘规划，只对较

1七 资本主义工商业全行业公私合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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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较重要的企业进行个别合营，不仅使多数的中、小企业在经营上更加困难，而且会给扩展公私合营工作造成困难。但按业改造，并不等于原封不动地全部包起来或者一下子把全业合营过来，而是对企业的通盘规划，统一安排：可以个别合营的，就进行个别合营；需要进行联营合并的，就采取以大带小，以先进带落后的办法，进行并厂和生产改组，并使这种组合工作和合营工作结合起来；需要而且可以迁厂的，就帮助迁厂，在适当时期再进行公私合营；至于那些没有改造条件必须淘汰的企业，则可以有计划、有步骤地吸收其人员，淘汰其企业。”这里提出的联营合并，以大带小、以先进带落后等方法，已经突破了所有权的界限。

1955年，上海市在制笔、棉纺等七个行业搞全行业统筹安排中，率先打破所有权界限，采用“裁、并、改、合”等方式，创造了企业的合并和合营的经验。

他们合并合营的方式有三种：

第一种，设备比较完整且具有独立生产条件的私营

工业，单独公私合营；

第二种，在生产经营活动上有联系或者同属一个资本家的私营工业，按系统进行合营；

第三种，产品相同或具有专业化生产协作关系的私营工业，采取先进带落后、大带小的方式进行合并和合营。有的可以并厂集中生产，有的可以实行统一经营、分散生产。

他们总结这样做有几方面的好处：

1，公私合营和生产改组结合进行，便于对全行业的改造工作和生产安排进行统筹规划，改善企业的规模结构和技术结构。例如，搪瓷行业原来的工厂规模比较小工厂内部各道工序之间能力不平衡，困难比较多。合并合营后，企业规模比过去合理了，又填平补齐，解决了生产不平衡的问题。

2.企业规模结构和技术结构改善以后，又为改进企业经营管理和改良生产技术创造了有利条件。有些工厂虽小但管理人员并不少，有的厂管理人员虽不很多但常常顾此失彼。合并合营以后，这些问题比较容易解决了。原来有限的技术人员也可以集中使用，去解决生产中的重要技术问题。

3. 也便于对资本家进行教育改造。

陈云同志多次推荐的上海三笔公司的经验，就是上海全行业改组、合营的典型之。上海市原有186家三笔（金笔，钢笔、铅笔）厂，1955年的生产任务比上年减少40%多，估计要多余工人2500多人。在统筹安排中，整个行业来了个改组，大体上采用两种办法：一个是并，小的并到大的里面，大的带小的，几个小的合起来，变成一个大的；还有一种是淘汰，设备技术很落后的工厂就不要了，把工人、资方实职人员插到进步的、大的工厂里面去。结果 186 家变成 98家，2500 多人都安置下来了，不要转业了，成立三笔公司，统管这98家工厂。这合并合营后的98家工厂，当年有的有盈余，有的可保持原来的收入水平，有的职工工资稍降一些也可维持。采取全行业公私合营的办法，不仅解决了所有制问题，还解决了2500多人转业的大问题。

资本主义商业全行业公私合营，主要指的是零售商，因为资本主义的批发商从实行统购统销以来，基本上已被国营批发商所排挤和代替。据1955年8月31日的普查材料，当时剩下的批发商在私营纯商业中的比重，户数仅占4.2％，从业人员占6.1％，资本额占17.8％。这些批发商户均不到两人，绝大部分是经营零星商品的小批发商，严格说来不属于资本主义商业。

对资本主义零售商实行全行业公私合营和对小商贩进行全行业安排改造，也是从解决1954年以来私商遇到的困难中逐步寻找到的形式。在这方面率先创造全行业合营经验的是北京市。

1954年，北京市曾选择大有粮店、瑞蚨祥布店、稻香村食品店、桂香村食品店、同仁堂国药店、南庆仁国药店、六必居酱园、天源酱园、天义顺酱园和永长顺酱园等10户较大的资本主义零售商店，进行公私合营的试点工作。由于这次合营是一个行业中个别大户的合营，合营后这些商店的营业额上升都很多，对附近私商营业额影响很大，因而增加了对全行业统一安排的困难，不得不停止了私营商业的公私合营工作。

与此同时，北京市在对私营零售商业进行全行业安排的过程中，也产生了类似的矛盾。在零售商业中，因资金多寡、经营技术优劣、所在位置好坏等条件的差异，营业情况往往相差甚远，加上对全行业改造没有经验，有些

