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社会学家滕尼斯在面对工业化社会的来临时,曾忧心于人类社会的未来:在工业社会,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人们之间机械地组合在一起,过去人们长期相处所形成的家族、村落等共同体消失了,公共规则亦随之远去,社会如何可能?
毫无疑问,当前“撒泼耍赖”者泛滥,或是与共同体解体有密切关系。
笔者相信,如果“霸座男”“霸座女”曾经生活在农村,定是受过类似笔者经历过的村庄共同体的教育;如果他们一直在城市长大,亦受过街坊邻居和单位小区的熟人社会教育。假设高铁车厢是一个熟人社会,他们不仅会当即受到严厉批评,也会因此背负“无赖”的身份符号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基于这一潜在的规则约束,人们的社会行为多少都会有所收敛。
可惜,中国正在经历世所罕见的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人们生活在一个陌生人社会里。哪怕是同一个小区,人们之间也互不相熟,亦不信任。一丁点的问题,也会带来共同体危机。
比如,笔者就有一个朋友,正烦恼于一件“小事”:他的邻居养了一只大狗,这只大狗天天趴在走廊上乘凉,见到他家的小孩就汪汪几声,每次小孩都被吓得大哭。朋友好心和狗主人商量:能否把狗拴着,或牵到房间里。狗主人回答:“我家狗狗很乖,不会伤人的。”朋友无奈,向小区物业投诉,物业工作人员上门做工作,无效。打市长热线,警察上门,仍无效。朋友的妻子实在郁闷,觉得倒霉碰到了这样的邻居,正和朋友吵着要换个小区住。
滕尼斯的忧心是有道理的。不能说国人没有道德观,亦不能说国人没有规则意识。而是说,任何社会道德和规则意识,其力量都源自共同体内部的集体意识。如果没有共同体的约束,所谓的道德和规则,就是廉价的话语而已。
事实上,共同体的消失并不是问题,很多社会学者都在呼唤“城市文明”。城市意味着什么呢?城市往往意味着巨大的人口规模、社会的异质性和高人口密度,催生了一种特殊的都市生活模式以及异于乡村的都市人格。理想的都市人格是理性:虽冷漠、疏离,却独立而相互依赖。因此,一个真正具有都市人格的市民,不一定讲面子,却一定是讲规则的。
就人格特质而言,在公共场合“撒泼耍赖”者,其实是一个未能真正完成社会化的“巨婴”。难怪有网友评论说,“霸座女”虽32岁了,但只是个“未成年人”:遇到一些不顺心的事,只会“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结果越是这样,越找不到台阶下。
在现代社会里,社会规则或公共道德更需要自律。可惜的是,对很多人而言,自律过于奢侈。导致的结果是,法律和执法者就被推到了前台。问题是,法律可靠吗?