措施考虑不周（事实上也很难把各种因素都照顾周全），结果在行业与行业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户与户之间，出现了苦乐不均的现象，中小户认为肥了大户，他们吃了亏。为了调节这种苦乐不均现象，北京市从1955年6月开始，采取行政措施，控制大户营业额。但是，控制的结果，又把生意挤到了国营商店，使公私之间增加了新的矛盾，资本家不满意，店员也不满意，国营商店忙不过来，服务质量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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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寻求解决这两重矛盾的出路，经国务院五办和商业部批准，8月间，开始了对零售商进行全行业公私合营的试点。试点选择在西单区棉布业和东单区百货业进行。做法是，在联营并店的基础上进行全行业公私合营，把调整商业网点和改造所有制结合起来。10月20日，商业部党组向党中央和毛主席转报了北京市棉布、百货全行业公私合营试点工作的报告。商业部认为：全行业合营“是对私营零售商业进行全行业改造的较好的组织形式，不但可以统筹安排，而且可以从企业内部对私商进行改造”。

10月18日，中央批准了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同志关于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调查研究方针的请示报告。报告提出：“在工业方面，结合合并、淘汰的全行业公私合营既已获得成功的经验，商业方面也开始出现了全业统一合营的新经验，因此，我们拟着重研究在工业和商业两方面都采用基本上实行全行业合营方针的可能性，并且研究能否在今后两年即第一个五年计划最后两

年基本上实现这一方针”。

11月16日，陈云同志在中央召开的关于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问题的工作会议上作报告，肯定了全行业公私合营，并围绕这个问题讲了六点意见：（1）克服当前私营工商业面临的困难，需要统筹安排；（2）要进行统筹安排，就要在各行业内部进行或大或小的改组；（3）改组就要突破所有权的界限，实行全行业公私合营，做到生产改组和所有制改造相结合；（4）合营后推行定息制度；（5）工业方面组织专业公司（就是类似托拉斯性质的经济实体），实行按行业归口管理，商业方面可不另起炉灶，由原来的专业公司（例如花纱布公司等）管起来；（6）全面规划，加强领导，有步骤地、分行业地、分先后地搞，不要一声号令，立刻就来。

关于全行业公私合营，陈云同志说，这是实际工作中产生的，不是哪个人空想出来的，既然生产是整个行业安排的，既然整个行业的各个工厂要加以改组，那么整个行业的合营就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不是全行业合营，那就无法安排生产，也无法改组这个行业。全行业合营是今后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主要方向，但个别工厂不愿意合营或个别大厂愿意单个合营，也是可以的。全行业合营同个别企业合营相比，是公私合营的高级形式，不仅进度快，而且两种合营企业也有质的不同：单个合营企业仍然单独计算盈亏，全行业合营后就全行业计算盈亏，这便于将来向全民所有制过渡。

关于定息制度，陈云同志说，原来的公私合营企业怎

样给资本家分配利润，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四马分肥”，把企业的盈利分成四份（所得税、企业公积金、职工福利基金、资方股息红利），资本家取得其中的一份。另一种就是定息，主要在公私合营的银行、钱庄、煤矿、锡矿和某些公私合营的公用事业单位中实行。私营中国银行和交通银行实行公私合营以后，分别代人民银行管理全国的外汇和基本建设投资，它们的业务量都很大，如果实行“四马分肥”，私股得到的股息红利就很高，显然不合理，所以实行定息。那时，合营的煤矿、锡矿和某些城市合营的水电、电话等公用事业单位也是定息。这些企业事业单位，倒不是因为利润高了资方分得多，而是相反，因为矿山要投入大量资金进行基本建设，公用事业单位有的不收费或收费很低，如果也搞“四马分肥”，资方就无利可得，因此也实行定息。陈云同志所以主张选择定息办法，他认为定息把企业生产关系推进到一个新的质点：此时的企业，严格说已不是公私合营企业，而是实际上的国营企业了。在这些企业里，资本家不只是退出了生产领域，它所能够得到的以定息形式表现出来的那一部分剩余价值，也同原来的企业断绝了联系，它的生产资料从此失去了作为职能资本的作用，于是，原来的企业一变而成为没有资本家的企业了。实行定息之后，资本家名义上拥有100万元的资产，实际上只占有100万元的利息。利息多少？原来考虑年息1％到6％，行业之间保持不同的息率。后因情况复杂，不易区别对待，除个别情况外，统一规定为年息5％。1956年1月1日起计息，原定到1962

年止息，后延长到1965年，但利息有所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